陈淮松开俞景,垂下眼帘:“要送送我吗?” 俞景沉默两秒,摊开手掌,那张纸被他握的皱皱巴巴的:“不了,我想去问问师傅,这个签说的什么。” 陈淮目光落在那张纸上。 他说:“好。” 两个走向相反的方向。 一个往上,一个往下,都没回头。 陈淮踩着石阶,一步步往下走,光圈聚散在树梢,又散落在长着小小青苔的石阶上,他像上山时一样,走的坚定又稳妥。 唯一的区别是,身边没有了俞景。但只要有俞景在,他即便要离开,也总是会回来。 俞景走过茶室,走过小院子,最后走到佛堂。 慈目善面的佛像矗立在佛堂中,一双慈悲为怀的眼睛静静看着跪在蒲团上的信徒。 他没进去,只站在外头,等了很久。 直到有师傅走过来,问他:“要解签吗?” 俞景摇头,鞠躬道谢:“不用,谢谢您。” 他走到路边,把手里还未打开的签扔进了垃圾箱里。 天光云影,人总是在无望的时候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东西上。可是他并不绝望,因为陈淮总要走,也总要回来。 所以这签,看与不看,求与不求,都没有必要。
第41章 “回来了。” 老刘站在边防大队的门口,远远看见陈淮开车进来,于是冲着半开的车窗打了个招呼。 陈淮坐在驾驶座上,旁边是沈嘉,他点了个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边防所的会议室里气氛凝滞。 大队长穿着军装,坐在办公椅上,脸上表情严肃:“这个方案行不通,太危险了。” 老刘坐在下面,和他对峙:“我觉得可以,只要我们部署好后方,以他俩的身手,不会有问题。” 陈淮和沈嘉坐在一旁,没出声。 大队长一拍桌子:“举手表决。” 老刘没吭声。 举手表决,几乎等同于否决这个方案。 陈淮没举手,他站起来:“我同意老刘的方案。” 沈嘉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同意。” 大队长有些头疼,当事人都同意,举手表决就没有了意义。他抬眼,目光和陈淮对视:“你真的决定要去?事先说好,我们虽然会尽全力保证你们的安全,但如果到时候出了变数,只有你们两个人在船上,会发生什么,我也担保不了。” 陈淮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放心,我们也会尽全力保证自己的安全。” 老刘和他对视一眼,随后垂下目光。 雅丽河上,来往船只频繁。 陈淮和沈嘉戴着墨镜和帽子,跟在赌石场老大的身后。 他们上了一搜船,船身并不大,负责开船的是一个老头,和赌石场老大应该是认识,时不时闲聊几句。 船身画着一个红色的7。 老头点燃一根烟:“老九,这段时间生意咋样?” 陈淮站在他身后,听见他回答:“还能咋样,就那样。” 看来赌石场的老大在这个组织里排名第九,所以大家都叫他老九。 老头磕了一下烟灰,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来:“我看老大最近有换场子的意思,你得抓点紧。”说着他看向陈淮的方向,随手指了一下:“这是谁?看着面生,以前交换怎么没见过?” 老九迅速回头,两人目光交织了一瞬:“新找的打手,你知道,干我们这行,总要留点后路。” 老头就深深吸了一口烟,看起来挺赞同:“是。老大前两年丢了场子,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换人,我们这些给他卖命的,是要早点准备后路。” 老九问他:“前两年究竟怎么了?我看经常跟着老大的鹰眼都不在了。” 老头把烟灭了,随手拨正船的方向。雅丽河的水声越来越大,看来是到了激流段:“老九,不该问的别问。”他颇为忌讳的看了老九一眼,压低声音:“有的事,不知道才有命在。” 航行到中段,老头停下船:“去吧。” 老九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更像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迈步朝船外走去。 与陈淮擦肩而过时,使了个眼色。 陈淮会意,跟在他身后,两人隔着一米左右。 沈嘉站在甲板上,老远就看见对面有一只大型船只在不停靠近他们的船。 现在两艘船几乎是紧挨着。 沈嘉转身,不动声色的朝着两人走过来。 老九走在最前面,而他们就像是最尽职尽责的保镖,跟在他身后。 踏上对面的船只,甲板上站了一溜儿人。他们都穿着船工的衣服,上面满是泥浆。 陈淮瞥了一眼,他们的腰身上是凸出的,应该带了枪。 老九目不斜视,像是已经习惯了这场面。他迈着步子,走到船只一侧的栏杆处,那里站着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人。 他同那人握了握手,脸上笑得谄媚:“五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青年人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保镖,皱眉:“底细摸清楚了吗?” 老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两人一眼,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根烟给青年人点上,语气很恭敬:“放心,不然我也不敢带过来。” 青年人吸了一口,面色松缓了不少,甚至还有几分飘飘然的味道。 陈淮皱眉,看来那支烟里有东西。 青年抽完那支烟,满意的在老九肩膀上拍了拍:“新品?挺不错。” 老九就笑着把那包烟都塞进他兜里:“五哥要是喜欢,我都包了。” 青年很满意他的懂事,眼神示意他进船舱。 陈淮和沈嘉被他的人拦在外面,没能进去。 但他清楚,里面正在进行某种交易。 他们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当场抓获这次交易的人和物品。 沈嘉从自己包里摸出一包烟,挨个给守在甲板上的人点上,一口一个哥叫的很自然。 那些人虽然接了烟,但目光仍旧很警惕。 陈淮在这空隙里状似无意的朝着甲板上走过去,看见岸边有不少小型船停靠着,船上很安静,时不时传来几声发动机的轰鸣。 那是边防所的人。 有货船从他们旁边经过,甲板上穿着劳工服的人和陈淮打了个照面。 陈淮眸光一闪,扬起一点笑意。 老刘靠谱,还找了雅丽河水上巡逻支队的人。 刚刚那人就是支队的成员之一,他们之前在一起吃过饭。 陈淮也点燃一支烟,靠在栏杆上,漫不经心问旁边站着的人:“干这行几年了兄弟?” 那人看了他一眼,回答的模棱两可:“没几年。” 陈淮递给他一支烟,叹一口气:“这行来钱快,送命也快,我这刚结了婚,家里还有老婆等着,打算金盆洗手了。” 旁边的人嗤笑:“这么年轻就洗手,以后怎么养老婆?” 陈淮摆手:“有命活着就干点其他的呗,总能挣钱。”他压低声音,像是好奇:“兄弟,你们等会就坐这船回去啊?” “老羊。”有人瞪了陈淮一眼, 低声交代:“少说点。” 叫做老羊的人看了陈淮一眼,不再搭话了。 陈淮也不在意,慢慢把手里的烟吸完,弹了弹,剩下的烟嘴就进了雅丽河,随即被水流卷走。 像是一个讯号,岸边的船只缓缓移动起来,隐约朝着这艘船挪动。 陈淮在心里倒数,突然听见船舱里传出几声吼叫,声音很大,甲板上的人迅速往里赶。 陈淮和沈嘉也跟在他们后面。 里面的灯光很昏暗,陈淮先是闻见几丝淡淡的血腥味。 地上有一摊水迹,青年站在帘子后面,慢慢走出来,手里拿着布,正在擦手上的血迹。看见舱里进来一群人,也不惊讶,只淡淡道:“回去。” 人群于是散去,回到自己该去的位置。 陈淮和沈嘉要走,却被人拦下。 青年看了他们一眼:“解决了一个叛徒。”他缓缓走到陈淮面前,伸手拿走他脸上的墨镜,压低声音问:“你猜,是谁?” 陈淮没说话。 青年自顾自走到沈嘉身边:“他不猜,你来猜。”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青年突然出手,一脚踢在沈嘉后膝盖窝上:“把人捆了。” 沈嘉半跪在地上。 陈淮没动,任由他们捆住自己的手脚。直到被彻底捆死,他才抬头,看着青年:“我们老大在哪?” 青年笑得异常开心:“老大?”他拍拍手:“死了,叛徒的结局,当然是喂鱼。” 陈淮沉默几秒:“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青年瞬间沉下脸色:“不知道?上了这艘船,敢跟我说不知道?” 他伸手,抓住陈淮的头发:“想看看吗?你的老大。” 他示意手下把人从帘子后面带出来。 有人进去,拖出一个像死狗一样的人来。陈淮目光落在他被挑断的手筋脚筋上,尚不能判断他是否还活着。 他回头,想和青年谈判:“你杀了我们,也没任何意义,我们可以留在你的船上,帮你做事。” 青年冷嗤一声,嫌地上的人碍脚般踢了踢:“你有什么本事,能 留在这里?” 陈淮刚要开口,听见沈嘉发出痛苦的叫声。 他转头,看见沈嘉被人死死摁着,头抵在地面,腹部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青年轻飘飘看了一眼:“这就是你们的实力?”他冲着陈淮的脸呸了一声:“比狗还不如。” 陈淮数完最后一秒,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警笛。 青年的脸色丝毫未变,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场面。 陈淮沉下神色,觉得不对。 青年蹲下去,轻轻拍了拍地上那个人的脸,然后抓住他的头发,把人侧过来:“看清楚了,这是你们的老大么?” 陈淮豁然转头,发现甲板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甚至连丝毫动静都没察觉到。 青年看着他,目光很冷:“条子,不会真把我们当傻子了吧?以为自己设个圈套就有人往里钻?” 警笛声越发刺耳,已经有人拿着喇叭在外面重复大喊里面的人束手就擒。 陈淮黑沉沉的眸子里突然露出一抹笑意,他看着青年,一字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人没留后手呢?” 沈嘉已经被打晕过去,陈淮看见青年的人用刀抵在他腹部,是要灭口的意思。 青年瞥了一眼,那人立刻停下动作。 他颇为可怜的拍了拍陈淮的头:“既然不肯交代,那就走吧,我请你们喝个茶。” 然后一记手刀劈在陈淮脖颈上。
第42章 陈淮再次睁开眼,是在一只废弃的旧船上。船只随着水流缓缓波动起伏,他甚至还能听见警笛声从远处扩散而来。 青年,也就是所谓的老五,正坐在他前方,手里拎着一瓶啤酒,他仰头喝了一半,剩下的被他随手放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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