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摇滚风的音乐,大概是为了渲染气氛,唱的很用力,脖子青筋暴起。 俞景托着头,一口一口喝着杯子里的酒,坐到七点半,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但他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而音乐声又那么大,蒙蔽了他的听觉。 直到他喝完最后一口酒,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陈淮发定位,于是掏出手机,看见上面的十五个未接来电,从七点半响到八点。 俞景回拨过去,边等那头接通边走到调酒台,问调酒师要了一杯洱海月。 他还没喝过瘾。 陈淮那头的声音听不出来有没有情绪:“你在哪?” 俞景大脑被酒精蒙蔽,完全想不起来,只好求助的看向调酒师。 调酒师低着头调酒,头也没抬:“野巷酒馆。”然后他把调好的酒递给俞景:”您的洱海月好了。” 俞景接过,对着听筒重复了一遍:“野巷酒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留下两个字:“等着。” 俞景哦了一声,对着调酒师道了谢,端着酒,目光有点迷茫的在人群里巡视了一圈,才找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他绕过人群,缓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八点二十,陈淮赶到酒馆门口,看见里头人头攒动,皱眉迈进大门。 风铃随着他的动作猝然一响。 俞景杯子里的酒已经喝了大半,像是有感应,抬起头,目光朝门口看去。 陈淮来的匆忙,连外套都没穿,只一件黑色短袖。他在人群中一眼锁定到俞景,皱着眉往他的方向走过来。 却在离他只有几步时被人挡住了:“您好,需要喝点什么吗?” 是那个酒保。 陈淮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淡:“我来找人。” 然后他直接越过酒保,两步走到俞景面前,把他手里的酒杯拿到自己手里:“喝了多少?” 俞景眸子里含着水汽,笑的时候亮晶晶的:“一杯半。” 倒是还没喝糊涂,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陈淮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有点烫。他坐到俞景旁边,一口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酒,然后就要捞走俞景。 酒保正好带着单子过来,见着他们,愣了一下:“马上九点,您不听民谣了吗?” 俞景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在这里等是为了什么。于是他松开陈淮的手,重新坐好:“听。” 酒保对上陈淮的目光,不动声色把手里的单子往前一推:“您还要喝点什么吗?” 陈淮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俞景旁边,伸手截走那张酒水单:“来一杯苍山雪。”然后制止俞景张口的动作:“给他一杯温水就行。” 俞景:“……”
第40章 酒保收回单子,没再多问:“您稍等。” 俞景趴在桌子上,脚悬空晃了晃,伸出食指在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上戳了戳,拖长声音:“陈淮—我也要喝。” 没人搭理他。 俞景偏过头,看见陈淮目光落在台上唱的正嗨的长发男人身上 ,面无表情。 俞景于是转过头,小声嘟囔:“不喝就不喝吧。” 陈淮终于收回目光,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力道毫不收敛。 俞景被他捏的嘴唇微微嘟起,说话含糊不清:“陈淮,放手。” 陈淮脸色很臭:“不放。” 俞景挣扎,伸手想扒拉开他:“痛!” 陈淮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咬牙一字一句道:“一声不吭跑到这种地步喝酒,你胆子够大,酒好喝吗?嗯?” 俞景突然咧嘴一笑。 陈淮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看见俞景点头,说的很真诚:“好喝。你应该点洱海月,那个酒保说苍山雪不好喝的。” 陈淮:“……” 他伸手把人拎起来,彻底沉了脸色:“你好样的。” 俞景脖子被束缚,很不舒服:“我要听民谣,你放手。” 陈淮心说听你妈的民谣。 但是看俞景是真的想听,还是把手松开了,只低头在他耳边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九点,所谓的常驻歌手终于上台。 陈淮瞥了一眼台上,眼皮一跳。 俞景也在看台上,半响,收回目光,带着疑惑转头问陈淮:“唱歌的怎么是那个酒保啊?” 陈淮冷嗤一声:“我也想知道,俞老师,要不你给我解释解释?” 俞景张口,发现自己解释不了,干脆转头继续盯着台上的酒保看。 他现在大脑被酒精蒙蔽,完全没发现身边有人正源源不断释放着低气压。 前奏响起,酒保闭上眼睛,坐在高脚凳上,声音低沉动听。 俞景欣赏了一会儿,转头火上浇油:“他唱的很好啊。” 陈淮:“……” 他直接起身走人。 俞景眼看着他的背影就要跨出大门,才想起来追,他站起身,步子有些飘,跌跌撞撞的追出门外。 天已经黑了,外头都是拥挤的人群。 俞景找了一圈,没看见陈淮。 胃里又翻江倒海,洱海月的后劲上来了。 他有些难受的蹲在地上 ,想吐,又不太想。 正被那股难受劲儿憋着泛出泪花,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鞋。 俞景抬头,看见陈淮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他伸手,去抓陈淮垂在身侧的手指。 大概是俞景此刻看起来太狼狈可怜,陈淮一时没能忍心甩开他的手,只冷着脸问:“不听了?” 俞景乖乖点头:“你走了。” 陈淮依旧冷着声音:“委屈?” 俞景摇头:“不委屈。”他借着陈淮的力道站起身,想了想,问他:“你委屈吗?” 陈淮没回答。 他把人搂进怀里,发现俞景站不稳,干脆转身蹲下:“上来。” 俞景没纠结,趴在他背上。 陈淮拖着他的腿窝,把人稳稳背起来。 俞景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他颈窝,他含糊不清的说:“我难受。” 陈淮把他轻轻往上颠了颠:“想吐吗?” 俞景摇头,又点头。 陈淮慢慢在青石板路上走着:“想吐就说,我放你下来。” 俞景没搭话,呼吸渐沉,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 陈淮背着他,在漫长的青石板路上走着,不时有人朝他们递来奇怪的目光,他也不在意,只顾着低头往前走。 俞景睡着了,手臂不再揽着他脖子,只松松的垂在两侧。陈淮怕他无知觉掉下去,于是微微弯了腰,俞景的胸膛顺着重力牢牢贴在他背上。 出了古城,人就少了。 只有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天上。 四周安静的不像话,只偶尔几声汽笛声从远处传过来。 陈淮走在路上,偏头看了俞景一眼,在这个时候,才轻声承认:“俞景,我不委屈,我只是吃醋。” 声音飘进风里,散开,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听见。 到民宿已经接近十点。 陈淮把俞景轻轻放到床上,去卫生间接了水,给他擦脸擦手。又泡了一杯蜂蜜水,哄着人喝下。 临睡前,陈淮翻出一个塑料小盆放在床下,怕俞景晚上起来难受想吐。 大概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俞景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醒来已经是九点。 他的头很疼,四肢也有些提不起力气。 陈淮比他起得早,正坐在露台上欣赏风景。看见他坐起来,远远出声:“醒了?昨天喝的挺嗨啊?” 俞景以前没喝醉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属于喝酒断片那类人,但现在他确定了。 因为他好像只能记起来陈淮开之前的事情。 俞景有些心虚,主动认错:“我错了。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陈淮看了他良久,才从露台上站起来:“没有,你好的很。” 俞景:“……” 民宿里有免费提供的早餐,等俞景收拾完,两人就下楼,要了两碗饵丝。 饵丝是民宿请的阿姨现煮的,味道很好。 民宿小哥坐在前台,跟他们闲聊:“大理也就这几个地方,要不了多久就逛完了。外地来的人觉得新鲜,本地人倒是呆腻了。”说着他想起来:“你们已经玩过洱海了嘛,今天可以去爬苍山,我记得山上有座寺庙,叫寂照庵,据说里面很灵的。” 俞景其实不太信这些东西,但来都来了。 两人吃完早饭,打了个车过去。 日头还早,趁着不晒,正好往山上爬。说是爬山,其实是走路,大概是为了游客安全,去往寂照庵的小路被铺上了石阶,爬起来很方便。 陈淮走在前面,俞景走在他后面,走累了就在路边歇一会,再继续往上爬。 二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他们去时,有小和尚正站在庭下洒扫,见着人来,只淡淡抬眼:“以花敬佛,不烧香。” 俞景不信这些,却也在门口买了花。大概是香客都敬花的缘故,佛地几乎被大片鲜花围绕,就连庵里都种了满院子的花树和多肉,布置的很用心。 两人在庵里吃了斋饭,找了个清净地品茶。 午后的阳光温暖惬意,俞景眯眼,突然看见有求签的地方。他偏头,陈淮正站在另一边接电话。 他这几天的电话,似乎响的有些过于频繁了。 俞景垂下眼,没去打扰他,独自往那边走了几步,扫码,买下一支签。 在他打开那张纸前,听见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俞景打开的动作顿住,把签揉成一团,握在手里,转身,看见陈淮站在他身上,轻声问:“怎么了?” 陈淮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俞景看着他,目光平静:“是要走了吗?” 陈淮沉默半响,点头承认:“嗯。” 俞景笑了笑:“好。”他冲陈淮挥手,很平静的样子:“一路平安。” 陈淮看着他,没动。 开口时哑了嗓子:“你在这里等我吗?” 俞景看着他,有些疑惑:“在这里?我要在这里当和尚吗?” 陈淮知道俞景故意在逗他,勉强露出点笑意:“我的意思是,你想留在大理,还是回束水?” 俞景想了想,轻声问:“不能回北京吗?” 陈淮回答的有些艰难:“也行。” 俞景仿佛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在陈淮忐忑的目光中,叹了一口气:“算了,我懒得挪窝了,大理挺好的,我在这里等你吧。” 陈淮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点头:“好。”等了两秒,见俞景始终站在离他一米开外的位置,终于没忍住,张开双手问他:“不抱一下吗?” 俞景走上前,埋进他怀里。 风过松梢,树叶簌簌作响。 空气中没有香烛燃烧的味道,只有鲜花盛开的芳香。佛殿高塔上,钟声沉沉,传到很远的地方,惊飞了一林子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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