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青春躁动的心态,诗词创作渐渐少了,主导的编曲工作却是不断有经典涌出,他的才华好像永远也不会枯竭,一步一步稳上神坛,直到稳坐乐坛无人敢与之争锋的领军梯队。 年岁渐长,林润风近几年回归了校园,从事教学工作,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新增的作品渐渐少了。但并没有淡出过公众视野,许多经典曲目经久不衰流传至今。 不夸张地说,这一代的小孩是从爷奶到父母再到自己这一辈,祖孙三代听着林润风的歌过来的。 佛大了坐哪哪是庙,如今提到“润风”这个名号,哪怕是对幕后创作事宜了解甚少的粉丝团体也不敢造次半分。 “您应该知道,润风老师的创作不仅限于作曲和编曲,作词方面也是一绝的。他明明可以独立完成创作,却还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跟您认识探讨。”何先生说。 展小曦哑然了半刻,低声说,“润风老师过于抬举我了。”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困境和势头,润风老师也好,我也好,我们是沐浴着上一个时代的恩泽走过来的人,侥幸得了几分地位,也被时代锁住了眼界,只能反复复刻从前的经典了。”何先生向展小曦解释业内这般尊崇他的缘故,“而您是跟着时代向前走的人。从您的词句中能读出深沉不言的勇敢。” “任何事发生了,哪怕不知道路该往哪走,您都会先迈出脚步,转圈也好,踩坑也罢,总之不让自己停下来。直到摸索出一个奋进的方向。” “不抵触改变的风气,会包容地思考每件大事小情幕后的逻辑,并把它们流于文笔。这是我们这些糟老头子真心赞佩、诚心想要讨教的。” 何先生在讲展小曦的词,却阴差阳错地点破了他的人生观。他是这样的。 哪怕做错,哪怕撞碎自己的身躯,也不会蹲守原地熬干自己。 很少有成年人会像狗血小说一样,分手后找人来刺激前任。 可那是他当时能想到挽回这段感情的唯一方式,于是他毫不纠结地找上了乔瑾煜。 边行边想,且做且思,一步步到如今。 这样说来,或许他真的算是一个勇敢的人。 “其实我今天约您主要是因为乐队编曲的问题。”展小曦问何先生,“那几句曲调的问题,我一个外行都感觉得到,何先生不会没有察觉。您是在用这种方式……故意跟谁怄气?” 何先生大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他一早就猜到了展小曦会找他,所以提前带来了乐队的练习曲目的内定版本。 “我是答应参与乐队的曲目创作没错,可我不瞎不傻,我想知道——”何先生食指盖着曲目上作词人的名字,一点点移开手指,“陆雪丞他一个作曲都只能算是半吊子水平的业余歌手,什么时候又偷偷精进了一项作词技能?” 展小曦望向纸张,混曲之前给到的资料一直是没有备注的,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完整的曲目。 曲目名称之下,创作人员名单那里赫然写着:作曲:陆雪丞 何鸿编曲:何鸿混音:陆雪丞作词:陆雪丞 “我可以不计较他参与了两句不成熟的作曲建议,就把自己放在了作曲人的名单里。” “可是作为熟悉夏可先生笔风的人,我一眼就看得出这首词从头到尾都是夏可先生您的心血。” “而如今我拿到的曲目上,甚至没有夏可先生半个字的署名,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展小曦移开了视线,把目光投向窗外,深呼吸再深呼吸,调整胸腔将要炸裂的情绪。 他是不在乎这些功利的事情的。 可是陆雪丞不可以因为他不计较就无耻算计到这般田地。 手不自觉地移向臂上伤痕遍布的位置,一如往常想要狠狠掐下去,在血和剧痛中释放无处迸发的情绪…… --“实在不能好受,发发脾气也比一个人闷着头心痛强……” --“相信我,你没有任何问题,有病的是那个姓陆的……” --“你一点都不懦弱,你一直遵照内心的想法在解决问题,从来没有选择回避,你怎么会懦弱……” --“我们小曦是受着很好的家教长大的乖小孩。” 脑海里有个温柔的声音不断地告诉他:你很好,不要为别人的险恶惩罚自己…… 展小曦眸光渐渐清明过来。 记起他曾承诺过一个人,不会再伤害自己。 “您稍等,抱歉。” 他向何先生请辞,起身去了洗手间。 用冷水浇了两把脸,展小曦半撑着台面甩了甩额发上沾染的水珠,压制住将要冲破理智的情绪。 抽了旁侧的抽纸擦干了手,他点开手机,输入:陆雪丞作词作品呵…… 竟有十几首之多。 这其中还有一个前提限制:找到展小曦的邀词合作,基本都是慕名而来。署名不是夏可根本不会结算款项。 所以陆雪丞无法偷梁换柱,更改那些大项目的署名,只好捡展小曦不要的废稿,狸猫换太子地拿去署名发表。 不然这些年下来,乐坛估计都不会有夏可这个人存在。 只会有一个名唤陆雪丞的,能独立作词作曲编曲混曲、会吉他贝斯键盘架子鼓的二十七岁的神一样的乐团主唱+leader。 陆雪丞的粉丝一直夸自家哥哥才华横溢,展小曦一度天真地以为,夸的是陆雪丞的作曲能力。 天没想到,这“才华横溢”四个字,陆雪丞仅仅只占了个“采”。 四处采集展小曦写废掉的字句,对外拼凑成一个才华横溢的自己。 展小曦终于相信,夏可的创作,含金量是真的很高。 不然那样高傲的陆雪丞也不会从垃圾桶里翻找那些他口中“浪费时间的矫情文学”,替换上自己的名字变成自己的作品。 他也终于明白了陆雪丞为什么要限制他跟乐队的人交往,屏蔽他与外界的交流,以分手为名威胁他赋予陆雪丞无限的自由,却又在得到自由后死绑着不肯放他独自生活。 不可以避讳跟人接触。 展小曦终于意识到,陆雪丞千错万错,唯有这句说得极妙。 成年人可以静守自己的一方天地恬淡度日,但绝对不可以避讳跟人接触。 这些年他只管关门闭户埋头做事,连同项目结算的事项都交给绝对信任的陆雪丞去运作。 偶尔在哪里看到署名夏可的词,笑一笑自己的东西居然真的有人听也就过了。 无意间留出了这么大的空子,在枕边养肥了这样一只敲骨吸髓的负心贼。 掸去眉眼处蒙着的水珠,展小曦对着镜子从容地整理好了发型,咬牙沉了口气,走出了洗手间。 何先生很有耐心地在等他,望见他的脸色,悬着的心松下来一截。 善意地劝他,“被伙伴背叛是很难接受,我从来本分直接,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只希望您的心情不要受太大影响。” “不碍事。”展小曦摇头,注视着何先生认真地问,“可以帮我跟馆长约个见面的时间吗?” “啊……”何先生喜出望外地讶异了一声,“您同意合作的事情吗?” “那些随后在谈,”展小曦说,“馆长团队算乐坛的心脏所在,我想通过这个操盘枢纽告诉业内,今后的邀稿,直接找夏可本人定夺。能合作还是不能合作,拿项目给我看,我分分钟就可以做好决断。” “今后所有合作,除非我夏可红口白牙亲自认证,一切打着我旗号的外接联络方式统统无效。” 何先生望着他,感觉夏可先生一瞬间变得厚重不好惹了许多。 一如往常染着俊美玲珑的少年气,眼底却有了奠下地基的坚定和沉稳。 温和地说着话,亦能窥见反杀的獠牙。
第38章 冰美人的解冻 回想分手以来对陆雪丞心态的转变,从奢求与他重修旧好,到畏惧,想要躲开…… 再到今天,忽然间连那层畏惧都变得虚无。 胸腔里无法平复的愤怒给了展小曦底气,他忽然间不再那样回避与陆雪丞接触。 展小曦时常觉得,世间的词汇是不够用的。 就比如现在,对于陆雪丞,展小曦竟觉得失语。 说“失望”不足以描绘,说“绝望”又不值当。 人可以满口冠冕堂皇的词调,只要真心去磕自己的人设,不讨喜也不至于丢脸。 也可以阴险狡诈机关算尽,前提是随时做好遭天谴的准备。 像陆雪丞这样,背地里蝇营狗苟行剽窃之事,面上却多年如一日理直气壮地维持着满口傲气的,世间少有。 他不配让展小曦感到绝望。 那些剽窃的曲目是赤裸裸的证据,诚如乔瑾煜说的,他或许从来就没有好过,是展小曦自己年少无知洗脑了自己。 展小曦曾经以为,终其一生他都难以逃脱这座为他量身打造的情感囚笼。 怪只怪陆雪丞把方方面面都做绝。 每客观地了解他多一分,就想要远离他多一点。 对一个不配让你感到绝望的人绝望是什么感受 ? 展小曦细想,大概是想要在心里祭一座坟,不为埋葬从前的陆雪丞。 为葬昨日那个愚忠愚爱着陆雪丞的自己。 下午的时间,展小曦赶去了乐队的训练场地,路上把从何先生手上拿到的练习曲目拍照发给了小虎。 “你有没有见过这版的内定曲?”展小曦问小虎。 小虎可能是在训练,隔了二十来分钟才回复:没有哥,我们都只看过简版。 小虎心大,不太关注创作方面的事情,给了曲子就死命去练,把节奏练成机械记忆。展小曦也猜到小虎并不知情。 这样看来,目前展小曦参与操刀的三首合作曲,陆雪丞应该还没对外发布的打算。 要不是何先生无意瞥见这版署名的曲子,所有人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展小曦有保留备忘的习惯,临时迸发的灵感按照日期生成,罗列得整整齐齐。 得益于分手后糟糕的精神状态,近几个月的备忘还没有做清理。 展小曦把作词相关的备忘记录前后修改版本逐个整理好,最早的版本可以追述到陆雪丞乐队还没有跟和纳签约、演唱会事宜还没投入筹备的前期。 何先生之所以可以一眼看出端倪,是因为这三首词的句式和常用语都是非常典型的夏氏风格。 有这些凭据,展小曦想要搞垮陆雪丞基本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需要按兵不动,等演唱会把陆雪丞得人气推上高峰。 那时陆雪丞一定会趁热打铁,把曲目上传到各大音乐平台加深自己的高光。 在陆雪丞讨论度抵达最高的峰口,以夏可先生的的名义将这些歌词诞生的过程公之于众。 陆雪丞那边是绝对拿不出更早版本的歌词内容的。纵使有粉丝盲目洗白,这件事在路人那里根本无可抵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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