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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枕头上，程子争的声音低了一点，“我……又没说不和你当同桌。” 闻柏声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闷：”你下午说了，你觉得我烦。” 程子争沉默了。 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干嘛记得那么清楚。 他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是去找过老刘，但是他没同意，他说让我们先坐一个月试试。” “但那是刚开始换位的时候，我现在又没这样想。” 闻柏声轻声问道：“那现在你还想换吗？” 程子争含糊地唔了一声，“懒得换了。” “谢谢你愿意和我当同桌，我很开心。” 听到这句话，程子争心里的愧疚拔地而起，像疯狂滋长的藤蔓一样，网住了整颗心脏。 他下午对闻柏声态度那么差，但对方没有计较，还专门打电话过来解释。 他不应该对闻柏声那么凶的。 他闷闷地叫了一声对面的名字。 闻柏声温声道：“怎么了？” 程子争的声音软了下来，语气难得的郑重，“对不起，我下午不应该对你说话那么凶。” 电话对面的人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程子争轻声道：“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秀珠整天不着家，她的债主偶尔还会上门要钱，外婆老了，又是个软脾气的人，有时候难免会被人欺负，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程子争在保护这个家。 他是个别扭的人，总习惯用强硬包裹自己，不习惯放软态度，似乎也没人教他这个。他笨拙地模仿着闻柏声平时向他道歉的语气，有些磕磕巴巴。 闻柏声的声音很温柔，像哄小孩似的，道：“我没有生气。” “这件事是我先错了，惹你生气了。” 程子争连忙道：“我也有错。” 闻柏声低低的笑了一声，道：“那我原谅你了。” “但是你以后别轻易说不想和我坐一起可以么？” “程子争，我会难过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委屈。 程子争用手指在枕套上写了一个名字，轻声道：“闻柏声，我们以后一直当同桌吧。” 他不会让闻柏声再因为这件事难过了。 对面几乎没有犹豫一下，“好。” 想到了什么，程子争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正经，道：“但是……你要是想一直和我当同桌，你得好好学习，别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然成绩下来了老刘肯定会把我们分开的。” 似乎是怕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他又瓮声瓮气地补了一句，“当然了，如果你不想的话，当我没说。” 程子争不知道，此时的他就像一只等待顺毛的小猫，偷偷靠近人类，贴在他的身边，还要装作不在意地蹭了蹭，明明想要引起注意，却又一脸矜贵冷艳。 但小猫不知道的是，人类其实觊觎许久，很早就想把它带回家了，不论小猫是否靠近，他都会抱起小猫，给它顺毛。 因为人类很喜欢小猫。 闻柏声低笑了一声，“好。” 他的声音低沉，听上去很认真，“我想和你一直当同桌。” 程子争状似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唇角悄悄地翘了起来。 “还有。”他的声音低了一些，破天荒地有点难为情，“你以后别乱开那种玩笑。” 闻柏声疑惑：“什么玩笑？” 程子争咳了一声，眼观鼻鼻观心，“就是……说我好看。” 闻柏声的语气听上去很认真，“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事实。” “在我心里，你最好看了。” 程子争难得没有生气，语气中反而有一点别扭，“就算是事实也不可以说，你以后不准说这个。” 闻柏声：“这也不准说么？” 程子争趴在床上，两只耳朵都红了，语气不容反驳，“不准说就是不准说。” 闻柏声：“那什么能说？” “反正别说乱七八糟的话。”程子争顿了一下，又强调了一遍：“别提……我好看。” 闻柏声唔了一声，声音中带了一些笑，“有镜子么？” “干什么？”程子争疑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突然扯到镜子干什么？ “可以麻烦程同学你走到镜子前，看一下镜子吗？”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闻柏声的声音听上去挺真诚的。 镜子？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程子争还是下床了，对电话里的人道：“你等一下。” 这么晚了还要问什么问题，闻柏声不会是在偷偷内卷吧？！ 脑子里的甜蜜气泡砰的一声破了，程子争一下有了危机感。 自己内卷固然重要，可怕的是你的目标比你更卷。 他快速地搜寻了一下脑子里的知识，和镜子有关的……是平面镜成像？ 但那不是初中物理知识吗？好端端问这个干什么？ 听到对面没什么动静，闻柏声问道：“到了么？” “嗯。”程子争坐在书桌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道：“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给你好好解答。” 他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似乎是读懂了他的意思，闻柏声很轻地笑了。 程子争烦躁地啧了一声。 这个笑是几个意思？ “笑什么笑，有话快说。” 闻柏声的声音低哑：“程同学，麻烦你帮我检查一下，你的耳朵是不是红了？” 话音刚落，镜子里那原本已经褪色的耳朵一下红得几乎要滴血。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程子争又羞又怒道：“闻柏声，你他妈耍我是不是？！” 闻柏声疑惑：“这也不可以问么？” “你是故意的。”程子争咬牙切齿，气急败坏道：“你刚才笑了是不是？” 他刚才明显地从手机里听到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那声音很轻，几不可闻，但他还是听到了。 闻柏声否认道：“没有。” 程子争气急败坏，认定闻柏声罪大恶极，“闭嘴。” 心眼多得要死还撒谎，这个人坏透了！ 他现在充分怀疑闻柏声这几天都是故意的，之前还以为他只是情商低，合着他是故意装傻来耍自己是吧？！ 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一个苍老又温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小乖，你在和谁打电话？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程子争后背一僵，倏地翻身上床，把手机藏到枕头下。 草，为什么有种早恋偷情被抓的感觉。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没谁。” “外婆你快睡吧，我也准备要睡了。” 啪地一声，程子争把床头的灯关了，装作一副准备要睡的样子。 外婆在门口咳了一声，道：“那你早点睡啊，别整天熬夜，明天还要上课呢。” 程子争乖乖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听到外婆的脚步声远了，程子争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通话还没结束，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在黑暗中压低了声音，道：“喂。” 听到对面的人回来了，闻柏声很轻的笑了一声，嗓音沙哑，带了几分蛊惑，“小乖？” “这是你的小名么？”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程子争从小就被外婆这样叫，本来已经习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从闻柏声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无比暧昧。 闻柏声的耳朵怎么这么尖，这样都能听到。 他有点恼羞成怒，凶巴巴地道：“闭嘴。” 闻柏声从喉咙里闷出了一声笑，不仅没闭嘴，反而更得寸进尺了，道：“小乖又害羞了么？” “闻柏声，你明天死定了。”程子争撂下这句话，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程子争躺到床上，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像是少了点什么。 他有点烦躁地揉了揉耳根，那儿的热却怎么都散不下来。 程子争翻了个身，把闻柏声的号码加进了通讯录。 犹豫了一下，他又添了个备注：烦人精。 下一秒，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烦人精」发来了一条短信。 看到这个备注，程子争下意识想把手机屏熄了。 但不知怎地，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条短信。 闻柏声发的信息很短，只有四个字。 烦人精：晚安，乖乖。 程子争低骂了一声，把头埋进枕头里，手机没来得及熄屏，发出的光照亮了一小片空间。 在剩下的黑暗中，他的耳朵红得不能见人。
第11章 你真好 周六的学校没人，除了零零散散的几个教职工的小孩在教学楼下打闹嬉戏，就是隔壁楼还在补课的高三学生。 闻柏声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安静又专注地写着作业。 他难得穿了一件除了校服以外的衣服，深黑色的宽松短袖套在身上，将他的身形勾勒得笔直挺拔，平添了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淡。 程子争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才走了进去。 他身上的衣服宽大松垮，双手插兜而立，因为刚从下面上来，他的额头间带了一些薄汗，衣服上带着好闻的阳光味道，整个人散漫又张扬。 “你来了。” 无论闻柏声在做什么，只要程子争出现在他身边，他的目光总是会第一时间落到程子争的身上。 程子争嗯了一声，随意地把包放到桌上，呲啦一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下巴朝桌上的书包扬了一下，他的声音带了点懒，道：“带来了。” 话音刚落，一只猫从半拉开链子的包里钻了出来。 它好奇地往四周看了看，身体有些瘦弱。 小猫身上的毛是橘白色的，比一般的橘猫都长很多，细长的胡子缀在嘴边，两只耳朵立了起来，整只猫看上去毛绒绒的。 这猫是昨天程子争和闻柏声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昨天刚好轮到他们组值日，两人去倒垃圾，在靠近垃圾场的草丛边听到了一声很微弱的声音。 一只枯瘦的大猫躺在垃圾堆中，阖上了眼睛，它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后肢还有血迹，尸体已经冰凉了。 大猫的旁边趴了一只橘白色的小猫，瘦小的爪子扒拉着垃圾，发出微弱的声音。 见到他们走过来，小猫呜咽了一声，走到程子争的脚下，蹭了蹭他的裤腿。 程子争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活物，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你还不算太蠢。” “喵。”小猫仰起头，眼睛又圆又润。 它很瘦小，毛色黯淡，几乎看不清是什么颜色，身上还沾了不少脏兮兮的东西。 程子争毫不留情地从它身上跨了过去，道：“太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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