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打断道:“你不应该这样想。” 江寒无视了他:“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医学院,但北师兄找到了我。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事,他劝我留在医学院继续读书,还负担了我的学费。” 北阳张了张口,但没说什么。江寒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又道:“后来我想了想,我当时的成绩很出众,或许这才是他资助我的真正原因。” 北乘舟帮助他,是因为需要他的帮助。江寒隐去了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但北阳听懂了。 听起来确实像他那哥哥会做出来的事,温柔中永远带着算计,厚情又薄情。 说完这些,江寒便安静了下来,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北阳犹豫着要不要去搭把手,但江寒做事利落,转眼间已将草药碎渣归拢到了一起。 “江医生。”北阳放轻声音,试探着问,“以后,我能不能经常过来找你?听你讲讲我哥的事。” 江寒蹲在地上,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请求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拒绝的话还没有组织好,北阳突然转过头望向门外,看到了自远处跑来的林浅。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发都乱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远远地嚷了北阳一句。 钟晓在的时候她极少会如此不修边幅,北阳纳闷道:“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林浅缓下步子,走到北阳面前,把几根凌乱的发丝别在耳朵后面,喘了几口粗气。 “国王出兵了。”她低声道。 北阳微微一怔,脸色登时凝重起来:“谁家的兵?” “谁家的都不是。”林浅掩饰不住脸上的忧虑,紧紧锁着眉头,言简意赅道,“是雇佣兵。看来,有人给了他们一笔钱。”
第91章 国王公开宣判了钟茂如的忤逆之罪,与此同时,一支作战经验丰富的雇佣兵军队正向钟茂如的封地进发,旨在惩戒藐视王室威严的恶劣之徒。 这消息传到乌尔丹岛的第三日,白鹤庭见到了骆从野之前提到过的“带劲儿的好东西”。 骆从野站在他身后,俯首贴近,眉眼间含着一点笑意:“我说过,你一定会喜欢。” 白鹤庭把手中的金属火器放了回去,反驳道:“我不喜欢火器。” 与之前他在步兵军团使用过的火门枪不同,这枪在持握的位置多出一个发射装置,只要将夹着燃烧火绳的金属弯钩向火门里推压,就可在瞄准目标的同时完成发射。 比起需要两名发射手协同操作的火门枪,这东西的命中率显然能提高不少,可以说这是一款对抗骑兵的宝器。 除了这被称作“火绳枪”的新式玩意儿,骆从野还带他参观了军火库中的青铜火炮与铁弹。乌尔丹人所掌握的矿产资源与高超的冶炼技术令白鹤庭暗暗吃惊,但他也没有说谎,他确实不喜欢火器。 准确地说,他不喜欢一切远程兵器。 他更钟爱凭借敏捷与力量取胜的近战兵器。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火器对战斗力的加成是难以估量的。 白鹤庭兴致寥寥,边往出走边道:“你们对火药做了改进。” 骆从野跟在他后面往出走,简洁明了地向他解释:“颗粒火药比粉末的威力更大,也便于装填和运输,我们还在配方比例上做了些改良。” 二人一同走出军火库大门,骆从野与门口的持刀守卫简单交代了几句,再回头时,白鹤庭已经走出了很远。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他牵着马跑了几步,追上了刚刚步入密林的白鹤庭。 “我们的钢也不错。”说完,他又道,“回头给你做把新匕首。” “什么时候?”白鹤庭径直往前走,语气很平淡,“三个月后?还是半年后?” 骆从野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松开缰绳,驱走坐骑,与白鹤庭并肩走在了一起。 “你又偷听。”他歪头看着白鹤庭,调笑似的问,“你看着好不高兴,是不是不想让我走?” 白鹤庭目视前方,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道:“不想让你糟蹋这条被人千辛万苦救回来的性命。” 他几乎完整复述了林浅曾经说过的话,骆从野又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去送死,我只是去……告诉钟茂如,他的盟友很可靠。” 按照原定方案,若国王执意出兵,乌尔丹人会在援助物资的同时派出一批已支付过酬劳的佣兵相助。可骆从野的语气实在过于轻松,白鹤庭没感受到可靠,只感受到了散漫与随意。 白鹤庭不理他,骆从野便滔滔不绝地继续:“真正出力的是雇佣兵,我那队Alpha表面上受钟晓指挥,但不会承担风险太大的任务,甚至连身份都不会暴露。钟茂如可不希望给自己找麻烦,再多出一个勾结叛贼的罪名。” “别想得那么简单。你们需要同时对抗两边的武装力量,而且,必须时刻保持压倒性的优势。”白鹤庭停下脚,严肃地看着他,一板一眼地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骆从野当然明白。 一旦战局向对面稍有倾斜,立刻会有见风使舵的贵族向国王投诚,借以在战争结束后得到国王的封赏。到那时,敌对的力量将会变成一个停不下来的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将他们全部碾成碎末。 他没再嬉笑,认真道:“我说了,我不是去送死的。” 白鹤庭欲言又止,又抬步往前走。 这里的温度比都城要温暖许多,林中生长的植物也与皇家猎苑略有不同,但此情此景还是让骆从野回想起了四年前的秋猎。 那时候的自己,绝无可能想象到现在这一刻——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的生死牵动着白鹤庭的情绪。 “以前都是我看着你离开,这感觉真有些不适应。”他扯住白鹤庭的手臂,令他的脚步慢下了一点,“当年你去南下平乱,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觉得我派不上用场?” 诚实地说,是的。白鹤庭没回话。 骆从野当他默认了。他闷闷道:“我走之后,你发情期到了怎么办?” 白鹤庭道:“我有抑制剂。” 骆从野一怔。 “那玩意儿不是不管用吗?在渔村的时候……” “不管用是因为你的信息素。” 风自林间穿过,打断了二人的低语,一片小树叶飘飘摇摇地落在白鹤庭的头顶上,他抬起头想将那叶片抖落,骆从野突然朝他走出一步,将他抱住了。 “不要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他低声道。 说完,又朝白鹤庭的发顶用力吹了口气。 那叶片打着旋飞走了。 头顶的树冠生得茂密,几道光柱透过缝隙打在泥土地上,风轻轻地吹,那光斑便轻轻地抖,骆从野的呼吸也变得很轻:“我回来的时候,大概……秋天都要过去了。” 可在场的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最乐观的估计,战况一旦变得焦灼,没有人能预估归期。 “想想,真的要离开好久。”他又反悔道,“你还是再说几句吧,让我高兴高兴。” 但怀中的那人始终紧闭着唇齿,只是缓慢地一呼,一吸。 骆从野不依不饶道:“是不是不想让我走?” “嗯。”白鹤庭终于出了声。 “嗯?”他应得太痛快,骆从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顿了顿,语速放慢,又试探着问:“那……我走了之后,你会不会想我?” 白鹤庭又“嗯”了一声。 骆从野倏地站直了。 “白鹤庭,你是不是想让我放松警惕,趁我不在偷偷溜走啊?”他低头看着白鹤庭,郑重其事地提醒道,“白将军,明人可不能做那暗事。” 话是他问的,答了,又不信。白鹤庭轻叹口气,把头靠回了他的肩膀上。 “在战场上,不要三心二意的。”他闭上眼,轻声嘱咐道,“平安回来。”
第92章 三日后的清晨,骆从野带领一队Alpha精兵与钟晓一同从乌尔丹岛启程,前去与即将抵达钟茂如封地的雇佣兵军队会合。 他离开的时候,天还没有全亮,白鹤庭面朝里侧躺在床上,看不出是睡是醒。 骆从野觉得,他是醒着的。 白鹤庭的睡姿比往常要僵硬一点,他躺得很板正,在骆从野穿衣戴甲的过程中始终一动不动——这在这张床上可不常见。 骆从野突然很想吻他,或是抱他一下,再或者,摸一摸他柔软的头发。 但他没有。 若那样做了,他便真的不想走了。 他在床边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赶在北阳催促之前悄然离开。 自他走后,岛上商议要事的地点便正式换到了林在常的住宅,白鹤庭对于战事的了解则大多来自于江寒的转述。 江寒仍然没有换到新的住处。钟晓离开得太过突然,林浅终日愁容满面,给他找住处一事一拖再拖。 江寒没有催她。 两个月后,岛上的天气迟钝地冷了下来。随着日色逐渐变短,白鹤庭在海滩上静坐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每隔一日,他会去江寒那里待上半天。 这日他抵达之时已近晌午,江寒正与林浅一起坐在桌边,埋头研究几份植物。见他来了,林浅用手指点了点桌上放着的一封信。 不知是因钟晓出征而心不在焉,还是受到了江寒的影响,林浅对白鹤庭的敌意淡去了不少。她朝他看了一眼,恹恹道了句:“你的。” 白鹤庭拿起那封沉甸甸的信,但没有立刻查看。 骆从野一直以每周一封的固定频率给他写信。从第三周开始,信中还会夹带一条绑在腕处的皮绳。皮绳在长途跋涉中已经散去了许多味道,但仍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龙舌兰酒香气。 骆从野总是在信里唠唠叨叨地讲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与他聊天气,聊风景,聊些新奇见闻,也会在信中问候他的近况。 但白鹤庭只回过他一次。回信的内容也很简洁,追问他是否查到了苏幸川的消息。 白鹤庭把信封收入衣袋,低头与他们一同看向桌上的东西,纳闷道:“这是什么,杂草?” 江寒道:“一部分是。” 林浅纠正:“绝大多数是。”她抬起手指,又点了点另外一个信封,“这是北阳寄回来的药材,说是前线雇佣兵的偏方,外敷可以——”她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强筋健骨,消肿散瘀。” 信封上没有写收件人,白鹤庭拆开看了,还真只有这么几句话。 他嫌弃地把那纸丢了回去:“他这字和八岁的骆从野有一拼。” 这话有几分夸张的成分,另外二人顿时笑出声来。林浅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她一边帮江寒一起把有用的草药挑拣出来,一边悠悠道:“你倒是一直挺淡定的,是真不担心骆从野的安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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