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不备,白嘉树将他手边的餐刀也收了起来,扔向自己身后:“您把他带回来,倾力培养他。我很好奇,如果当年他分化成了一个Alpha,您会怎么做?” 不等白逸开口,他又自问自答道:“您一定会排除万难,不遗余力地将他扶正吧。毕竟,他才是……” 他直视着白逸,缓缓说道:“您真正合法的嫡长子。” “你放肆!”白逸猛地起身,却没能站稳,用双手撑住桌子才勉强没摔回椅子上,“是谁给你的胆——” “别担心。”白嘉树竟没让他把话说完,甚至还朝他微微笑了笑,“待我们成婚后,我会替您好好照顾他的。” 白逸此刻才明白他嘴里无须自己费心的“婚事”是什么。 “成什么婚?”他低吼了一声,“你们是亲兄弟!” 白嘉树问:“亲兄弟,表兄弟,有什么区别?”他顿了一下,恍然大悟似的扬起头,“哦,您是不是担心我们的孩子容易夭折?”又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关系,多生几个,总能生出一个健康的。” 白逸急火攻心,只觉得浑身燥热,脑袋发晕,双手撑着桌面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他气喘吁吁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白嘉树望着他通红的双目,安静了一会儿。 “没什么,一些助兴的玩意儿。”他柔声道,“自从您发现自己无法生育,就再也没有去过我母后的寝宫。您有那么多漂亮的情人,今天,我帮您把他们全找来了。” 白逸口干舌燥,条件反射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又立刻反应过来,将杯用力摔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服下了什么,但能肯定的是,他服下的绝不是普通的助兴药,即使是,也不会是正常的药量。 “白嘉树!”他嘶哑地嚷出一声,又用力甩了几下头,企图令自己清醒一点,朝门外扬声喊道,“来人!” 如他所愿,寝宫门被人推开,一队持剑卫兵走了进来。 白嘉树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曾经多么渴望能得到这个人的垂爱。 但是,那种东西,他已经不可能得到了。 他也不需要了。 “啊,对了。”他伸手取走了桌上的那张信纸,“这个,我现在还不能给您,但过几日,我会烧给您的。”他用两指拈着那张信纸,惋惜地叹了一声,“不过,您死在情人们的床上,在死后的那个世界里,他大概也不会愿意与您相见吧。” 白逸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最后走进寝宫的邵一霄,又看回白嘉树淡然的脸,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他们是真心待你?他们不过是利用你——” “我当然知道。”白嘉树还是没让他把话说完。 眼前的男人如一头绝望的困兽,他游刃有余地向后退了几步。 “但那些都是您的身后事了,您无须担心,还是好好享受现在吧。”他在白逸逐渐涣散的目光中平静地说,“父王,我突然发现,靠见不得人的手段达成目的,这感觉也挺好的。真不知道自己以前都在执着些什么。” 白逸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他的脑海已经沦为一片混沌。 在意识消逝前,他在恍惚中认清了一个可悲的事实——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白嘉树最像他的一次。 ---- 骆晚吟笑着应了。 他扶着门框,在门前缓缓屈膝坐下,将信纸从信封中取了出来,重新读了一遍。 这封信中藏着一个名字,还有一个消息。 他用手指抚过最后几行文字,指尖最后停留在落款上面的最后一行。 “……我在一首外国诗词中曾经读到过一个生词,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竟感受到了那词所书写的意境。 “白逸,我给我们的孩子取了一个名字。 “就叫他白鹤庭吧。”——第52章 城外逋翁宅,开亭野水寒。 冷光浮荇叶,静影浸鱼竿。 吠犬时迎客,饥禽忽上阑。 疏篱僧舍近,嘉树鹤庭宽。 拂砌烟丝袅,侵窗笋戟攒。 小桥横落日,幽径转层峦。 好景吟何极,清欢尽亦难。 怜君留我意,重叠取琴弹。 ——《林处士水亭》,[宋]陈尧佐
第65章 国王驾崩,新王登基,在邵家与教会的全力支持下,白嘉树的加冕仪式有条不紊地开始了筹备。 在贵族们眼里,国王过世乃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虽然宫廷对外宣称白逸是病逝的,但还是传出了一些不能在台面上讲的窃窃私语——陛下死于纵欲过度。 据说,白逸的尸体被寝宫总管发现时已经凉透了,一并被发现的还有若干位断了气的Omega情人。 人们不由得暗自唏嘘,那位风光无限的骁勇之人,竟这般不体面地丢了性命。 但这些也只是传言而已,目睹白逸死状的贴身侍从已经全部遭到了秘密处决。 包括那位寝宫总管。 而这一切,成为阶下囚的骆从野都不知情。 距离他被送上绞刑架的日子已不足一周。刚被关入地牢之时,他还会默默数着日子,但这里不见日升月落,很快他便在漫长的囚禁与刑罚中失去了时间观念。 如今,他清醒的时日越来越少,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了。 甚至,他觉得自己大约已经死了,因为他竟在昏昏沉沉中看到了北乘舟。 北乘舟一身家仆打扮,把盛放牢饭的托盘放于地上,端起一碗水,将水喂于他的口中,又佯装无意地用手背擦了擦脸。 骆从野的视线聚焦在了他的手心上——那里写着四个大字。 “白逸死了。” 见他模样怔愣,北乘舟又把水碗放回托盘,拿起一块粗面包,顺势将另一只手的手心也露了出来。 这回有两行字。 “坚持住。” “我们会救你出去。” 这两句话终于将骆从野拽回了现实,也让他认出了阔别十余年的儿时玩伴。 他偏了偏头,躲开了北阳硬塞到他嘴里的粗面包,语气有些倔强:“我不吃。” 这不是他第一次向混入白鹤庭府邸的乌尔丹人说不。北阳强压住怒意,嗓音发沉,一字一顿地警告道:“不要浪费我们辛苦做出来的食物。” 骆从野被绑在一把椅子上,上半身不着一物,已看不见几块好肉。最早的那些刀伤已经愈合,留下了一道道干脆利落的刀疤,有一些刚刚结好痂,但绝大多数都是新鲜的伤口,绽开的皮肉泛着白,裤子被淌落的血液染得斑斑驳驳。 “拿走吧。”他垂着脑袋,有气无力道,“我不吃。” 北阳抬手按了按后颈,确保抑制贴贴得妥当,没有暴露出自己几乎失控的Alpha信息素。他捏住骆从野的下巴扳正他的脸,恶狠狠地用口型对他吐出七个字:“不要让我哥白死。” 骆从野的眸光忽然晃了晃。 但很快,他移开了与北阳对视的眼,轻道了一声:“别管我了。” 北阳将他的脸又往上扳了一点。他正欲再说些什么,愤怒的冷杉信息素忽然间爆发式地充满了整间地牢。 白鹤庭的声音也一并响起:“你要绝食,是吗?” 又干又硬的粗面包被北阳拦腰捏断,面包与碎屑落在脚下,泡入了被冷水稀释过的血水里。白鹤庭大步走近,对僵在原地的北阳道了句“滚开”,又一脚踹翻了脚边的吃食。 “不吃,就让他饿着。” 北阳攥紧拳,又松开,努力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他往旁边让开一点,蹲下身把白鹤庭踢翻的东西一件一件往托盘里面收。 白鹤庭看他一眼,跨出一步,站在了骆从野面前。 “你与乌尔丹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他沉声道。 自开始行刑后,这是他第一次同骆从野讲话。骆从野吃力地抬起头,视线便与他对上了。 “伪装成Beta进入我的护卫团,借此来接近我,这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对吗?”白鹤庭挺胸而立,居高临下地垂着一双眼,语速极快地问,“去年秋猎,我被埋伏一事,你有没有参与?” 骆从野的思维跟不上他咄咄逼人的责问,静了几秒,才答:“没有。” 白鹤庭嗓音渐低,眸光也愈发阴沉:“我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 “没有。”骆从野肯定地重复。 他话音未落,白鹤庭已经掷地有声地丢出了两个字:“你有。” 骆从野一愣:“我没……” 白鹤庭道:“我得到了确切的证据。”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骆从野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能。” 白鹤庭用手中的匕首抬高他的下巴,语气笃定道:“你和那些Alpha根本就是一伙的,有人看到过你和他们一同出入。” “怎么可能。”骆从野仍是摇头。 他顿了顿,干燥地笑了一声:“那人骗你。” 白鹤庭手腕一转,熟练地在他肩头落下一道新伤。 “你还嘴硬?”他提高了声音。 骆从野没从这一刀中觉出什么痛来。他的痛觉似乎已经对这种程度的刀伤麻木了。 但白鹤庭的目光比那匕首还要锋利:“那天,你真的被下药了吗?” 那天……骆从野迟缓地想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一天。他微微动了动唇,但白鹤庭没容他回答:“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以为你标记了我,我就会乖乖听你的话?你以为你的信息素能限制得住我?”他用手中匕首拍了拍骆从野的脸,冷笑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骆从野呆愣片刻,目光落在了那把匕首上。 木柄上雕刻着繁复的火焰纹样,在那悉心打磨的四个月里,他从未想过这把匕首竟会沾上自己的血。 “我会让所有乌尔丹人都付出代价。”白鹤庭俯首凑近他的脸,语速缓慢道,“我会让他们知道,设计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骆从野的目光从他手中的木柄移回到他的脸上。 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着一双美丽却冷漠的眸子。 应该感到难过的吧。 但骆从野却不怎么难过。 他的心脏似乎也与肉体一样,在这漫长的折磨中麻木了。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的结局合情合理。更何况,将军已经提醒过那么多遍了,是他自欺欺人,把一个Omega被信息素冲昏头脑时说出的话信以为真。 他轻缓地眨了眨眼,与白鹤庭四目相对。 “想知道那天的真相?”他轻声道。 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讲似的,白鹤庭茫然地怔住了。 柔情的龙舌兰酒信息素荡漾开来,骆从野又道:“离近一点,我告诉你。” 白鹤庭没有动。 但骆从野看到了,他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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