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主动招呼着他。 程洛带着雪团走过去,上了车。 他开车不多,技术不算好,这一趟出去有点剐蹭恐怕是难免,于是从前借裴予的车开时特别强调了一定不要什么限量的车。 之所以不说不要贵车,是因为他不用问也清楚这车库里随便一辆不起眼的车也都是令人咋舌的价位。 慢慢驶出车库,程洛开得慢悠悠的,来到了最近的宠物公园。 别墅区的宠物公园人不多,狗也不多,程洛便解开了绳,让雪团自由奔跑。 他坐在草地上,陪雪团玩飞盘。 丢出飞盘的一瞬间,程洛微微眯起眼,迎着清晨的阳光,视线中心是那团活泼乱蹦的白团子飞速地冲了出去。 仿佛还是两年前。 程洛轻轻眨了眨眼,有些恍然,有那么一刻有些后悔缺失了这过去的两年。 从受伤,到复健,两年时光对雪团来讲格外漫长,但是自己并不在它身边。 ——也不在裴予身边。 想到裴予,程洛只觉得心底被轻轻挠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陪雪团玩了一个多小时,程洛便发觉它的体力已经不如两年前好了,奔跑的速度慢了许多,喘气也越发急促一些。 “雪团!回家了。”程洛忍下心底漫上来的隐约酸楚,招呼着他,揉揉它的脑袋,给它戴上狗绳。 时间的流逝在狗狗的身上更为明显,因为它们只有着跟人类相比格外短暂的寿命。 回程的路上,雪团乖乖呆着,看着确实是累了,打起瞌睡来。 车子开回了别墅前,准备下车库。 车速微微放慢了些。 程洛的目光停在路边的一处,眉头微微一皱。 是错觉吗? 雪团忽地叫了起来,听声音不同往常,显得格外焦躁些。 程洛心跳一乱,收回视线,将车子停在路边,回头看向雪团:“怎么了?” 狗狗的状态依旧不对,冲着微微开了一条缝的车窗外半是躁动半是紧张地叫着,连尾巴都垂在身后。 程洛想下车看看它,刚一转过身,瞳孔便猛地一紧。 “砰砰砰!” 车窗被用力地拍打,听得人心惊肉跳。 “下来!儿子!”那个粗重油腻的声音在窗外嚎着,“我!你老爹!” 程洛倏然挪开目光,瞳孔不住地轻颤,两只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关节几乎发白。 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程洛仓皇的视线忽地凝成一线,抖着手去拧车钥匙,脚下已经急着想去踩油门。 “哎!别开车!”程大林注意到他的动作,唾沫喷得满车窗都是,“就说一件事!不找你要钱!” 程洛根本听不清他在叫些什么,也不敢试图听清,呼吸乱得一塌糊涂,雪团叫得令人发慌,颤抖的手拧了好几次才终于启动了车。 “砰!” 程洛被这响声弄得浑身剧烈一抖,在抬头时才看到程大林已经不在侧车窗边了。 他目光一转,下意识地身体向后仰去,尽可能地想离那个趴在车前盖上的泼皮无赖远一点。 “你要想走!就把你亲爹撞死!”程大林面白唇青,一脸死气沉沉,却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了一样整个人趴在车头上,不肯放他走,“真不找你要钱!!也不找我那金龟婿要钱!你跑什么!!就说一件事!!!我要是找你要钱我逢赌必输!” 程洛后背挺直,紧靠在车后背上,原本摸出手机想打给裴予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这回听清了程大林在说什么,隐约察觉些许不对劲来。 程大林这些年像阴魂一样缠着他,逼着他要钱拿钱就是为了花在赌场。这赌鬼把赢钱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会发出这种毒誓?他若是骗人,恐怕宁愿赌咒说出门被车撞死。 见程洛没再动作,程大林才麻溜地从车头上滚上来,又蹭到车窗边。 程洛深吸一口气,放下车窗,但是只放下了一条缝,让程大林哪怕一条手臂也伸不出来。 “哎呦呵,看你给我防的。”程大林冷哼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沾上汗臭烟臭的文件袋,要从车窗里塞进来,“狗娘养的,老子有人给钱!用得着你!以后老子发达了,你被那个大老板踹了的时候可别指望我养你!” 程洛皱紧眉,不伸手接文件袋:“里面有什么。” 车窗缝太小,程洛不肯接,程大林也不肯直接撒手,只好又抽出来,把文件袋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来。 程洛冷冷地瞥眼过去,只见似是一沓照片。 程大林把照片一张张地丢进来。 程洛原本不想接,却忽地视线一停。 他抓过一张照片。 “这是……”程洛花了几秒时间反应过来上面是什么内容,猛地目眦欲裂,“这是什么?!” 他猛地推开车门,撞得程大林跌了个跟头。 程大林哎呦大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领口就猛地一紧,被程洛用力攥住向上抓去:“这上面是谁?!” 程大林大吼道:“反了你了!敢抓老子!” 他喊了两声,但等一抬头看向程洛时,气焰却猛地消了半分。 他还没见过程洛如此周身利刃,吓得人本能地不敢乱动,生怕下一秒就被不顾后果地用刀抹了脖子。 即使是十几年前……他让大黑把这便宜儿子养的那只便宜野猫咬死的那天,也没见过这副景象。 程大林吞了口唾沫,听到车里传来的焦急犬吠,强打着气势:“这你还能认不出来?当然就是你这车上的三脚狗……” “啪”得一下,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道耳光。 “是你……”程洛眼眶通红,的嗓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是你……” “对!我受人所托,把这事告诉你一声!那狗是两年前我给弄成这样的,那天的场面哟~你那金主脸都白了,哈哈哈哈这种有钱人也会有那种表情哈哈哈!”程大林手掌拍地,破口大骂,“结果我这好狗还莫名其妙丢了,说不定就是你这金主干的!要不是我该拿的钱都拿了,我非得跟你没完!” 轮胎划地的声音穿破耳膜,一辆深黑色迈巴赫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来,停下时惊起一地细微尘土。 车门倏然打开,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面如霜雪,长腿落地,快步走来。 前座的司机和助理飞奔而来,一左一右控制住在地上大喊大叫的程大林。 “快叫安保!!人呢!!!”张驰在后面急着打电话,叫道,“不!报警!报警!” 程大林吓得魂飞魄散,气势全无,开始磕头求饶,却被不由分说地拽走了。 程洛眼前空空,却依旧保持着抓着程大林衣领的姿势,脸色苍白,细密的冷汗冒出来,耳根因为盛怒而红透。 裴予来到他身边,什么都没说,手臂舒展,揽住他的手臂,想将人搂进自己怀中。 “没事了。”裴予的尾音有控制不住地微颤,“我在这。” 程洛不作声,任凭被人这样搂在怀里,四肢百骸僵冷得动不了。 裴予垂眼看他,紧紧蹙眉,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但是受惊的猫咪仿佛失去了三魂七魄,一声也不回应。 竟是如此。 程洛只觉无数个画面、无数个念头像潮水一般涌来。 从小时候亲眼看着养的那只猫咪被程大林摔在墙上,再到雪团无端失去的前爪,裴予那一直掩饰的胸口伤疤,一会说是一年前一会说是半年前的所谓“交通事故”。 裴家的商战斗争,裴予刻意保护自己的疏远与警惕,两年前守在公寓度过没有收到裴予消息的那一晚,再次重逢后裴予屡次对那时发生了什么避而不谈。 一切都连成了一串。 原来他不是不来找自己。 那时他忙于治雪团的伤,忙于面对竟然使出如此恶毒心计的商场敌人。 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自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纠缠他童年和少年时代的这个噩梦被拿去做了最尖锐的利刃,划破了他们两人精心维系的单纯美好。 而两年后,在他以为又一次看到晦暗无光的人生道路上一点点星星灯火时,将裴予悉心掩盖的血淋淋真相展示给他看,毁灭掉此时的平静。 雪团吠叫得几乎破了音。 裴予转眼示意,张驰立马会意,急忙忙地打开了车门。 雪团远远见程大林被扭送走,夹紧的尾巴才慢慢放松,凑到程洛身边时又用力地摇了起来。 程洛干涩通红的眼垂下来,看向雪团。 雪团歪了歪脑袋。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喜欢的两个人似乎都很悲伤,浑身的气味都湿漉漉的,像是阴雨天气里令狗伤心的味道。 难道,是这个两年没见的人又要走了吗? 雪团顿时觉得很害怕,小心翼翼地抬了抬前爪。 它想起,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抬起爪子放到他的手心里的时候,他凉淡脆弱的眉眼就会笑起来。 他笑起来很好看,狗狗很喜欢,狗狗希望余生的每一天都能看到他。 只可惜,这只爪子已经没有了。 半截前腿虚空地在空气里抓了抓,用力地向上抬,才能碰到程洛的袖口一角。 程洛僵冷的肢体终于动了动,慢慢蹲下身来。 裴予冷淡的眼中盈满了破碎的心痛,随着他的动作,揽着他蹲下,揽住他手臂的手既怕用力,又怕放开,难得局促地不该如何做才算好。 程洛轻轻握住雪团用力抬起的那只光秃秃的前腿,抱住软软的狗头,将脸埋进柔软雪白的绒毛里。 雪团安静下来,感受到漫漫的泪水缓缓浸透绒毛,随着那人颤抖地让狗心疼的单薄肩膀,一点一点地,湿透一片。 作者有话说: 雪团:汪汪汪汪汪汪!(翻译:诸位姨姨不要伤心,我爹妈下章就复合咯汪)
第56章 失而复得 “监控还没查呢, 那老头就都招了。” 安保队长头一次亲自对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大老板汇报工作,又激动又紧张,立正站好, 中气十足:“确实是借助工具翻墙进来的, 一直躲在府上附近,找到机会时就拦了程先生的车,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还好您到的及时,没有伤到程先生。” 话音在略显空旷冷淡的办公室里回响了几番。 安保队长汇报完, 小心瞟了一眼大老板的脸色。 一张整洁冰凉的办公桌将他与桌子后方坐着的裴予划分到两个世界里, 这边元气满满认真工作,那边冰冷寒冬如雪似霜。 男人笔挺的高定西装不留一丝皱痕,深黑如墨不多余半点情绪, 衬得他毫无情绪的冰凉眉眼更为疏离。 安保队长只瞥了一眼, 嘴巴就嗫喏几下, 不敢吱声。 裴予微微低眼, 目光落点在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上面是一层冰裂纹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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