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不太讨喜。 沈逾归也是从贺靳野这个年纪过来的,他理解年轻人的个性,并不觉得贺靳野这样有什么问题,把这些当成孩子气。 直到今晚,他才意识到一切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贺靳野原本是垂着眼的,一直没听到他说话,忍不住抬眼看向他。 沈逾归对上他的视线,嗓音低沉的说道:“我以为联姻的事情,是所有人达成一致的结果。” 贺靳野疑惑:“难道不是吗?” 不就是他们所有人都商量好了,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吗? 沈逾归嗓音微沉:“我说的所有人里,也包括你。” “我的意见不重要。”贺靳野已经有些没有耐心了,他觉得沈逾归在说很无聊的事情。 沈逾归连面色都沉了下来:“怎么就不重要?” 贺靳野往后靠去,坐姿没有了最初的认真,有些散漫起来:“因为没人会在意。” 他的意见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所以不重要。 沈逾归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这个圈子里,有私生子的家族不在少数,但凡是认祖归宗又安分听话的,都能过得体面。 所以他便认为贺靳野也是如此。 他能猜到贺靳野在贺家的处境尴尬,却没想过他的处境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艰难。 “两家的合作其实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们家提出联姻也只是想在收益分配上拿到一些主动权,后来贺家把你的资料送了过来,我爸妈很满意,我也没有意见,所以促成了这桩联姻。” 贺靳野糊里糊涂的接受联姻,从来没关心过这件事是怎么成的,贺家也没给他解释过。 却没想到,会在沈逾归这里听见事情的始末。 “所以……”他抑制住喉间的干涩:“所以,就算不联姻,也不会影响合作?” 沈逾归点头:“是。” 他的语气有多笃定,贺靳野就有多想笑。 他也真的笑出了声来,如画的眉眼间却是散不开的沉郁:“原来是这样啊。” 他甚至连一个联姻工具人都不是,也谈不上锦上添花。 贺家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件闲置碍眼的物品,给随意处置了而已。 “贺靳野。” 沈逾归嗓音发紧的叫了他一声。 贺靳野恍惚从中听出了一丝担忧,仔细去看沈逾归的时候,又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沈逾归这样的人,生来就在云端,被贺家塞了一个闲置物品,没有给他难堪,已经是很有风度和教养了。 “离婚的事,我会配合的。”沈逾归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贺靳野猜他是想离婚。 就算贺家不同意,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就算他真的欠贺家的,可沈逾归又不欠,不能受他连累。 和刚才的笑相比,他此刻的语气又冷静到了极点。 很少有正常人会在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大的情绪反差之后,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的平静。 沈逾归定定看着贺靳野,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我说这些的目的不是为了离婚,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意见很重要。” 至少对他来说很重要。 当初如果知道贺靳野是被逼的,他是不会同意联姻的。 不过看着贺靳野无动于衷的神色,沈逾归就知道他一点都没信。 沈逾归没打算多解释:“如果你想离婚,我会答应你,贺家那边,我会帮你处理。” 他说的每个字贺靳野都能听懂,可组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明白了。 答应他。 帮他处理。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托起,柔软,温暖。 这样陌生的感受,让他有些茫然:“可是……真的不会影响你们的合作吗?” 每个人都说他欠贺家的,这件事早已经刻进他的骨子里。 他无法坦然的做出自私的决定。 沈逾归的语气比刚才温和,有点循循善诱的意味:“就算影响到了又怎样?这是我和贺家的事,这桩生意本来也与你无关,你没有从中获取任何利益,不需要为此负责。” “可……” 可他欠贺家的呀。 贺靳野退缩了。 他又垂下头,像被烈日晒蔫的小草,安静仿佛刚才根本没开过口。 沈逾归并不催促,耐心的等着他自己做决定。 半晌,晒蔫的小草支起脑袋,小心翼翼的问:“可以等过完年再去办离婚手续吗?” 他还是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只为自己着想。 贺洵安说过,这半年至关重要,让他把沈逾归哄得开开心心的。 也许半年之后,他们合作的项目稳定下来,他就心安理得了。 沈逾归目光专注看他,回了声:“好。” 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如同卧了一汪湖水,波纹漾起,晃得迷人眼。 贺靳野的心跳好似漏了半拍:“谢谢。” 两人就此达成一致。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他们会像同居室友一样的生活在一起。 等到需要两人一起出现的场合,贺靳野也会陪沈逾归一起逢场作戏。 宁城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沈贺两家的大项目,他们两人关系和睦,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向外界宣告,两家的合作关系牢固,从而让那些想从中作梗的人歇了心思。 各自回房的时候,贺靳野再次被沈逾归叫住。 “贺靳野。” “嗯?” “抱歉,我不知道你不是自愿的。”
第18章 补偿性的示好 临睡前,贺靳野无端的又想起了沈逾归在门口对他说的话。 沈逾归以为他是自愿联姻的,还向他道歉。 他认识的人不多,沈逾归是其中身份最不凡的那个,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的出身却对他没有恶意的,还是向他道歉次数最多的人。 可沈逾归原本也没做错什么。 他倒是因此明白了沈逾归这些日子对他表示亲近的原因。 这样一个举手投足间都是风度的男人,管理公司的时候是不同凡响的沈总,经营婚姻的时候自然也会做一个体贴合格的丈夫。 沈逾归对他的善意与亲近,并不是因为他真有多大的吸引力,而是出自于沈逾归自身的教养与责任感。 沈逾归是一个很好的人。 各方面都很好的人。 贺靳野为自己之前对沈逾归的恶劣态度,感到有些内疚。 这种内疚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今天是周六,就算请了假不用去打工,贺靳野也还是受生物钟的影响,早早的就醒了。 而沈逾归的作息也很规律,两人都起得早,推门出来便遇上了。 对内疚对象补偿性的示好,是人性的一种本能。 所以,贺靳野一反常态的主动出声问好。 “早。” 沈逾归眼底的笑意快得让人难以察觉:“早。” 他昨晚睡得好,刚起床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嗓音透着慵懒,一双多情眼显得温柔。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贺靳野觉得手脚都有点没处放:“我去洗漱了。” 转身离开时,走得同手同脚。 沈逾归无声的笑着跟了上去。 他像昨天一样,为贺靳野挤牙膏拧毛巾。 贺靳野全程都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两人昨晚彻底说开以后,他们现在算是合住室友的关系,沈逾归帮他也是出于好意,他想拒绝,又不知怎么开口。 沈逾归自然看出了他的想法:“我们还要在一起住半年,以后难免也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需要他帮忙? 贺靳野想不出来,沈逾归会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 “我的车钥匙还没找到。”沈逾归把拧好的热毛巾递给他。 他竟然把这件事忘了! 明明之前沈逾归还特意拜托过他。 “我去给你找。” 贺靳野抬脚就要去找,沈逾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急,等会儿吃完饭再找。” “哦。”他又回身,接过毛巾。 他洗完脸,沈逾归晾好毛巾就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贺靳野从镜子里看他,他佯装毫无察觉,伸手将门带上。 …… 贺靳野洗漱完就急急的去给贺靳野找车钥匙。 他记得,那天他是在玄关把车钥匙给沈逾归的。 之后,他们就各自回了房间。 如果是掉在了玄关到卧室的路上,早就找到了,所以车钥匙不是在玄关就是在沈逾归的卧室。 他当然不可能擅自去沈逾归的卧室,便从玄关开始找。 玄关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柜子的开放格,换鞋凳底下也有可能。 沈逾归端着早餐出来的时候,就听见玄关那边有动静。 他放下早餐,走过去就看见贺靳野趴在地上,歪着脑袋往换鞋凳底下看,大抵是因为里面有些暗,他看得不太清楚,所以一直眨眼睛。 “要手电筒吗?” “找到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贺靳野从里面掏出车钥匙,语气罕见的带着一丝雀跃:“你看!” 他人还趴在地上,就迫不及待的把车钥匙展示给沈逾归看。 “谢谢。”沈逾归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又将由于他动作过大被弄歪的换鞋凳推回原位。 原来换鞋凳是活动的…… 他还以为是跟定制鞋柜一体的。 贺靳野有点小小的尴尬。 沈逾归直起身,接过车钥匙:“去洗手吃饭。” 今天的早餐是煎饼和豆浆。 这已经是贺靳野第二次吃沈逾归做的饭了,两人非亲非故的,这让他有种占了沈逾归便宜的感觉,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可沈逾归的厨艺实在好,上次的面做得又好看又好吃,这次的饼看起来也很香。 沈逾归把豆浆往他面前推:“看看浓淡合不合适,如果太淡了,下次我多加一点豆子。” 他的语气十自然,自然得让贺靳野产生了亲昵的错觉,几乎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捧起杯子就喝了一口。 沈逾归见他咽下去,才问:“怎么样?” “好喝。”贺靳野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的肯定。 这是他第一次喝家庭自制的豆浆,味道很香很浓。 不像他平时喝的那种一块钱一杯的豆浆,淡得像水一样。 沈逾归观察了一下贺靳野的表情。 他平时沉默寡言,总是一副冷淡得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表情,眼神灰蒙蒙的,不过刚才他的眼睛倒是亮了几分。 看来他是真觉得好喝。 “那就好。” 他们头一回这样心平气和的交流,贺靳野不擅长聊天,又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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