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山没让周川等太久,他过来的时候顺便端了两杯咖啡。 其实周川不怎么爱喝咖啡,他大概是对咖啡过敏,喝一点就心慌手麻,所以他几乎不喝美式、黑咖啡这类特浓的咖啡,偶尔喝一次也是加牛奶燕麦之类的东西调和一下。 邱山把咖啡放在周川手边,周川看了一眼,没碰。 邱山在他身边坐下来。 俩人从前在一起时话就不多,当年分开的也难看,此刻坐在一起似乎没什么话好说。如果邱山还能说话,兴许可以假模假样陪周川寒暄几句,对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成年人的体面怎么着都能维持着,实在维持不了那就彻底撕破脸,或许大家都能好过一点。可现在邱山成了个哑巴,好像周川再冷脸就显得不近人情,一方的情绪找不到出口,一方的无声落了下风,怎么看都是一副穷途末路的样子,不知道坐在这还有什么意义。 俩人安静坐了一会儿,周川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好像他来这儿就是为了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就算不是来邱山这里,别的什么地方他也能发着呆待一下午,等时间一到,他坐车走人,也没什么留恋。 邱山低着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一行字打出来,删掉一行,重新编辑另一行。没人说话的时候任何声音都显得突兀,邱山打字的虚拟音不间断地响着,可他大概已经习惯这个声音,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去调低音量,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川一眼。 周川闭着眼睛,单手撑着额角:“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好像真的只是找个地方歇脚而已,不关心身边是谁,也不在乎外界的声音,对邱山也没有半点好奇。 邱山抿了抿嘴唇,把编辑好的几个字逐一删掉了。 热咖啡逐渐冷却,周川的呼吸声愈渐绵长。 邱山从位上起身,进屋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周川身上,然后坐回去轻轻翻开了书。 曾经有一段日子周川和邱山住在一起,或者说是周川借住在邱山家,时间不长,但每一天都似乎极为漫长。那时候他们也像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邱山看书,周川写实验报告,有时困了,俩人就一个趴在茶几上,一个歪在沙发上睡一会。冬天的午后,太阳将家里晒得又香又暖,那是邱山后来再也做不成的梦。 男孩长大了,不再喜怒都写在脸上,那双洋溢着怒火和不甘的漂亮眼睛也被一层冰雪覆盖。邱山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不算顺当,没那么圆满,处处都是遗憾和错过,而他最不愿面对的是,这份遗憾里也有周川的名字。 太阳一点点西斜,时间不用数就到了日暮。 周川睡醒的时候有很长一会思绪是空白的,他只是睁开了眼睛,视线没有焦距的落在院子里一朵萎顿的花上,好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到九璜开始周川就没停下来过,连轴转了大半个月,天天工作到凌晨两三点,觉都不够睡,如果今天不是被成戈薅出来,他应该在宿舍补觉的。 周川这一觉睡得挺舒服,他坐起身,发现院子里除了他外没有别人了,但依稀能听见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 搭在身上的毯子掉落在地,周川捡起来叠好,才把院子的推拉门打开,一只胖猫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火锅动作敏捷地蹿到周川脚边,仰头看着他。 时间过去太久了,猫都不认得人了。 周川蹲下来,伸出手去蹭火锅的脸,火锅没理他,傲娇的从他腿边跑走了。 周川面前空了,动作也停滞在半空。曾经他以为取名字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他给了流浪猫一个名字,从此邱山喊它的每一声都不可避免的会想到周川,邱山的声音那么好听,每次喊“火锅”时都很温柔,在周川听来是缱绻,也是无法割离的纠缠。 可时光它残忍啊,火锅忘了周川,邱山也再叫不出这个名字,周川曾以为的一生的纠缠戛然而止,还没开始就已经到了终结。 火锅在院子里扑了一圈花,玩够了,想起被冷落的周川,颠着步子跑回来。 周川不想摸它了,站了起来,火锅就扒住他的腿往上爬。周川穿的九分裤,小猫的爪子久未修剪,很轻易在周川脚踝上刮蹭下一层皮。 微微的刺痛感让周川皱了下眉,他把猫抱起来坐回藤椅上,往上撩了撩裤腿看了眼脚踝。 以前这猫也爱围着周川转,也喜欢扒他的腿,但都没抓过他。现在不认人了,上爪子也毫不客气。 邱山做好了饭,过来叫周川吃饭,隔着玻璃门就看见周川揪着裤腿弯腰看自己的腿,猫还被他按在怀里,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皱眉走过去,直接蹲在周川身边,握着他小腿往自己这边一带。 周川都没反应过来,见邱山又折回屋里,没一会抱着个医药箱走了回来。 邱山从药箱里取出消毒水和棉签,打算帮周川处理伤口。 周川把腿往后一收:“不用了。” 邱山昂着头,手里捏一根棉签,伸手又想去抓周川的腿。 周川干脆站了起来:“我说不用。” 火锅在周川怀里挣扎,像是在为邱山打抱不平,周川抱不住它,轻轻把它放回地上。 “时间不早了。”周川说,“我走了。” 周川拿出手机,找到之前的转账记录,给邱山把咖啡钱转了过去。 邱山的手机响了一声,提示零钱入账,但他没什么反应,他看着周川,呼吸的很小心。 周川回避着邱山的视线,转了钱把手机一收,推开门出去了。他路过走廊,路过客厅,闻到饭菜的香味,头一撇,看见饭菜已经盛好端上了桌,桌上准备了两副餐具。 咖啡店的窗户关上了,窗台上的小黑板收了进来,周川走到门口才发现门上其实挂了一个木牌子,现在写有“Close”的那面对着外面。 邱山跟在周川身后,没有挽留他,只是将一杯热牛奶塞到周川手里,手机里有编辑好的一段话,上面写着:“这个送你,不用给我钱了。喝牛奶好睡觉,路上小心。” 周川又皱起眉,他忽然觉得今天邱山送来那两杯他一口没动的咖啡或许不是咖啡。 周川接过牛奶,说:“谢谢。” 邱山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周川甚至听见他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可最后邱山还是没能出声。 他又低下头开始打字,然后给周川看:“火锅把你抓伤了,记得去打疫苗。能留个联系方式吗,医药费我来出。” “不用了。”周川说,不知针对的哪一句,“没什么必要。” ---- 周川怒气值加载条: 起床气×100 猫不认我还抓我×1000 饭都做好了还不留我×100000
第41章 “打完疫苗后身体可能会有反应,这是正常现象,如果有发热的情况最好来医院观察一下,一个月后再来打第二针。” 护士把注意事项告诉周川,顺便把发票也递给他。 周川点点头,走出卫生所时天已经黑了,他看了下手机,差不多到基地摆渡车来县城接人的时间了。 他去到停车点,车已经等在那里,车上人不多。县城就这么点大,真要待一下午也没什么好玩的,很多人都是自己开车出来,早早就回了。 周川上车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算繁华的小城到了夜晚灯光也贫瘠得多,一片片黑虚拢过来,让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残破不堪。 周川头抵着窗,整个人姿态倾斜着,像是很累。他滑动手机,一个键一个键按下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冰冷机械的女声从听筒内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车里的灯关掉了,汽车缓缓驶离九璜县。 一抹冷白的光莹莹照着车内一角,周川周而复始的拨打一个永远无法接通的号码,听手机那头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周川回到宿舍,上楼的时候在电梯里碰到了刚从实验室回来的成戈。 “回来了?”成戈手里抱了一堆资料,腾不出手来按电梯,麻烦周川说,“帮忙按个8楼,谢了。” 周川帮他按下楼层:“实验数据有问题?” “你们没问题,我们组出了点状况。”成戈提前回来就是他们组实验参数有点问题,好在现在已经解决,“下午都去哪逛了?” 周川帮成戈分了一半资料,没说自己在邱山那睡了一下午:“随便逛了逛。” “吃过晚饭了?” “还没有。”周川说。 “那正好,我也没有,一起吧。” 俩人都还没吃饭,成戈邀请周川去他房间,说他那还有几包泡面。单身男人的夜晚过得挺粗糙,特别是像周川他们这样的研究员,工作忙起来吃一顿饿一顿是常有的事,经常忙活完一看时间,饭点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成戈开了门让周川进去,房间好几天没收拾了,有点乱,成戈见周川要换鞋,赶忙拦住他:“直接进没事,我晚点正好要打扫卫生。” 周川点点头。 成戈看他露在外面的脚踝贴着纱布,弯腰看了眼:“你腿咋了?” 周川说:“被猫抓了一下。” “啊?今天下午抓的?”成戈问道,“在哪抓的,打疫苗了吗?” “打了。”周川举起资料晃了晃,“这个放哪?” “你给我吧。” 周川把东西压成戈手上,成戈踢了鞋子,抱一堆资料先放茶几上,就着手边水壶给周川倒了杯凉白开:“怎么就出去一会还给猫抓了,要打几针?” 周川说:“三针。” 成戈递水过去:“你这几天注意点,小心伤口别感染了。基地有医务室,不舒服上那看看。” 周川应了声,被成戈招呼去沙发那坐着。 成戈那茶几放的都是书和纸,沙发两头也摞着书,随便一本都跟块砖似的。 “你随便坐。”泡面在周川脚底下,成戈说,“你腿边上那个篓,给我拿两包面。” 周川低头看了看,没看到篓:“哪里?” “茶几那。”成戈站茶几边上换衣服,外衣脱了里头光着,指了下,“往里摸摸。” 乱七八糟东西太多了,周川扶着茶几边缘伸手往里摸,摸了个篓出来还带出一坨碟片。 成戈换了件居家服,头一套,头发都压扁了,他随手拨了拨:“不好意思啊,我这真有点乱。” 周川从篓里拿了两包泡面搁茶几上,俯身把碟片捡起来。这个年代看碟片的人不多了,现代人看电影随便上网搜一部就行,用不上这个,成戈的几盒碟片一看就上了年头,盒子上印着的电影画报都磨的看不出字形了。 “上学时候在旧货市场淘了台DVD,没事就在宿舍偷着看电影。”成戈见周川在看他碟片,解释说,“我好久没看过了,你想看自己放,遥控器在电视柜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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