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辞果然早就知道他讨厌他,而感情都是相互的。 两人穿过林荫道,相对无言,一路来到无人的紫藤花架。 祁年一屁股在砖红的木椅上坐下,脸上是斑驳的树影,他踩了几下无辜的小碎石子坪,闷闷地哼哼几声:“你打小报告,我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了。” 周砚辞却是不解:“什么?” 祁年抬头,瞳孔聚焦,愤慨渐渐转为茫然。 “嗯?”他歪了下头,似有所觉,“……嗯!?” 周砚辞在他身边坐下,也回了声:“嗯?” “我一直以为是你向阎罗王打的小报告,导致‘狗洞’被封。”祁年迟疑问,“……难道不是?” “我每天早早出门,但因为绕道去等你,踩点才能到教室。”周砚辞说,“那天他偷偷跟着我,才发现了‘狗洞’。” 周砚辞的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祁年却只抓住自己最关心的一件事:不是周砚辞故意打的小报告。 “唔……” 意识到自己似乎完全不占理,祁年垂下头,拨着自己的手指不吭声了。 “那是我误会了。我以前对你态度不好,你不喜欢我也很正常……” 知错倒是能立刻认错。 但某个地方,永远缺了根筋。 这是个好机会,祁年下定决心,决定从源头解决这件事。 国王牌之所以只对他一个人有效,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周砚辞讨厌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下来,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可惜仍不足以彻底扭转周砚辞对他的印象。 “周砚辞……” 被叫到的人喉结吞咽了下:“嗯?” 秋日傍晚的夕阳如同融化的黄金,暖融融、金灿灿地铺在少年的半边脸上,轮廓线条清晰,桃花眼呈现出通透的琥珀色泽。 “如果呢,如果以后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或者你告诉肉丝和老叶也行,让他们转述。我知错就改,我保证。” 祁年深吸一口气,都不敢看身边的人了,瓷白的手指紧张地蜷着。 声线放得很轻,音色清澈又润朗,响在余晖里,有种果冻般的质感。 “……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补习的事我很感谢你,你这个学期的早餐我全包了。以后当不成哥们也没关系,就当普通朋友……也不用,咱们就维持住良好的同桌关系,一直到毕业?” 这样总行了吧!让一切就此结束!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怎么能有人,用亮晶晶的眼睛勾着人,用告白一般的诚恳,说出这种划分界限的话。 周砚辞默然,神色不明:“我讨厌你?” “嗯。”祁年用力一点头,“反正……你对我和对肉丝他们不太一样。难道不是吗?” “嗯,我对你的感觉,的确和对他们不一样。”周砚辞微妙地顿了下,“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难怪! 祁年听人说话只取表面意思。 “周砚辞!你我知道你人不坏,你公平公正遵纪守法尊敬师长爱护同学……你就不能一视同仁吗?” 得,好人卡发下来了。 明明,祁年对待那些态度不明的女生的示好,从来不会直言拒绝。非但不困扰,还笑得阳光明媚。 祁年眼巴巴等待回答,明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 天生上翘的嘴角居然也撇了下来,无端让人觉得,要是一句话没说好,他可能就要哭了。 “一视同仁……”周砚辞垂下黑漆漆的眸子,喃喃自语。 “你,你就把我当成去油般的肉丝,阳光健康版的老叶……”祁年心焦难耐,主动为他出谋划策,“总之,你别讨厌我就好了。” 周砚辞默了默。 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就连他也想不明白的误解。 祁年的脑回路清奇难懂。也或许是,他无法从绝对理智的视角去看待他。 但,祁年说让他别讨厌他。 周砚辞定了定神:“把你当成他们?” 祁年用力点头:“嗯嗯。好哥们不分彼此嘛,我们三个就是一体的。” 周砚辞就静静注视着他。 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悄然弥漫。 祁年喉结滑了滑,像是被烫了下,眼神飘开。 余光里探来一只骨感修长的手。 脸颊一紧。 周砚辞两指合拢,终于捏到了梦寐以求的脸颊肉。 ……好软。 良久他收回手,指腹在袖口里互相摩擦着,一下再一下,无穷回味。 “嗯……” 他勾了勾唇,意识到的瞬间便想压下去。 可惜被祁年盯得彻底破功,反倒自喉间溢出一声笑。 “如果你再变丑一点,应该……也不太行。” ? 祁年愣到无以复加。 周砚辞的行为和话语都令他捉摸不定,满头雾水。 好半天。 脸颊姗姗来迟发起烫,热度自被捏过的那一块扩散开。
第17章 祁年最近晚上睡得不错,天亮自然醒,中午也不用补觉了。 吃完饭回教室,立马拿出手机打开偶像的比赛视频,看得津津有味,精力旺盛得很,和身后一片东倒西歪死气沉沉的同学天差地别。 午饭后过了半小时,消化得差不多了,周砚辞瞄一眼身旁看回放也看得不亦乐乎的祁年。 等到中场休息,这才开口:“我们要不要出去打会儿篮球?下午第一节正好是体育课。今天天气也不错。” 条理井然,祁年却只茫然地“啊?”了声。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哦,对。你还要撩妹来着。” “那现在走吧。” 提前答应好的事,又是自己的专长,祁年自然不会拒绝。 感觉到那股神秘力量的时候,祁年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 国王的命令又生效了! 不是都说开了吗?周砚辞看着确实也不怎么讨厌他了。 时不时还会笑一笑。 真没想到,你小子……里外两副面孔呢。 祁年点点头:“嗯,走吧。” 操场上,祁年细说自己的放水计划:“我运球的时候你仔细看,发现漏洞就上,来抢,我包你能抢到” “你那么聪明,应该学什么都快。”祁年自顾自说,“之前体育课你投篮也拿了优吧我记得?” 周砚辞却不置可否:“站在原地投可以计算,找规律,和比赛对抗不一样。” 祁年倒是对他很放心:“行,那开始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祁年学长!活的!!!” “还有周砚辞我艹他们居然一起打篮球??有生之年……” “啊啊啊啊碰到了碰到了!” “抱上了抱上了!” “家人们快来过年了呜呜呜……” 粉丝们兴奋尖叫的时候,祁年正在努力挣脱身后男生的桎梏,胸背几乎紧贴在一起,温度急速升高,蒸出他一背的热汗。 折腾了半天,他放弃球才堪堪低腰绕出来,然后气鼓鼓一声:“……你故意的身体接触太多了。太多了!” “抱歉,我没注意,我只是太想抢球了。”周砚辞抿了下唇,碎发半掩的黑眸里满是歉疚。 祁老师大度地原谅他这一次:“那你记住了,你的手只能在球上。” “嗯,我尽量。” “周砚辞!你又犯规!” “……抱歉。” 周砚辞道歉得相当诚恳。 他毕竟是外行,祁年也不好意思指责他太多。 “要不你还是去健身房吧,固定器械比较好学。”祁年贯彻知难而退的原则,顺便开了个玩笑,“你这样,妹得被我撩走了。” 周砚辞眉梢轻挑。 “健身或者打篮球。”他恰到好处微顿,“最终目的,你说的,不都是为了秀腹肌吗?” “这倒是。”祁年也想起来了,“打得烂就烂吧,大不了你光投篮,投得差不多了就撩衣服擦汗,也不会太刻意。” “行。”周砚辞从善如流,却又提出一个新的难题,“怎么撩衣服比较自然?” 目光灼灼,显然是在等着祁年示范。 他辅导了祁年的文化课学习,祁年也理所应当礼尚往来。 “就这样……再那样……”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无意识小动作,可要当着别人的面刻意为之,还没动作,祁年就先陷入强烈的局促里,耳尖也染上淡淡的胭脂色。 周砚辞相当有研究精神地追问:“到底怎样?” “……等等,我再投几个篮。” 祁年转过身,一无所觉暴露出自己红透的耳朵。 让人不禁想,校服下的腰腹,是否也是这般的白里透红。 周砚辞走开几步,让出空间,也准确挡住场外观众的视线。 成千上万次的训练,不必思考,大脑便自然地做出投篮的动作,准确命中,漂亮的三分。 机械的投篮对祁年来说是一种平复焦躁的运动,不料越投手越抖,最后一球险而又险地在篮筐上转了圈,落进去。 平时轻轻松松跑五千米,这回简单投几个篮便满头大汗。他随手擦了把前额的汗,抬手扇了两下风,终于在本能的作用下…… 校服衣摆“咻”的一下撩起来。 根本没让远处被遮挡视线的观众看清一分一毫,衣摆“咻”的一下又落了下去,带出几道褶子。 一晃而过的雪白,似乎还印在周砚辞的视网膜上。 肌肉线条柔和又分明,光洁细腻,每一个起伏都充斥着强烈的力量感和美感。 “不行,我好热,待会还上体育课呢。”祁年咕哝了声,掉头就跑,颇有几分临阵脱逃的意味,“我去更衣室换条短裤啊!” …… 到熟悉的体育馆更衣室,祁年大松口气。 呼。 近几年都是暖冬,十一月的气温仍居高不下,有近二十度。 罩在不透气的长裤里打了会儿篮球,再加上激烈的情绪起伏,早已是热汗淋漓。 从更衣箱拿出备用球裤换上。透气的网眼短裤,宽大的裤腿堪堪落在膝盖上方。 刚关上铁皮门。 略显熟悉的男音紧接在咔嗒声后:“今天又和七班一起上体育课?” 嫌弃的意味全从抑扬顿挫的语调透露出来。 饶是祁年都止不住皱了皱眉,又往里走了几步,站到衣柜和墙壁的夹角。 纷纭的议论声中他分辨出踢足球唐泽和杨震锐,勾起跑八百晕倒的社死回忆。 当时的他跑完就晕,心心念念只有补觉,没工夫去想太多。他两分八秒的成绩也足以狠狠堵住这些人的嘴,没听过谁有种在背后议论他。 这回,他听到的墙角又是关于周砚辞的。 上次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那几个实验班的同学稍微收敛了满腹的酸水,只拐弯抹角阴阳怪气。这次,他们在自以为无人的更衣室里,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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