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是回来及时将鬼鬼祟祟的家伙逮了个正着,不料是后者误喝了变质奶茶,想跑也跑不了了。 他熟练地拉过祁年软绵绵的胳膊,搭过自己肩头,双臂一捞便将祁年背起来:“让爸别上来了,现在立刻开车送祁年去医院急诊。” 胃绞痛的祁年半昏半醒,任人背着下楼来到地下室,落进陌生的车厢。眼睫乖顺地半垂,身体绵绵软软。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猛然从混沌状态中惊醒,冷汗似乎都往毛孔里缩了缩。 “祁年?” 祁年眼帘一颤,眼睛霎时撑圆:“阎罗……严,严老师?” 周令仪催促他:“先去医院再说。” SUV在夜色中平稳的驶出去。 车厢里分明坐着四个人,却静寂无声。 祁年又胃痛,又有满肚子的疑问。 但在严峥嵘的威慑下,他只弯腰低头尽量降低存在感,避开后视镜,一声不敢吭。 头顶撑着车窗,他将手机拿到沙发和车门的夹缝,颤巍巍打字。 你七爷:【???】 你七爷:【?阎罗王???】 “……” 周砚辞偏过头,扫向昏暗里那节突兀的雪白后颈。 ZYC:【不难受了吗?】 你七爷:【……难受加倍】 ZYC:【怕他?】 能不怕吗,整个一中谁不怕他。 胃还在一抽一抽地痛,祁年低低抽了口气,线上线下同时沉默。 身后悄无声息探过来一只手。 轻轻巧巧爬上他的胳膊,掀起一阵细细麻麻的痒。 祁年怔怔地连眨了好几下眼。 整个身体都被胃部抽空了力气,周砚辞不费吹灰之力把他藏在角落里的手拽出去几寸,然后,五指钻进来。 严丝合缝,刚好和他十指紧扣。 “不怕。”极轻的一声。 ? 这是不是有点…… 还没把脑子里乱糟糟的毛线团理顺,祁年便歪头昏睡了过去。 几次等红灯的刹车颠簸,祁年反而越睡越香,在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吐了一通,幸运地避免了洗胃,再醒来时已是早晨。 “……放了两天变质的奶茶,还好他只喝了一口,虽然那一口有点多……但好在昨晚已经全部吐出来了,等他醒来就可以出院了。” 陌生的男人声音。模糊的视野缓缓聚焦,一个戴着医用口罩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还有他身边满脸焦色的苏妤。 祁年脸颊一热。 这回真是丢脸丢大了。 周令仪提着果篮走进病房,笑得歉疚:“妤妤,我买了点水果过来。都是我没留意……” “这哪能怪你,奶茶又不是你逼他喝的。更何况,变质奶茶刚进嘴里也能尝出味道不对吧?这孩子怎么还吞了呢?” 祁年悄悄用两根手指拉起被角,身子缓慢地往下滑缩。 “是因为我没把奶茶及时丢掉。”换成周砚辞清润的音色,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没开封,还套着打包带,他肯定以为是刚买回来不久的。那家店的奶茶,他刚好以前也喝过,就没细看。” 祁年想起来了。 把他送进医院的奶茶包装,跟他在商场“被捕”买一送一的那杯奶茶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杯奶茶没有加料,他吞进肚子的,不知道是什么发霉变质的不明固体。 祁年给自己想得一阵恶心,从床上坐了起来。 六只眼睛立刻齐刷刷地投到他身上。 祁年耳尖发烫,不自在地左看看右看看,左边有人,右边也有人。 他心一横,闭了闭眼,勇敢地面对现实。 “我醒了……” “我当然知道你醒了。”苏妤到他身边坐下,倒没笑话他,反而拉起他的胳膊捏着她的脸仔细检查,“年年,现在还难不难受?” 周砚辞只用眼睛远远看着这边,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蜷了蜷。 祁年小声嗫嚅:“不难受了……几点了?我是不是该去学校了?” “七点。”周砚辞接过话,祁年发现他身上穿的正是校服,还背了书包,下一句话也不出意外,“我先去学校了,你再休息会儿,阿姨给你请了假,确认没事再来上课。” 祁年点点头,被苏妤捏来捏去的手指莫名不自在,不着痕迹抽了下。 过去了一晚,指缝间似乎还残存着似有如无的触感。 同样37度的肌肤触碰到彼此,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烫。 周令仪也走了过来:“对了年年。” 祁年喉咙一紧,又听周令仪说:“砚辞说没看到你的笔记本,你今天还急着要用吗?” 祁年脸色微僵,转着眼睛长长“啊……”了声,再扬起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应该是我记错了,可能就在我自己抽屉里。没丢。太乱了才找不到,等回学校我整理整理。” 祁年丢三落四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周令仪不放心地又问:“你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找不到了,跟阿姨说,不用不好意思,我让砚辞一起帮你留意。” 让周砚辞一起。 那可不行。 祁年头皮直冒冷汗,讪笑,打哈哈敷衍过去。 查房的护士推着车穿过长廊,一眼发现穿高中校服模样出挑的男生,男生静静立在门边不动,护士过去关心地问:“你是来探望的吗?哪间房?” 周砚辞却轻轻摇了摇头,透过虚掩的门缝最后往里边望了眼,背着书包消失在楼梯口。
第16章 祁年出院,到学校的时候正是第一节课的课间。 刚落座,立刻乌泱泱围上一群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嘘寒问暖,那叫一个热闹,导致出去了一趟的周砚辞都没法坐回自己的位置。 大群人围着祁年喋喋不休,他的目光偏偏落在一语未发沉默的少年身上,若有所思。 等到上课铃响,周砚辞才重新坐回来,一如既往,从整齐的抽屉里拿出数学课本。 数学。 阎罗王的课。 祁年揉了揉突然发紧的后颈皮肤,偏头看着同桌的侧脸欲言又止。 有一道来自讲台上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强烈得叫人无法忽视。 祁年抬眸看向讲台,和严峥嵘对了一刹的视线,后者难得没鸡蛋里挑骨头找到机会就训他,称得上僵硬地转开了头。 “咳,现在开始上课……” 课后,祁年被神色肃穆的严峥嵘叫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别人,严峥嵘带上门,开门见山。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砚辞刚考上一中不久,他成绩好,参加的活动也多,他自己争气,但也遭人嫉妒。渐渐的,有人说他在学校有关系、有后台,说他侵占别人资源,同学也明里暗里挤对他……” “为了避嫌,从你们入学开始,我就一直是普通七班的班主任。他在实验班待得不顺心,这才转过来的。” 祁年听得缓缓皱起眉头。 严峥嵘很快为这段话画上句号:“所以我想拜托你,别把他是我儿子的事说出去。” 祁年双目圆睁:“……” 果然,他胃痛难忍在车里听到的声音,不是做梦啊。 严峥嵘低着头,轻声喃喃自语:“哎,要不是他强烈要求,我也不会让他来七班……” 祁年没太听清:“嗯?” 严峥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了片刻,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没想到你和砚辞关系这么好。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别告诉他……” 先做了漫长的铺垫。 “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 “啊?” 祁年本就怔忪的神情更添了两分呆滞。 “你们关系好,你就没发现什么吗?” 祁年努着嘴想了想,恍然,黑宝石般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嘿,我还真知道。” 但祁年是很仗义的,头可断,塑料哥们也不能出卖。 严峥嵘好奇地抓心挠肝,就差握住他的手了,他却往后挪了半步,含糊其辞:“我就知道个大概。你懂嘛,以他的性格,这种事也不会往外说啊……” “我猜,他喜欢的人肯定也很优秀,不比他差。所以他蝉联第一也不敢懈怠学习,还会抽空去锻炼身体……好的感情都是能激励人向上的,不能一概而论,您就别太担心了。” 严峥嵘眉心紧蹙,久久不语。 祁年察觉到一丝不妙的味道,悻悻闭上嘴。 严峥嵘先拜托他保守秘密,害得他都差点忘了这位是让人敬而远之的阎罗王了。 ——不比他差。 严峥嵘打听了半天情况,结果祁年这话一出,本就难以锁定的嫌疑人范围愈发模糊不清。 “那……我就先走了?”祁年悄摸开溜,直接把沉默当成许可。 “等等。”严峥嵘冷不防开口,在身后叫住他。 祁年不情不愿地走回去,却见严峥嵘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薄荷糖,板着脸缓缓伸出手。 “这个给你。” 微凉的金属小盒落入祁年掌心。 祁年愣了一下,笑逐颜开:“谢谢阎……谢谢罗老师!” ? 什么罗老师? * 医院奶茶事件过后。 早餐,不再带了。 闲聊,不再有了。 补习……也不需要了。 祁年不会掩饰情绪,以前是排斥与厌烦,现在则是逃避和躲闪。 高高支起手臂挡在课桌的三八线,竖起铜墙铁壁隔开同桌,除了拿笔写字绝对不放下来。 准备做笔记。他深吸一口气放下胳膊,刚拿起笔。 面前多了一张小纸条。 字体清扬飘逸,笔锋遒劲有力。 写出来的字却相当有流氓无赖的意思,难以想象是出自学神之笔。 ——放学别走。 哈哈。祁年在心里大笑。 写在小纸条上的命令没用! 经历过跟踪被抓潜入偷牌反把自己送进医院两大社死事件之后,祁年打算迎难而退,放弃国王牌。 他留下了太多蛛丝马迹,以周砚辞的聪明才智,很容易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 放弃才是上上策。 周五放学欢天喜地的氛围中,祁年正准备开溜。 国王的命令没起效,却有国王本人过来将他捉住,先告知他严峥嵘的去向:“他们今晚有聚餐,已经走了。” 祁年仍旧目光躲闪。 周砚辞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再抿了抿唇,这才开口:“因为你不喜欢严峥嵘,所以现在也要和我保持距离了?” “嗯,这倒不是……”祁年抓抓头发,放弃国王牌的事他又不能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周砚辞暂时绕过这个问题,又问:“那,你以前为什么讨厌我?” “……” 祁年表情僵住。 看吧,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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