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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喜欢你。”叶行之重复一遍，证明自己没有语义错误。 李识源摇头，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的，你对我不是喜欢。” 叶行之顿住，第一次对李识源产生了类似生气的情绪，说：“你凭什么判断我的喜欢。” 李识源很无奈，用叶行之很熟悉的眼神看过来，笑了一下：“如果你喜欢我，我会感觉到的。可是我一直觉得，你喜欢的可能是沈濯。” “什么？”叶行之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阵风刮得大了点，冷意盘旋着缠住叶行之，李识源那双手还捧着他的脸，带来一点明确的热源。叶行之定定地看着他，露出比三年前还要迷茫的神情。 李识源却像是不愿意再做他口中涉嫌“判断”的行为，耐心地说：“好吧，不管怎么样，行之，不要对我产生那种期待。我一直把你当弟弟，家人的那种。” 很明确的拒绝，叶行之找不到话回应。 见叶行之不说话，李识源又继续：“你不是知道我为什么和沈濯分手吗？我说，因为我想分手，但我没有说过为什么。其实，只是因为我终于意识到一件非常非常简单的事—— “我和大多数人类不一样。我真的不需要浪漫关系。” 叶行之的眼神又缓慢迷茫起来，李识源只好继续解释：“字面上的意思，我真的对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谈恋爱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当时我们在学校，三个人总是一起出来玩，我觉得很开心。后来沈濯告白，我把这种开心归因为我应该也喜欢沈濯。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接触到的所有东西都在告诉我一个人一辈子最后总会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沈濯出现了，我和他相处得很开心，也就理所应当觉得那个人是他。但，尤其是到毕业之后，你出国了，我和他搬到一起，我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不是因为沈濯不好，他其实除开我们性格不合的地方都挺好。我只是在离开学校之后才慢慢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主流意义里的浪漫爱，大部分时间我自己和自己待着就很开心，有朋友陪我的话就是另外一种高兴。我不想要和另一个人长期绑在一起。浪漫爱对我来说是……给鱼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很好，但是鱼不需要。” “怪不得你有读者说你恋爱情节写不好。”叶行之勉强笑了笑，打趣一句，又挑出一根刺来问：“我们三个人玩得很好……你怎么不觉得你喜欢我啊？” 李识源还真想了想，说：“其实，如果当时是你告白，说不定我也会答应。也不一定……因为我真的把你当弟弟。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多照顾你，但也只是多照顾你。虽然很抱歉，最近好像是你照顾我更多。”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有过一个弟弟，只比我小两岁，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的。姥姥的钱不够给他治病，拖着拖着，就没有救了。你……告诉我你妈妈去世的那天，看我的眼神很像我弟弟当年，所以我说了一模一样的、当年告诉我弟的话。” 那家调试了半天乐器的餐吧终于开始演唱，台子离门口很近，原意应该是想吸引顾客。当第一句词“不要自作多情去造梦”飘进耳朵时，叶行之这时候宁愿自己听不懂粤语。 好巧不巧，驻唱歌手选了《自作多情》作为今晚的开场曲。 叶行之从李识源的怀里完全退出来，他试图让冷风多吹一会儿自己，好让大脑更清醒一点。 李识源不想和任何人谈恋爱，李识源只把他当弟弟，一切近期和李识源更亲近的感觉都是自作多情，叶行之的大脑为他总结出来几条谈话知识点。 大脑甚至开始自行安慰自己：这些年他对李识源唯一从头到尾正确的判断是，李识源确实和别人都不一样。他识别出了李识源的特别，应该也为此高兴一下。 “那你，为什么提到沈濯？”叶行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你还没毕业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你应该是喜欢沈濯，你对他的了解还有你们之间的默契经常让我觉得像个外人。但我当时没有很确定这件事，也不想乱揣测你——我的好弟弟，显得我乱吃醋。你又马上走了，我和他分手之后，他搬进你家，我才重新想起当年的感觉。” 李识源讲到这里还特地澄清：“我没有吃醋的意思，你们要是在一起也确实挺合适的。” 叶行之哭笑不得，试图不去想和沈濯同居时发生的一些意外，说：“李识源，哪有你这样拒绝人还给对方安排自己的前男友当后路的。” “不叫我识源哥了？还真是有点伤心。”李识源开了个玩笑，身体向前微倾，依然专注地看着叶行之。 “行之，我很相信我的直觉，你对我的喜欢，也许只是一种你自己也没弄明白的投射。我从来没有在你身上感觉到别人带给我的那种，被浪漫意义上喜欢的感觉。” 叶行之下意识吞咽了一下，觉得李识源的眼神有点温柔刀的意思，带一些咄咄逼人的味道，迫使叶行之去想明白。 而冷却下来的叶行之竟然想，也许他是对的，不然怎么解释，他被李识源拒绝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如释重负，好像他只需要这样一个答案。 以及微妙的难堪。叶行之不得不承认这点微妙，他当然在李识源身上存放了一点什么，某种程度上的想成为。也许是在得知沈濯告白的那一刻，或者更早一点的拥抱，这种投射最终成为角落里一块默默聚焦阳光的玻璃，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酿成了一场火灾。 “当年我没有拒绝沈濯的告白，因为我怕拒绝之后我们三个再也做不成朋友，也因为我再年轻一点的时候多少不能免俗，想要拥有一段漂亮的让人羡慕的感情。所以就算觉得你可能也喜欢他，我还是答应了。 “我现在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但我还是想和你做朋友，如果你觉得可能的话。” 李识源讲得很坦诚，也很坦然，尽管表情少有地忐忑。 叶行之说好，他最终还是又给了李识源一个拥抱，眉眼舒展开，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其实，我很高兴我说出来了，不管你觉得那句喜欢背后的成分是什么。也许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我很高兴我能有讲出来的这一天。” 李识源也抱上来，以一个亲密但有分寸的姿势。 叶行之又说自己想一个人再走走，让他先回去。李识源没有勉强他坐自己的车，摆摆手离开，对他讲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再见，而是：“可能，你应该去找沈濯聊聊，而不是我。” 等李识源走远了，叶行之才听到歌手叹气一般的歌声： “今晚找个心爱吧……别人在期望相恋，知道吗？” 她怎么还在唱自作多情。叶行之失去散步的心情，在原地打开软件打车，没有注意到身后餐吧内那双眼。 李识源显然是Aromantic无浪漫倾向，但这个词对他来说也当然太陌生，不必在正文提及。
第15章 酒精 幻听了 叶行之边喝边试图想明白，李识源的话迫使他扎进回忆的河。 说他对沈濯从头到尾没有过一丁点想法，这句话肯定是假的。叶行之早就坦然地对自己承认过那段萌芽的感情，但他几乎只有沈濯一个好友，出于不愿友谊破裂的考虑，叶行之只把当时的喜欢当成特定环境下不可避免的悸动。 后来上了大学，沈濯自然而然向周围出柜后，叶行之也没有再试图给自己隐秘青涩的暗恋一个后续——友谊比爱情长久，他深知这点，于是只想以朋友身份留在沈濯身边。 叶行之搓了搓自己的脸，又觉得有点烦闷。他以为自己喜欢李识源，又说不清楚对李识源到底是什么感情，今晚那些话一下把他的喜欢抽空了，只剩下飘荡的外壳，好像随时都可以飞走。 又灌了几口，叶行之仍然觉得心空落落的。 但他毕竟喝了不少，脑子只有越想越迷糊的份。喝了啤的还不够，又给自己简单调了两杯威士忌酸，第二杯还没见底，就接到了沈濯的电话。 叶行之正想着他，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手差点一抖把手机扔出去。他按了按太阳穴，还是接起来，先抿了一口酒才问怎么了。 对面明显在十分嘈杂的环境，人听上去不少，过了几秒才有清晰的人声出现：“是行之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沈濯同事，他喝得有点多，我们不知道他家在哪里，用他指纹解锁了看到最近联系人主要都是你，就冒昧给你打电话来了，想问一下你方不方便来接……哎沈濯你干嘛抢手机！” 叶行之愣住，他没听到对面继续说话，于是说：“好，给我个地址？我现在过去。” 接着却是沈濯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得很艰难，看来是醉得不轻：“不用……打车就可以，你，到小区门口接我，好吗？” 叶行之答应下来，过了十分钟沈濯发来实时行程，叶行之看了一眼出发地，挺巧，竟然和他今晚去的是一片商圈。 沈濯被接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长舒一口气，抱怨说：“还好真有人来接，我一路上那可真是够心惊胆颤的，一不小心吐我车上就麻烦喽，我本来都想拒载，下次真不能接喝多的……” 叶行之好脾气地连说了两句“不好意思谢谢师傅”，架着沈濯进了小区。 沈濯比他高不少，叶行之怎么扶他都费劲，干脆让他怎么舒服怎么搭着自己。但沈濯喝多了似乎也还有所顾虑，撑着力气，没把重量都压到他身上。 进了电梯，叶行之就问沈濯钥匙在哪，在他身上掏了半天没掏到，对上沈濯那双迷惘的眼，叶行之叹口气，按下自家楼层，说：“那先去我家吧。” 沈濯很乖地搭着他，又去蹭他颈侧，低声说：“酒味。行之，你也喝酒了吗？” 叶行之点头，随着电梯门开把沈濯带出去，边走边说：“放心吧，比你能喝。你明明酒量不行，能不能下次不在外面喝了？” 沈濯听着倒是委屈上了：“我……喝了很多呢，快三大杯！”他比划了一下杯型，叶行之大概看得出是五百毫升一大杯的那种，也估计是喝到了度数高一点的精酿。 “厉害厉害，比上次有进步。”叶行之敷衍他，腾出一只手输密码。 进门之后沈濯熟门熟路地往沙发走，叶行之还没把刚刚没喝完的酒收起来，眼看着沈濯又要去拿杯子，叶行之不敢让他再喝，立刻扑上去把快见底的威士忌酸一口干完。 那句“你这么不能喝还碰这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濯就压着他亲了上来。长驱直入用舌尖去卷叶行之的舌，接着又吮又啃，有不尝到酒精誓不罢休的气势。 叶行之差点把杯子摔出去，勉强摸到桌面把杯子放好，他才推开沈濯，后者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出格，只是恹恹地抱怨：“酒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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