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具体问他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我俩中间还隔着个人?”陈藩闭了闭眼睛。 “我一猜他就不爱提你嘛。”徐来之一本正经地解释,“平白无故的,哪能惹老婆生气呢,是不是?” “……” “再说了,这事你也有责任,知道吗。”徐来之话锋一转,把锅又扣回陈藩身上。 “……不大知道。” “早些年有场拍卖会,咱俩都在,拍卖的藏品里头,有只象牙佛塔,小拇指那么大。一拿出来,我天,二宝从我手里把竞价牌抢过去举,非要不可了。” 徐来之语气比杏园的糖醋里脊还酸,眼神在半空转了一圈,扎到陈藩身上:“然后你他妈也跟着叫价,全场都不跟了,就你还在那抬。” “不是,那是我家的东西啊!”陈藩想给他一拳,“被偷了好些年,我不得拿回来?” 怪不得姓徐的大事成不了一个,四十好几了还当那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就他这脑子,他是恋爱脑啊!不能用的! “是啊,我一打听,这他妈是你家的东西,那不是定情信物是什么?不然他怎么会认得你们家的东西?” 定什么情,跟谁定情,这东西就算是硬说成是跟吕忠定情,也跟他姚眷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吧! 陈藩掸了掸烟灰,痛苦地把烟掐灭,那头徐来之还在肆意发挥想象力。 “当时我一查,你确实去过抚青,自己一个人飞过去的,没猜错的话,是飞到省会转大巴,对吧?”徐来之一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慌,“富二代游玩途中诱骗单纯小男孩,玩弄身心过后弃如敝履一走了之,徒留痴情人守在原地因爱生恨——” “……” 徐来之“叭”一拍手:“铁证如山呐!” 陈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把姓徐的车钥匙抢过来,开着库里南把他创死。 “那你就没查到我跟我们家贺老师是两个人,坐火车,邻座,挨着,亲亲密密,恩恩爱爱,一起回省会的?” “一零年铁路才开始实名制。”徐来之说,“怪就怪你俩没赶上好时候。” “对不起。”陈藩诚恳地说,“生不逢时,让您误会了。” “没事,这不是说开了吗!”徐来之脸皮比鞋底子还厚,倒把这句阴阳给应下了。 而后他一副老大哥的姿态,轻松拍了拍陈藩的肩膀,愣是把陈藩嗓子眼翻上来的那口血给拍回去了:“得了,你也甭跟老哥哥计较了,算哥欠你个人情,你自己掂量办。” 方才在广济寺上空徘徊的鸽群飞得远了,这会儿忽然兜回来,从二人头顶旋过。 一连串暗影极快掠去,自地面拔起,猛撞到行人身上,倏然融进人影中,又不由分说地离开。 陈藩没留神,被它们的来势惊了一跳,下意识跟着转过头去,看鸟影在墙上重新凝聚成型,飞逝散去。 红墙像一潭水,波纹重归平静后,仍有一道影子稳立着。 是徐来之的影子。 这人松松散散站在那,谈话暂歇,他百无聊赖地观看往来车流。 在呼啸的鸽哨声中,陈藩忽然像被惊醒了,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徐来之说了一句什么话。 他说,欠陈藩个人情。 “真的?”陈藩问。 “嗯?哦。”徐来之嗤笑了一下,“那有什么真的假的。” 方才说笑打诨的神色从陈藩脸上淡去了,他张张嘴,感到自己心脏砰砰地搏动。 “李端行。”他说,“徐总能办吗?” 【作者有话说】 徐:到时候看隔壁那本都给我把这茬忘了啊【哈士奇指人.jpg
第153章 说老公谁是老公 姚眷跟贺春景跨出寺门的时候,天空上已经浅浅印了半痕白月亮。 陈藩赶紧趁机把瓜子皮全抖到库里南脚垫上,狗腿飞奔而去:“累不累,我叫孟南来接?” 出来的俩人眼睛都红红的,贺春景尤甚,哭得跟脸上顶着俩豆馅铜锣烧一样。 “我今天……能不能和他多聊一会儿?”贺春景搓了搓手,有点不安地问陈藩。 他太久没见姚眷了,这才多大一会儿,肚子里的话是三天三夜也谈不完的。但他又不好意思说,毕竟两人一起出门,没有半路扔下陈藩,自己跑了的道理。 哪知道姚眷硬气多了,大手一挥:“上我们那住一夜吧,地方够大。” “啊?”陈藩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 姚眷用一种十分嫌弃的眼神,横了他一眼:“我说你这个耳朵怎么十多年了没想着治治,还一句话听两遍呢。” “……” 陈藩拳头捏起来硬硬的,当年跟姚眷手下连续吃瘪的记忆席卷而来。 不等他再说点什么,就看姚眷刚迈上车的那只脚,又被一地瓜子皮扎出来了。 这人退了两步,大斗篷在风中摇摇晃晃,然后转头看陈藩:“你嗑的?” 这回陈藩算是被彻底堵回去了,他左右看看,装傻:“嗯?谁?那不是你刚甩的茶叶渣风干了吗。” 姚眷瞪他,跟小时候一样,脸色煞白,跟个受了屈的小寡妇似的。 “什么啊?”贺春景不明所以,走过去问。 姚眷一把给他扯住,拉开副驾门把人塞进去,还格外贴心地扯了安全带,弯腰撅屁股给他系上。 徐来之在旁边看得眼都直了。 姚眷替贺春景扣好安全带,身子还没收回去,抽空抬头看了徐来之一眼:“看什么看,我开,你到后边去。” 徐来之还一脸震惊地坐着,直到姚眷绕过来,把他从驾驶室里剔出去,重新收纳进后座。 劳斯莱斯平稳启动,陈藩却看出邻座老徐久久不能平复,心中巨浪滔天。 哥们儿,现在悟了吧。 陈藩冷笑一声。 晚了,丫防错人了。 姚眷开车时,还跟贺春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一九年白塔寺修缮,他参与起谱子的事,还聊他在工作室里带学生的事。 甚至俩人还有学生能对上,从贺老师手底下毕业的小朋友,眼下正在姚老师团队里做实习。 “不是我说,姚儿,你经常画画也得注意着保护眼睛。小时候你是全班眼睛最亮的,近视了多可惜。”贺春景歪头看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发小,有点心酸地说。 “嗯,注意着呢。”姚眷应了一句,听不出掺了什么感情。 沿途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明暗交织的光从车窗打进来。贺春景坐在前座,注意不到徐来之脸上表情忽然特别难看。 陈藩瞥了一眼,心里明镜似的,看来姚眷这毛病跟徐总脱不开关系。 于是他敲了敲车玻璃,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贺老师看外面。” 贺春景依言扭头看,忽然眼睛睁大了,直起背:“……水立方?” 姚眷也跟着瞟了一眼:“嗯,过了前面森林公园就到家了。” 他不知道这对贺春景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贺春景忽然嗓子眼发紧,眼前浮现出几只旧绒绒的布娃娃。 那年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每一件都如陨铁似的砸进两人的生活里,将未来砸得扭曲不知奔向何方。 在污浊欲望中悄然滋生出的爱,地震时身后出现的熟悉怀抱,宿舍里黏糊糊的贴面舞。 他们在电视机前看奥运,欢呼着相信明天会更好。 一切都充满希望,一切都生机勃勃,他们的爱与前途都明晃晃的,两人分开一节课的时间都嫌长,却有勇气许诺三五年的等待。 贺春景望着车窗倒影中自己的脸,眉眼宽和温厚,鼻头不再是圆钝的一个,颧骨与下颌的线条平且宽,鬓角甚至能看到两三根白发。 已经不大能望出当年细伶伶瘦巴巴的模样。 现在距离零八年,甚至比距离二八年还要远上一些。 可看起来又这么近,近到摇下窗户一伸手就能碰到似的。 陈藩什么都明白,他看着贺春景的侧脸,喉咙口里也跟着哽了下。然后他揉揉眼角,若无其事地开口:“等咱们闲下来了,买票进去看看。” 贺春景嗯了一声,仍旧呆呆地看着,直到车开过了,才喃喃地说:“北京欢迎我么。” 也不知道是个问句,还是单纯的念一下口号标语。陈藩把手伸过去,把他衣领子上不知从哪蹭的香灰给捻掉了,说:“嗯,北京欢迎你。” “不是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啊。” 旁边徐来之忽然跟个野猪似的呼哧上了,伸胳膊蹬腿动作幅度较大地倒腾了一番,充分发挥肢体语言用以表达膈应嫌弃不服且难受,把地上那小半袋宫保鸡丁踢出去老远。 “诶我天,这两口子,别生我车上。” 他假笑着挤兑了一句。 然后姚眷一脚刹车踩在路边,转头叫他滚下去。 夜里十点半,陈藩刚听完第二个会,就看见卧房门开了条缝。 贺春景带着一脸探究探进个脑袋,问他忙完了没有。 “准备睡了,赶紧进来。” 陈藩有点惊讶地锁上了手机:“怎么回来了,还以为你要跟姚二宝秉烛夜谈到天明呢。” 贺春景赶紧把手指比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他将门又推开一些,挤进来,踩着毛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床边去。 “谁告诉你他叫姚二宝?徐来之?叫姚眷听见,给你连夜扔出去。”贺春景用气声说。 “我倒觉得这个名字挺符合他的气质。”陈藩乐了,原来抓人小辫子是这种感觉,“你俩不聊了?” “不聊了,姚眷不能熬夜,说是明天上午还有团队会。” “这才几点,够健康的。”陈藩掀开被子,拍了拍床面,“早知道他这老年人作息,咱在外面吃顿饭就结了,还跑这来住一宿。” 贺春景心说姚眷倒想不这么健康,抵不住徐来之耍赖皮,专逮着他俩说话的地方躺下打呼。 从卧室到书房,刚才都睡到厨房岛台上去了,往那一趴,大蛤蟆似的。 在栖舍初见的时候挺正常一人,高大英俊仪表堂堂,自带迷之高贵,顶天了有点恶趣味,没想到背地里在家是这么个形象。 这一天受的冲击太多,贺春景脑子应付不来,早把之前乱七八糟的贞操顾虑忘了。他往陈藩身边一拱,躺好,鼯鼠似的把四肢展平。 “真没想到啊,”贺春景脸上浮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表情,“这是真的吗,咱们现在在姚眷家里呢。” 陈藩顶不乐意看他惦记别人的样,小声哼哼:“是啊,还以为他那性格得孤独终老呢。” “去你的。”贺春景一巴掌拍他身上,“我就是没想到他能——他能选择这样,他看着不像。” “这东西有时候不能靠看,有的人看不准。”陈藩翻过身,拄着脑袋看他。 贺春景闭着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小时候的画面:“嗯,虽然各方面都有点意外,但他现在……过得还挺好的,真好。”
190 首页 上一页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