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下宿舍楼就看见大厅里聚集着几个任课老师,校长也赶来了,裤管子全是湿的,身上也是水,表情凝重地在说着些什么。 徐楚宁跑过去,恰巧听到校长说山下的河水位上升了不少,山路也被冲的乱七八糟的,可能是要停课几天,等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过去。 听了这话,徐楚宁不禁有些担心了。 山路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成了泥泞,不知道山上的状况怎么样。 他记得有好几个学生的家都是住在那种不上不下的地方,依山而建的屋子。 校长要跟几个校委会的人开了会,对这一次的暴雨并不持乐观态度,还是得跟政府那边的相关部门报备一下,至少等到时候如果真的需要帮助,也能早做准备。 徐楚宁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此时不由得也多了几分担忧。 “你很害怕吗。”方栖看出了他的惴惴不安,出声安慰他,“没事儿,问题应该不大的,这个地方一下雨是有些难办,土质比较松散,但也有很多年的经验了,应付得来,也并不会手忙脚乱。停几天课,等雨水小些了,自然就好了。” 徐楚宁回头看他,随口问了一句,“以前也是这么大的雨吗?” 这一下倒是把方栖问愣住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徐楚宁也并不是故意找茬,但是看着他的神态,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校长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场应急会议一直开到了中午,而过了中午,情况就变得愈发严重了,雨越下越大,山上的排洪系统已经有点不堪重负。 这场十几年不见的大雨似乎有了更加失控的趋势,乡镇政府也挂出了好几次警报,开放了紧急避难所,以备不时之需。 校长有点坐不住了,担心住在山里的娃娃们,想找办法把他们接下来,至少想派几个老师,上去看看,帮助一下他们。 一听这事儿,那几个老油条就开始东躲西藏的。 “校长,我去吧。”徐楚宁一边往身上套厚重的雨衣一边说。 “我也去,我跟徐老师有个照应。”方栖紧接着说。 其实校长不是很想让他俩去,毕竟他们在校长眼里还是小娃娃,校长的本意是想鼓励那几个经验丰富的,教龄比较长的人老师,去山上看一下孩子们,但看他们的意思,想来也是不愿意的。 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拖下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去了。 “注意安全啊,不要勉强,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听明白没有?”校长千叮咛万嘱咐。 两个人收拾好装备,穿上雨衣和靴子,开始往山里走。 上山的路特别滑,晴日里都不太好走的路,到了雨天更是凶险,每一步都滑溜溜的,方栖走着走着突然说,“早知道是这个路况,应该带两条雪橇犬过来。” 徐楚宁没想到,都现在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忍不住有些无奈,也只能当他是在苦中作乐了。 幸运的是,途中并没有出现意外状况,走访了好几家住得比较近的学生,都没发现有什么情况。 徐楚宁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一下,然后说,“尖云冲那边还有几家,婷婷也住那边,我们现在去看,还是等大部队来了再一起去?” 婷婷就是上次受过他帮助的女生,成绩好,能吃苦,就是家里条件差,徐楚宁这次来也主要是想看看她家是不是还好。 方栖想都没想:“现在去。” 徐楚宁觉得他似乎答应的也是太快了,再一看才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微微红。 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瘫痪的小男生似乎也是住在这边,立刻就明白了方栖为什么毫不犹豫。 明明嘴上还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事儿,其实心里也早就急的不行吧。 两个人继续往山上走,天色黑得吓人,明明午饭时间刚过,却已经像傍晚了一样,得把头灯打开,才能看得清路线。 到了学生家,两个人的身上已经湿的不像样子,雨衣的作用几乎没有,婷婷的家里人也都停了活计,待在家里,只是雨太大了,棚屋里有些漏水,好在是钢架,还没塌。 “婷婷,你给阿宏打个电话。” 此时方栖已经有一点心急如焚了,眉头紧皱着,匆匆掏出手机,随便抹了一下上面的雨水。 “我昨天半夜开始就联系不上他了,不知道是信号受阻还是怎么样。” 山里的信号本来就不好,加上又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山里的信号线有没有被冲塌。 婷婷立刻拨了山里接的座机电话给阿宏家,话筒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也听不清到底打没打通。 方栖没耐心等了,随便擦了一下头发,然后又穿上雨衣,抬腿就往外走。 徐楚宁连忙追上去,怕他一个人急急忙忙的出事。 雨小了一点,但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稍微有一点坡度的地方都湿滑难行,差一点就要在地上爬了。 到了阿宏家,远远看见房屋旁边的柴房已经有一些倒塌的迹象,方栖什么都不管了,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湿着一双手用力拍门。 “阿宏!” 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雨声中。 那用力的几下,让徐楚宁心脏都震了一下,手臂开始幻痛。 下一刻,门就打开了。 里面的人激动得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方老师!徐老师!” 两人立刻进屋,客厅里,地上全部都是泥水,楼梯上也在汩汩的往下淌着山泥雨水,是从靠后山的院子那里冲进来的。 阿宏家似乎早有准备,把电器全部都从地上抬到了桌子上。 阿宏声音都在颤抖,脸上却是带着笑的,伸手拽住方栖的衣袖,话都说不清楚,急匆匆地说,“去、去二楼,方老师,我们去二楼,徐老师!” 徐楚宁和方栖手脚利落地把他的轮椅抬着,一前一后的上了二楼。 二楼原本是他家用来晾玉米棒子的,如今突发暴雨,全家人都从一楼搬到了二楼,在二楼打地铺。 本来待在二楼比较安全,但阿宏知道他们今天要来,非要在一楼等着。 两个人身上都是雨水,阿宏的奶奶看了,心疼极了,颤颤歪歪的拿出衣服和毛巾,给他们擦脸擦头发。 方栖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我从昨天半夜就开始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吓死我了。” 阿宏指了一下后山的院子,说:“昨天半夜的小山洪太厉害了,把信号布线冲坏了,但后来徐老师叫来的人已经把它修好了,就是还有点不稳定,可能是基站的原因。” 一直在旁边擦头发的徐楚宁,猛的抬起头,“什么?” “今天凌晨有几个工人过来修信号,说是学校来的,”阿宏解释,“不是徐老师安排吗,他们留的是徐老师号码。” “……那他们人呢?” “修完我们家的他们又上了山上,可能去了别家。” 徐楚宁额角突突的跳,攥紧了毛巾,咬牙切齿地骂了句“神经”。 方栖也觉得有点奇怪了,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派的人?” 徐楚宁脸色阴沉,声音冷淡,“没。” 方栖也想起来上次义卖的事儿,联想了一下,“你上次那枚胸针……” 徐楚宁满心烦躁,敲着手机,心里窝火,“嗯”了一声。 方栖犹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好说?” 徐楚宁叹气,“我自己的事,你别担心。” “得罪人了?” “算是吧。” 方栖见他不愿多说,也没问,仔细过问了阿宏家里老人的情况。 二楼有个阳台,关着门,外面的雨幕很厚,泛着雾,看不清山景。 一个不经意的瞥眼,方栖看见山腰的稻场,突然发出一声惊叹,“靠!” 徐楚宁抬头,“怎么了?” 方栖指着玻璃,随口说,“那里居然还有人停车,不要命了。” 徐楚宁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大步往阳台走,皱着眉往下面看,果然看见雨幕里一辆白车,亮着双闪。 拳头一把攥紧,徐楚宁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摸出手机,用力攥紧,然后松开,抖着手指给一个号码发消息。 他记得这个号码,记了很多年,他闭着眼都能打出来。 徐楚宁扔掉了自己的手机号,让任何人都无法找到他,可他还是低估了那男人的自恋程度。 他都拿到自己的手机号了,还是漫不经心地按兵不动,引诱着徐楚宁先联系。 盯着那串号码,徐楚宁心里火烧火燎的,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 他不想再被牵着鼻子走像个傻子。 正要把手机收起来,陌生的短信就弹进来了。 徐楚宁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他差点以为车上那人是在实时监控他。 但信号有延迟,所以短信其实是四个小时前发出的,只是他刚刚才收到。 四个小时前,也就是六点钟。 信息很简短,只有一行字。 【这次让你失望了。葬花留着,下次再用。】 莫名其妙。 徐楚宁很讨厌这样语焉不详的东西,偏偏那男人就是喜欢逗狗一样戏弄他。 他有些生气了,攥着拳,突然砸在墙上,低低骂了句,“该死的杂种!” 方栖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脏话,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扫过还亮着屏幕的手机,没说什么,垂眸拧干衣服上的雨水。
第119章 “我想割开你的嘴角。” 过了半午,雨开始慢慢变小,屋外哗啦啦的水声都是从山上冲下来的雨水,混着泥土,黄黄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排干净。 山下那辆车一直都没走,稳稳当当的停在那里,好像丝毫不惧怕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山洪。 徐楚宁跟方栖待在阿宏家里,帮着几个老人上下打点,同时也联系了学校询问最近的情况。 山里的信号塔有一些受损了,政府立刻组织了维修工修好,以便与山里的人联系,排洪系统的疏通和维护也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自从信号稳定之后,徐楚宁的电话就没停过,响个不停。 马不停蹄地处理了校长那边的事情,给他汇报了这一块区域学生的情况,徐楚宁才有了一点闲暇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奶奶泡了茶端给两位老师喝,是他们家自己种,自己采摘,自己炒的绿茶。 “大队上年年都收茶叶,奶奶闲不住,体力还好就会去茶园采茶叶拿去卖,也能赚点补贴家用。”阿宏说,笑了笑,“余下来的就会包起来,送给亲戚,或者干脆自己炒来喝。” 徐楚宁喝了一口,绿茶清爽,带着浓浓的木质香味,还有一点夏季露水的味道,喝在口中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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