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闻命却完全没在意,甚至说他都没听见时敬之后面在讲什么。 热血一股脑冲至头顶,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股荡气回肠的强烈力量冲刷着他的内心,仿佛把他的灵魂涤荡。 支撑着他迅速爬起身,冲着星空高声大喊:“我们都会变得光芒万丈!” 他的声音回荡在浩瀚的星空之下,不停在寂静的高楼中产生回音。 “我们都会变得光芒万丈!” 闻命听到自己失焦的、激动的、夸张的大叫,浑身颤栗着,久久不能动弹,而身边人竟然没有回答,忽然感觉不知所措,甚至怅然若失。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渺小啊。 灼热的痛苦和庞大的孤独从天空跌落下来,砸在他背后,血液缓缓渗透,贯穿他的四肢百骸。 他慌慌张张去看对方的脸,想要确认一些东西。 时敬之面无表情。 闻命失落极了,虽然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失落,整个人都羞赧地无法抬头,眼角却捕捉到一丝一转即逝的笑意。 是我看错了吗? 他看着对方毫无反应的脸想。 * “不要忘记彼得潘。当你开始怀疑自己,你就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不要害怕犯错,很多美好而奇妙的事情是从一个失误开始的。” 时敬之说完了就有点犯困,倚在闻命肩膀上睡着了。 闻命也许体会不到,时敬之同他说这些话时候的感受和真正含义,但是他感动,并且心怀感激。 闻命看着远处车流化作滚烫的光线流淌过天台下的城市,化为明亮的岩浆,又恍若璀璨星河,寂静无声地在他们脚下流淌。 闻命双手捧着时敬之的脸,在黑暗中郑重其事又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他的眼睛。 “都会好的。”他轻声说。 此后漫长的人生中,闻命常常希望日子停留在那个晚上,他和时敬之都刚刚敞开心扉,虽然迷茫,但是心怀希望。 他记得第二天自己出门买菜,时敬之在家里等他,本来时敬之很想和他一起去,闻命说太早了,时敬之正在长身体,昨晚熬夜,今天早起,喝多少牛奶都补不回来,他应该多睡一会儿的,时敬之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手还抓着闻命的袖口。 他应该是很想和闻命一起去的,也不想闻命那么早就走,闻命于是更加不想走了。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时敬之的睡颜上流连,他想他就要送这个人走了,时敬之要回家了,他的未来一定会前程似锦吧。 一定会的。 闻命记得那一天,因为光明街发生了一场爆炸,他记得那么清楚,因为小敬死了。 * 闻命给时敬之请了一周的假。 最近几天中时敬之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有天晚上,时敬之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深吸口气猛然睁眼,那是闻命把他醒了。 时敬之这时候可能真的昏了头,神志不清,他会下意识往闻命怀里钻,嘴里哭着说你抱抱我,我好疼。他说我好疼。 闻命竟然笑了起来,内心充满愉悦和快意。 他只是觉得时敬之戒备心重,重到这种地步,他没有参与这个人的生活圈,他不知道他的过往经历,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这个人,所以他要攻克他的心理防线。 闻命这时候对他不像是对心上人,更像是针对对手或者猎物。一旦虚张声势的时敬之暴露出脆弱或者动摇的一面,闻命就会恶劣地感到满足。 他执着于听时敬之喊疼,再温柔无比地安抚他,骗取他的信任。 但是对方口中那种疼痛,从本质上而言,精神上的疼痛远远大于肉体,他也根本分不清时敬之到底是越过了多少障碍对着他喊疼。 闻命并不明白,他只是被欲望和愤怒支配,也许还有别的,比如被背叛和欺瞒的恐惧。 他如同一只沿着蛛丝向天堂攀援的囚徒,突然失足便重重堕入地狱中无明的苦海。 有天晚上闻命正在兴风作浪,时敬之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时敬之陷进枕头里流眼泪,他满身倦意,但是听到了通讯声,就竭力抬起头来,伸手去够。 他没想到对方比他先一步,闻命抽身拿起通讯器。待看清屏幕上的名字,他又饶有兴趣地挑挑眉,“嘟嘟?” “嘟嘟是谁?” “……是小豪。”时敬之浑身一抖,他好像很抗拒这个话题,但最后还是低声回答了。答完以后他就失去了力气,一直闭眼不讲话。 “啊——是郑先生。”闻命恍然大悟,他狞笑道:“那我能接吗?” 时敬之又是浑身激灵,他挣扎着睁开眼,目光久久停留在闻命脸上,竟然带着忧伤,闻命还没来得及分辨,时敬之却开口了,他疲惫地说:“你接吧。” 闻命却把通话挂断了。 他给对方回复了不便接听的信息,郑泊豪却更加迫切地打回来,闻命眉头一皱,他把时敬之拉起来,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继续。 “放松。” 时敬之闭着眼,把脸贴近落地窗的玻璃,一副忧郁又情动的的模样,他的腰抽搐着直抖,下一瞬身体好像被按下了停止键,长久地绷紧不动了。 闻命伸出手指揩了揩他眼前模糊的玻璃,时敬之泪光闪闪的脸清晰浮现。 他紧闭着眼睛,白瓷一般的脸如同透明的玉,湿润的睫毛紧贴下眼睑,因无法承受沉重的屈辱不停颤动。 闻命用一种好心情欣赏时敬之的模样,重重摸了一把对方的肩膀:“这么有感觉?” 几秒后,时敬之发出一声呜咽,脱力地向身后倒去,闻命高抬贵手,把他揽进怀里。 把手指抽出来,闻命挑眉,脸上的表情堪称愉悦。 他慢悠悠地、暧昧地撩拨着时敬之的嘴,蹂躏他痕迹斑斑的肩膀,锁骨,在他胸口画出长长一条线。 通讯器还在响,大有时敬之不接电话就找上门的意味,闻命心烦意乱,时敬之轻声说:“你接吧…你不接,他会一直打的。” 闻命看他一眼,单手按下通话,沉声说,“郑先生。” 郑泊豪惊讶万分,心说大哥你谁?! 通讯器那头传来声音:“我是闻命。” “对,是我。”闻命笑着说。 “没有想到您还记得我,对,在医院那次是您出手相救,我心怀感激。” 闻命没看见,他说一句,时敬之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闻命板着脸说,时敬之病了。郑泊豪将信将疑。 闻命笑着看了时敬之一眼,又沉声回答说:“您有所不知,Arthur先生曾经在一次爆炸现场救过我,后来在游轮事故之后又见了几次,对,对……是的,他从非洲回来以后有些感染…是偶然事故。” 郑泊豪大呼小叫:“什么意思?!”“他发烧了?!”“他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然后他问到了关键问题:“你在他家?!” 闻命笑着回应:“……是偶然事故。” 他们又寒暄几句,郑泊豪老母鸡附身,一定要登门瞧一瞧自己最好的朋友,时敬之惊恐地冲闻命摇摇头,他哀求地抓紧闻命的手臂,嘴里无声地恳求:“不……” 他这个样子让人烦躁地要命。闻命嘴上好脾气地和郑泊豪周旋,身下凶狠地顶了进去。 时敬之踉跄几步,又被拽回闻命身前。 他全身都在发软,眼角的水红色一直没褪下过,闻命发了狠,时敬之的腰瞬间一软,靠在窗户上直抖。 闻命伸手捞过他,掐着他的腰按在身前,时敬之惊恐地扭头看他。 闻命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慢条斯理地对着通讯器那头的人说:“他睡着了。” 郑泊豪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狗毛病不改,竟然又半夜三更给时敬之打电话,他瞬间懊恼万分地讲:“那我不过去了!你让他好好睡!等他醒了跟他说我过几天去看他!!!” 闻命慢慢摘下通讯器,一把扔到床上。 他看着屏幕渐渐熄灭,然后双手扶着时敬之的胯,咬着时敬之的耳朵呵气:“你跟郑先生感情这么好?” 时敬之不明白,他只是感到羞耻,那种隐藏的秘密被撞破的羞耻令他脸色惨白:“你别…你别这样…” 闻命忍不住又加了力度,仿佛非要把他的话逼出来:“……他叫嘟嘟吗?那你叫兜兜?他知道你叫兜兜吗?”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兜兜?” 他在说兜兜,可是那股冷意让时敬之不寒而栗。 时敬之喃喃解释,“我们是朋友…” 闻命不说话,只是用力,让他的身体变得敏感,全身发抖,整个人又湿又滑。闻命总觉得他像飘在虚空里,抓不住似的,落不到实地。所以他要他跌跌撞撞,要他痛,要他睁着一双饱含清水的眼睛看自己。 时敬之一直不明白,他说,“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呢?闻命?” 闻命知道,他这样的人,脸皮薄,心事重,是最怕挨批评的人。 他柔声哄他,你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力,你不知道吗? 时敬之一愣,他转过头看闻命,眼神无辜又脆弱。 闻命记得那天他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因为生病和哭泣,声音沙哑极了。他很缓慢地低声问着:“闻命,你喜欢我吗?” 他说完了,似乎发现了自己嗓音的不正常,于是又重复一遍,“闻命……你是喜欢我吗?” 闻命一愣。 他下意识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们之间从来不说爱,从不提爱,更加不提喜欢,可是他们好像就这样一直纠缠在一起。 时敬之用那种安宁的目光静静望着他。 闻命觉得时敬之瞬间变的很柔软,他有点不忍心,可一想到时敬之做过的事,他又瞬间变得心狠。 时敬之等不来他的回答,低声又问了一遍:“那你喜欢我吗?” 闻命一个没忍住,还是说了实话:“是……致命的吸引力。” 说完自己骂自己,色令智昏。 可是时敬之听完了,没立刻给出什么反应。 闻命心里一紧。 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忐忑,又为自己的忐忑不安感到愤怒,每次都这样,次次都这样,这很扫兴,他有点恼火地盯着时敬之,毫不犹豫道:“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一滴泪水突然涌出,顺着时敬之雪白的下巴滑落,闻命大惊,话语硬生生被打断了。 他抬起头来看闻命,还是没说话。 那种目光很平静,从时敬之澄澈的眼中流露出来,瞬间让闻命心里忽然冒出大片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揪得他心里发紧。 闻命硬是忍住了,又觉得不太妙,他还想再说几句哄哄对方,时敬之却慢吞吞地凑过来,主动把他抱住了。 他的动作那样轻,就只是一直抱着闻命,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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