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命,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时敬之的视线已经失焦,对方的身影忽明忽暗。他忍不住说:“syren……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 “求求你……”闻命趴在他耳边,过于压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求求你……” 因为太用力,他整个上半身都紧贴在地面上,跪伏成深深臣服的姿势。 他很想大吼,咆哮,歇斯底里地挽留,然而可能因为绝望到极点,又或者怕吓到谁,嗓间只能发出嘶嘶的、微弱的、如同濒死的呼唤:“求求你…” 但是时敬之已经听不太清了。 如果你好好长大就好了。 时敬之摸了摸他的手臂,目光涣散地想。 如果你好好长大就好了。 如果你好好地、在一个很温暖的家庭里长大,有更多的人保护你,不让你受欺负,如果你可以逃离这个地方,永远不会因为这些负担而产生失落和自弃…而是真正的感到骄傲的话…… 离开这里吧…… 他想。 如果可以更好地相遇的话…… “如果我没有办法……”也许他想说,如果我没有办法继续陪伴你,接着他低落地发现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他换了个更加温柔又隐晦的说法,他叫他:“syren……” 快跑。 “是我……”闻命浑身战栗着开口,又因为太紧绷而全身僵硬,声音不成调子:“是我……” 时敬之竭力喘息着,他抬起眼睛,目光晦暗不清,最后似乎向这边看过来,声音最终却消失在湿冷的海潮声中。 那是一声饱含遗憾和眷恋的、叹息般的呼唤,“syren……” “是我……” 时敬之的手指一点一点慢慢滑落,最后实在抬不起手臂,从闻命的下巴坠下。 他看着他,那一瞬间他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狠狠攥住闻命的手臂,闻命忍不住凑过去,下意识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 时敬之重重一推,猛然把他推开了! 闻命愕然抬头,眼睛虚望着对方的方向,整个人僵直住身体,静止不动了。 ---- ps:①俄狄浦斯王里有段台词, “你为什么允许别人救他?” “因为怜悯。” 然后闻命这里,他问,“你为什么要救她?!”时敬之回答,“因为怜悯。”(他怜悯的当然是闻命。) ②还是俄狄浦斯王,有句独白, “除非他是因为想念我而死,在这个意义上我杀了他。”父子弑父关系。 然后我给改成闻命说时敬之了——“除非我是因为想念他而死,在这个意义上他杀了我。” ③本质上我的确有考虑“弑父”情节,甚至说这个情节分别贯穿了他俩的人生,但是写的时候我有点侧重东西方的不同环境,时敬之偏夏目漱石《心》的感觉,闻命的故事我给写的更加西式一些。我这么分很大程度上因为时敬之出身后现代文明社会,按照文明社会规范,不会发生喋血事件,所以“弑父”存在于心理上,更多时候体现为反叛——反叛的挣扎与痛苦——身为人的道德感与弑父心理的痛苦。 至于“老师”——时敬之对她当然大部分都是装的,但是他所有的“演戏”部分,我都有考虑《心》的感觉,他的“弑父”不仅仅是时约礼,也有对着阿玛蒂森。 然后闻命——闻命出身蛮荒,的确更加有可能做出“杀死阿玛蒂森”的事,而心理上的负担的描写也会更少一些——但是他依然无法这么做。因为他是个有良知、守秩序、尊重法律的人。 再然后,阿玛蒂森——这个人其实就是“闻命的父亲”,只是她是个女人。我在“镜像”这一卷里,一次都没提过她的名字,提到她的时候只有几个隐晦的写法,“神父”“老师”和“闻命的父亲”。 而时敬之十四岁和闻命在奥本相遇,几乎都是以闻命叛逃为开始的,此后一系列故事的发生都与她有关。前文30+章的时候时敬之提到过“我在奥本听到过你们的谈话,所以我知道你是海岛上的人。”他当时其实就听到了闻命用凯尔特语言喊那个女人“父亲”,只是这个语种太偏了,当时时敬之并不知道这个发音的准确含义。他在20多岁,闻命指着时家全家福教他念凯尔特语的时候,才真正明白,闻命人生中最大的灾难与恐惧——“父亲”。 时敬之在郑泊豪假死不久以后就猜到了很多关键点,然后他后面很多情节都是“演戏”,当然他的确有创伤,只是我没想到他演的这么疯批——我决定把他的治愈———还有玫瑰之镜到底是啥都放第四卷解决掉。 ④阿玛蒂森说的是“我要死”而不是“杀了我”——一开始我的确写成“杀了我”,后来想起来《荒原》里开头,西比尔说“我要死”,我感觉后者稍微好一点。 ⑤tha gaol agam ort.苏格兰盖尔语(行文中我也写成了凯尔特语,其实不怎么准确),“我爱你”的意思。 时敬之问闻命,你的名字在凯尔特里怎么说, 闻命逗他玩,也是为了耍心机(不是),回答“tha gaol agam ort.” 感谢你看到这里,鞠躬!!!
第77章 Chapter 64 上·致敬 “这是你的语言组织member身份认证资料。” TINA递出一封厚厚的信件。“恭喜,欢迎成为德尔菲诺的一员。” 无纸化时代已经很难见到这种故纸堆了,也只有哪些交通不便利的高山深处的小乡村里才会存在这种落伍的古董。 堪称文物!!!! 她刚拿到手的时候不得已拿通讯器称了称,整整三斤重。 闻命的人才身份认证下来了,先前他一直在世界濒危语言组织里挂名,组织知名度很高,却是民间的,现在他光明正大地加进了人才库,获得了最权威的官方认证。也因此,闻命能拿到的补贴与福利待遇瞬间坐着舰艇飞升好几个档次——比如,凭借人才身份在此落户。 “哥…你可太牛逼了哥…你知道我可是念到了博士并且过了九轮面试才拿到一个落户名额……集体化!one on one!无领导小组!结构化!车轮战懂吗车轮战!这他妈还是组织优待……” “你知道为了个户口!我矜矜业业、任劳任怨、沉迷加班、热爱工作!同事找我吃饭!我充耳不闻!组织给我介绍对象!我严词拒绝!我的心里!只有工作!搬砖就是我毕生的事业!为德尔菲诺的繁荣昌盛而增砖添瓦我义不容辞!” “是的!好吧没错…我其实就是为了拿到户口…这是我最最卑微的愿望…如果我能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逆天美貌拿中心区海瑟薇区的最好…实在不行就沿海赛洛城…再不行新区卡地亚医院附近也不是不可以…” “我日啊!知道积分落户的等待年度你知道要多久?!平均27年零三个月!!!那时候头发都秃了一半了好吗?!再好的医疗资源也救不回来了!由此可见高学历与高技能不匹配的结构性矛盾…哎?!你怎么不说话?!” 在人们为了积分落户、创业落户、结婚落户下场厮杀——而落户身份一纸难求的时代,拥有一份德尔菲诺户口,宛如拥有一个提升阶层的绿卡高速通道,许多事从此以后一路绿灯。 毕竟有人曾经说,边地一座海岛比不上德尔菲诺市中心一间厕所——拥有一份德尔菲诺户口,就拥有了德尔菲诺丈母娘的青睐。 如果恰好还在联邦政府内部工作,那简直是拿到了“让生活变得更美好”的通行证。 也就是说,如果闻命现在稍微动一点点歪心思,他很快就可以通过买卖户口或者跨界层联姻,摇身一变成为富人大亨或者社会精英。 但是他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悦或者激动的情绪,连签字填表拍证件照的时候都在做机械动作,甚至还有些心不在焉。 他眉眼轮廓很深,又因为命运捉弄而带着不符合年纪的老辣,不做表情时有种很锋利的阴鸷感,但是他又把这种感觉隐藏地很好,那些克制又疏离的表达弱化了他的攻击性,从外表看,完全是一个沉稳且礼貌的年轻人。 可是似乎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没什么好说的。我是在这里签字对吗?”闻命很快落笔,按手印,录入生物信息。 他没有选择TINA嘴里说的任何一个区域落户,事实上,那些区域发展都很好,教育、医疗、环境、交通、消费等配套设施也很完善,但是他却脑子错乱一般,把户口落在了城市中心的贫民窟,贝伦区。 审核通过后他就可以得到一张临时的生物电子信息卡,也就是Biometric Residence Permits,上面带有他本人的姓名、出生地、出生日期、照片、指纹等详细的个人信息,一个月后,如果不出意外,他就可以拿到新的户口卡了。 人才申请窗口开在大学中,这次他来学校,一是为了办理认证手续,二是因为收到了文学院邀请函,大学邀请他做语言学短期讲座。 这有一点啼笑皆非,毕竟在他的想象中,他唯一的出路就是端盘子、洗车和回家种地——家里的地没有了,他可以勉强打打渔,并且大概率成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恶棍、混蛋、小流氓、城市边缘危险分子,化作庞大低端人口中的沧海一粟。 他没投一个好胎,并且前半生一直在为了自己的出身挣扎、买单,到头来却因为一口边地方言而被奉为珍稀动物,真说不清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里是德尔菲诺大学的人文科学学院,他们正处于一栋教学楼中。 Main building 一楼大厅上空悬挂着巨大的屏幕,此刻正在循环播报一场葬礼:“……at a time when tenacity, empathy and generosity have been needed more than ever,it seems more important than ever to give thanks to our honorable hero……Simon.” “是西蒙的葬礼。”TINA同他并肩而立,一同完成对这位伟人的怀念。 五周前,德尔菲诺大学为西蒙进行了葬礼,无数优秀校友慕名而来,他们身份各异,共同点是都曾经在学院大礼堂参加过考试,触摸过礼堂中摆设的人型骨架,他们在各行各业努力着,其中不乏科研人士、商业巨贾、名流大臣,秘书长女士在葬礼上致辞,感谢西蒙院长的功绩和卓越成就,“他值得历史永远铭记”。 西蒙差点被烧成灰的骨架残骸曾经被作为标本放在大礼堂中做展品,此次东太平洋区实验室将他的3克大脑切片送回,人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告别仪式。 西蒙本人和大学、城市的关系相当密切,和他有关的一些旧事也被翻找出来。同葬礼一同引起轰动的,是发生于西北海岛处的军事演习,保护罩开启仪式在一周后陆续被媒体报道出来,市民自发进行怀念,这半个月内,随处可见手捧鲜花参观校园的市民。 “我们的确是利用虚拟系统技术进行了一场葬礼的复刻,以此混淆视听——为了加深逼真程度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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