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蓝往后靠在椅背上,手背挡住眼睛:“头晕,你晚点告诉我会怎么样。” “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应淮问,“你弟弟怎么了?” “和他同桌闹矛盾,非说他往人家杯子里倒墨水了。”谢执蓝闭着眼睛,无奈地说,“关祺祺什么事,他书包里有什么我不清楚?哪来的墨水。” 应淮闻言一顿,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我的。” 谢执蓝放下手,扭头问他:“什么?” “早上他问我要的。”应淮说,“趁你不在的时候。” 谢执蓝震惊道:“……你不早说?” 应淮:“你又没问。” 谢执蓝:“……” 那往人杯子里倒墨水这种缺德事就是他干的没跑了。 恶作剧同学也就算了,还懂怎么利用人来人往的时机躲监控不留证据,对峙的时候反咬受害人一口说人家自导自演,是哗众取宠的小丑,惹毛了人要挨打了就委屈巴巴地让老师找自己给他撑腰。真行啊。 应淮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意外?你是他哥哥,不清楚他是什么人?” “不是意外这个,”谢执蓝认真想了一会儿,仍然想不通,“这么看祺祺脑子挺灵光的啊,怎么小升初就考那么点分?”
第0013章 “是我的错吗?”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谢祈枝在操场,跟着老师动胳膊动腿学广播体操,学到第三节就原地解散了。其他同学呼朋引伴去打球,他没朋没伴,溜去超市用电话手表扫了一根甜筒,吃完才慢悠悠回去,躲在树荫底下等放学。 今天天热,他坐得昏昏欲睡,终于听到一记口哨声,扔掉捡来玩的小树杈,穿过跑道小跑过去。 一颗足球直直射出,站在跑道两侧的女孩儿惊呼:“小心!” 谢祈枝还没来得及反应,“砰”的一下,后心一股巨力撞击,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前栽。 掌心擦过粗粝的跑道,破皮了,伤口沁出一颗一颗的血珠,稍微牵动一下都火辣辣的疼。 他皱眉从地上站起来,扯了一下裤腿,身后有人幸灾乐祸地嚷嚷—— “陈旻,你踢到了告状精了!他要去找他哥哥,你死定了!” 谢祈枝回头,看到陈旻和一群男生站在球场上,他被推搡着出来,与自己对上目光后,居然没有恶狠狠地瞪回来,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跑去捡球。 他不是故意的,谢祈枝心想。 可是摔跤很痛,陈旻也没有道歉,谢祈枝不想原谅他。 告状精就告状精吧,别人没哥哥又不是自己的问题。 球场离高中部很近,谢祈枝无视了体育老师集合的口哨声,跑去高二(11)班找哥哥。 他轻车熟路过去,可是谢执蓝不在教室里,只有一个爱搭不理的应淮在写数学试卷,转着笔写得心不在焉的,好像在等人。 谢祈枝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问他:“我哥哥呢?” 应淮放下笔,侧头看他:“去办公室了。” “去那儿干嘛?” “挨骂。” 谢祈枝眨了眨眼睛,又问:“要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 谢祈枝没别的能问的了。 他低着头,想等哥哥回来,又怕陈旻他们早就跑了,戳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感受到教室里面投来一道凝视的目光,盯着很直白,视线的落点是他一直捂在胸口的手心。 谢祈枝下意识往后躲,却没躲开,应淮动作很快,攥住手腕,强硬地掰开了他的左手。 掌心擦破了一块,伤口往外渗着血,边缘沾了泥和灰,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应淮看了一眼就松开了,问他:“路上摔的?” 口吻稀疏平常,符合他缺乏同理心、没有共情力的一贯表现。 谢祈枝没期待过别人会像哥哥那样对自己嘘寒问暖,关心他痛不痛,有没有受委屈,对应淮稍显冷淡的态度接受良好,缩回手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弄的?” 谢祈枝想了想,背过身给他看自己衣服后面的球印:“他们踢足球,撞到我了。” 应淮问:“他们是谁?” 谢祈枝心想:就等你这句话呢。 应淮原本要带他去处理伤口消下毒,可是谢祈枝是个心眼很小的小孩,他报仇心切,生怕陈旻跑了,应淮就揍不到他了。 应淮跟在他身后,语气并不怎么强硬地提醒他:“随你,疼的时候别哭。” 谢祈枝转身,仰着脑袋说:“我可以忍一会儿,忍到你帮我收拾完他。” 他脸小,眼睛大,仰头看人的时候像只猫,有种亮莹莹的可爱。心里盘算却是:应淮长得比哥哥凶,打人应该也比哥哥疼吧?会把陈旻揍哭吗?好想看。 应淮停了半秒,薄薄的眼皮垂下来,瞳仁乌黑,清晰地倒映出谢祈枝柔软可爱的面庞。 很少有人对上这张脸还能狠下心肠拒绝他。 可应淮的确无动于衷,声音里甚至带了点疑惑:“谁跟你说我会帮你收拾他?” 谢祈枝愣住了。 “有恩怨的是你不是我。”应淮看着他,平静道,“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要总等着别人替你出头。” 因为踢球踢到人的意外事故,体育老师担心谢祈枝的状况,让人去找他,等了几分钟,见他始终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其他学生又着急吃饭,这才终于解散。 操场空空荡荡,体育委员和两个值日的学生留下来整理用过的运动器材,陈旻居然也没走,磨磨蹭蹭地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找什么。 可能在找打。谢祈枝心想。 可是应淮刚才的一番话完全超出他的预料,就算如愿看到他把陈旻逮过来,谢祈枝心里也没有多高兴。 陈旻倒是很惊诧,被应淮拽着后领拎过来时一脸崩溃,嚷嚷道:“这又是你的谁啊?白毛怪你是艾丽莎吗?哪来那么多哥哥!” “不是我哥哥。”谢祈枝面无表情地说,“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不认识他。” 陈旻:“你骗鬼呢!” 应淮松开手,让谢祈枝自己选:“道歉还是还手?” 这还用选?道歉顶什么用。谢祈枝说:“还手。” 足球骨碌碌滚到谢祈枝脚旁,体委和两个值日生站在应淮身后,被他挺拔的身形衬得像三根参差不齐的矮木桩,没一个敢吱声。 不知道应淮怎么交涉的,他弯腰拿球的时候都没跟人家说话。 可能是高年级对低年级天然的震慑力,或者他本身有种很难形容的气质,表现在平时没什么想法怎么着都行,可真到他要做决定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会听他的。 几乎的意思是有人不,谢祈枝就不想听他的。 陈旻盯着谢祈枝,谢祈枝盯着那颗球。 他不会踢球,而且发自内心地讨厌球类运动,准确来说,是所有需要两人以上的运动。 可是陈旻盯着他,应淮盯着他,他们都盯着他,指望自己一鸣惊人一球撞飞陈旻吗?怎么可能…… 正午的日光把球场的塑料草皮照得发亮,晃得谢祈枝眼前一片模糊。他咬了咬唇用力踢一脚,足球飞出去,收回腿时膝盖突然一阵刺痛。 低头看,斑斑点点的血迹透过浅蓝色校裤缓缓渗出来。 好像膝盖摔得比掌心更厉害,他没看到所以一直没感觉,此刻见到血了,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疼。 踢出去的球也没有撞到陈旻,甚至连他的裤腿都没有挨上,软绵绵地从他脚旁的草地上滚过去。 别人踢足球都是把球踢进那么大的一个框里,陈旻也不是瞄准自己来踢的,凭什么他就要用这种方式还手? 整个仪中都放学了,铃响过后,嘈杂热络的氛围笼罩住校园,唯独球场的这个角落是个例外。 谢祈枝听到有人在笑,但不是陈旻,陈旻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盯着那颗停下来的足球不知道在想什么。 笑声从身后那三个矮木桩中传来,应淮抬手按了下对方的肩膀,那个人对上他浓黑的眼睛,咧开的嘴瞬间闭合,空气安静了。 应淮松开手,看到谢祈枝回头。 他的眼圈飞快地红了,眼瞳里的恼恨和委屈满到快要溢出来,拼命忍着才没有往下掉。 “想找你哥哥,对吗?”应淮问。 谢祈枝红着眼眶瞪他,不肯和他说话。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他,不管之前之后发生什么,他都会替你出气。”应淮走到谢祈枝跟前,垂眼看着他,“但是,你和同学闹矛盾跟他替你揍初中生,这是两件事,两种性质。” “你自己选的还手,那就自己承担还不了手的后果,不想被笑话,就权衡好你的能力范围,而不是总想把事情闹大以后躲到哥哥身后。他愿意让你躲着,那你知道躲完之后,他要承担什么吗?” 应淮察觉到谢祈枝表情变了,伸手想摸他的头,却被他“啪”的一下打开,不怎么疼,但有点湿,手背沾上一点他掌心深红的血迹。 谢祈枝长得幼小柔弱,却意外的很能忍痛,流血了也不吭声,攥着手心仰头凶狠地瞪着应淮,只是被他反复提到的“哥哥”刺激到,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沿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滑落。 应淮看着他问:“谢祈枝,他因为你连病都不敢生,你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吗?” 谢祈枝紧咬住牙关,不想在冷冰冰的应淮面前显得自己很软弱,可一张嘴还是不受控地抽噎了一下:“哥哥挨骂……是我的错吗?” 应淮停顿了一下,或许是觉得不忍心,但话里一丝余地都没留:“是,你的错。” 【作者有话说】 艾丽莎出自安徒生的《野天鹅》,她有11个哥哥
第0014章 “大坏蛋” 谢祈枝很想反驳他,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讨厌应淮什么都不了解,就擅自把自己定性成一个任性妄为、被哥哥宠坏的坏弟弟。 他对哥哥并不坏,就像不论发生什么,哥哥都愿意为他出头一样,如果早知道哥哥会因此挨骂,他一定不会让老师打出那通电话,即使会被陈旻揍一拳。 他愿意为哥哥承受的委屈,和哥哥愿意为他承担的责任明明是一样的,都是出自于爱。 爱是一种错吗? 被爱而生出的得意忘形才是错的,谢祈枝承认自己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他又不想反驳应淮了,因为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谢祈枝还记得小的时候,哥哥也不大,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亲戚们带了一个很烦人的男孩来家里做客,他大吵大闹,要哥哥把他房间里的水晶小马送他,哥哥没有同意,他啪的一下把它砸碎了。 那是谢祈枝第一次见到哥哥生气,是那种很克制的脾气,却依然尖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男孩从沙发上扯下来,问他是谁家的孩子,有没有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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