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听筒传递的声音略微有些失真,单从语气来说,许亦洲还是可以听出他话里的急切。 “怎么才接?!出事了!” 曲萧落平日里说话就一惊一乍,但这回他隔了这么久才接电话,许亦洲不免开始担心。 “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 曲萧落喘直气,停顿几秒,说道:“你不是和我说许良甫最近特别老实,老实地不太正常吗?” 许亦洲心头一紧,碰到许良甫,他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不等他回答,曲萧落继续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讲。 “我查过了,从你出事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他确实没什么动静,但是就在昨天,他突然有动作了,你猜怎么着?他露头以后,立刻开始抛售许氏的股份,迄今为止,他手上的股份已经售出大半了。” 出售股份等于放弃自己在许氏的话语权,许良甫这番作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许亦洲冷下脸,“他现在手上还有多少?” 接下来,他听到另一头有轻微的鼠标点击声,大约两分钟后,曲萧落给出了详细答案。 “12%。” “12%?” “是的。” 许良甫原本手上大概有28%的股,现在抛售到只剩下12%的程度,绝对有诈。 许亦洲不敢妄动,他自己手上还剩下15%,难免其他股东购入许良甫的股份,成为新的掌权人,那时候他的话语权只会更少。 许氏无论如何也是他父亲拼搏过的产业,他私心不愿看着许氏彻底落入他人之手。 他还没办法将许氏从许良甫手中抢回来,总不能让他彻底改换他姓。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曲萧落啊了一声,“什么忙?” 许亦洲思考许久,说道:“先帮我盯着他,还有——你手上还有没有余钱。” 曲萧落迟疑问道:“你想干什么?” 许亦洲的目的并不难猜,“许氏是我爷爷和我父亲辛苦经营的产业,它只能姓许。” 他的心情曲萧落可以理解,这个时候他们之间需要一个绝对冷静的人。 这个人往往都是许亦洲,只有这一次,更冷静的角色由曲萧落来担任。 他的回答一针见血。 “那么明显的圈套,你看不出来吗?”
第24章 许亦洲当然知道那是圈套,但这也是一个夺回许家的绝佳机会。 他不想放过。 他的朋友不多,除曲萧落以外,几乎没有能开口借钱的。 曲萧落的处境也不太好,他家往上数四五代都是学医,到他这非要学画,在爸妈眼里就成了离经叛道的逆子。 即便如今创出点成绩了,也没能和家里议和。曲萧落又要经营工作室,一时间拿不出多少钱,凡是在他可接受范围之内的他都掏出来了。 许亦洲自己还有点积蓄,但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一整天他都在想这回事,工作效率少见地变低,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外的动静就大了,许亦洲结束手头上的工作已经晚上七点了,打算把前几天拿去修的车开回来。 他下午的时候给程修询发过短信,说过今天不必等他。 许亦洲乘坐电梯下楼,这个点还有很多人没有离开,大厦楼底仍然灯火通明。 程氏大厦光这一侧就有三个电梯,他乘坐的这一部抵达一楼时,正巧对面的另一部电梯也打开了。 三个电梯在同一侧,许亦洲跨出一步,步伐忽的顿住。 他缓缓转过头,恰恰和同样从电梯中走出的程修询对了个视。 许亦洲:“……” 程修询勾起唇角,向他点了下头。 “很巧。” “是很巧。” 简单对话以后,两人同时迈开步子朝大门外走。 他们应该在大门口分道扬镳,许亦洲打车,程修询从侧边往停车场走,各做各事才是许亦洲意料之中的局面。 程修询的行事风格好像经常出乎他人意料,他伸出手,拉住往前走的许亦洲。 许亦洲受到阻力回头,看到对方抬起左腕看了看时间,说出的话语气平常:“我可以送你。” 他一句话轰了许亦洲个措手不及。 程修询表情坚定,见他没说话,权当他默认了,带着许亦洲一起往停车的地方去。 许亦洲稀里糊涂地被他带着坐上车,一番折腾之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停在家门口。 许亦洲打前走近家里,程修询紧随其后,在许亦洲打算上楼回自己房间时,程修询叫住了他。 “许良甫低价抛售许氏集团的股票,我让人去查了。” 许亦洲停住脚步,程修询则缓步走到他面前。 “我知道。” 程修询蹙眉,“我知道你知道,我也知道你找了曲萧落。” 许亦洲眉心一跳,并不在乎程修询为什么会知道前者,他关心许氏再正常不过,谅程修询也能猜出来,但后者—— “你怎么知道我找了曲萧落。” 程修询神情坦荡,没有半点心虚。 “我下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漏嘴了。” 许亦洲:“……” 什么意思。 “你和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程修询眸光闪烁,灯光给他的瞳孔笼上一层光晕。 许亦洲看着他的眸子,等待回答。 不多时,程修询说话了。 “不是关系好,给他打电话是问他一些问题。” 许亦洲没办法不相信他的话,反而开始担心曲萧落那个嘴上没个把门的会不会把家底都抖出去了。 他保持沉默,输出的主动权就落到程修询身上了。 “你想买下那些抛售股。”程修询肯定地说。 许亦洲同样没办法否认,他确确实实是有这样的打算的。 他的反应坐实了程修询的猜测,程修询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许亦洲的错觉,竟从里头听出点批评意味。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许氏已经人走楼空了,你要一个空壳做什么?” 许亦洲没说话。 他犯犟的地方总让程修询不解,他向前一步,逼对方抬起头。 “这件事情给我处理,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别再操心了。半个多月前我就在调查许良甫的事情,他确实偷偷干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勾当,完全摸出来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不能着急。” 他说到末尾,许亦洲突然开口了。 “你不用、也没必要这么帮我。” “我……” 程修询的表情在这一瞬冷却,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什么,不一会又恢复了那副和煦的神情。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的。” 对方的好意来得莫名,次数多了,许亦洲那份可悲的自卑心理又一次出现,它开始搅弄他的心神,让他更加不愿意相信,世界上会有人如此善待自己。 他宁愿相信对方真的有利可图。 这个理由不能麻痹他太久,渐渐失去了说服力。 许亦洲看着眼前的人,不说话。 程修询注视着他,很久很久,许亦洲一直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或许知道他不会再主动撕开他们的边界了,程修询只能用更加有诱惑力,更可能引起他兴趣的话题来挽回僵局。 他靠在楼梯的拐角处,许亦洲背着光,程修询现在的角度看到的大多都是他的阴影,于是他轻轻拉了许亦洲一把,许亦洲被他拉得往前半步,稳住身形,即便这样,那张脸上还是没有出现更多的表情。 他的表情很怪异,让人难以解读。 “我找到可能有用的证据了。” 程修询说完这句话,静静等待着许亦洲的反应。 有关当年的真相,许亦洲应该好奇才对,从前的几次反应都是这样,唯独这次,许亦洲微微垂下头,没有追问他。 程修询心里咯噔一声,说出更多,“我看过当年许良甫参与宴会的现场监控,那场宴会是他人以许良甫的名义去的,他本人确实不在场。” 这一回,许亦洲终于有了动静,他抬起头,往日里灵动的瞳孔暗沉下来,活像沉睡不醒的火山。 程修询的心揪紧了几分,继续道:“我追查到那人住处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们居家搬迁到其他地方,没人知道他们在哪。” “但是现在,我找到他们的住处了。” 许亦洲笑了一声,“找到他们有什么用,就算他们承认参与宴会的另有其人,那个代替许良甫的人已经死了,又有什么用呢?” 程修询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悲观,“真相都是由这些小细节堆砌的,你不是一直想查清这件事吗?” 许亦洲摇摇头,“希望很渺小。” 他这幅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险些让程修询摇白旗了,程修询顿了顿,说道:“这一切都有来源,你该撒气,该讨回属于你的一切,却不能像这样一样莽撞。” “后天中午,我们一起去一趟梅市。” 梅市就是程修询查到的地址,那家人从江城搬走以后去了很多地方,周青一一追踪过后,发现那家人最终定居在了梅市这个小山城里。 程修询才收到这个消息不久,偏偏逮住这么个机会告诉许亦洲。他握住许亦洲的手腕,轻轻一提,后者就只能抬头和他面对面,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的拉得很近。 许亦洲心头的弦动了动,不自在地向后退了半步,程修询的手仍强硬地圈在他手腕上,经他这么一动,就像一根被拉伸的弹簧,在他收回力气之后,一股力将他生生拉回。 他一个没止住,步伐虚浮地超前跌去。 他面前是一堵墙,一堵人墙。 头颅里像是有一桩古钟,沉沉地低鸣了一声。 下一秒,一股子熟悉的木质香涌进鼻腔,许亦洲的心乱得更厉害了,手忙脚乱地推开身前的人。 程修询在盯着他,他能感受到那份炙热到让人难以忽略的视线,对方的手悬浮在他身侧,预防他再次因为没有站稳跌倒。 这一切许亦洲都看到了,他心乱如麻,他别扭地不知道怎么坦然接受对方的帮助时,程修询在忧虑着他的事情;他闹脾气放弃沟通甚至要和对方起争执的时候程修询还在为他着想。 明明这些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明明他刚刚的态度那么差,那么讨人厌。 程修询的这些作为,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错觉。 许亦洲用力地摇晃自己的脑袋,试图将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甩出脑海。 很显然,这个方法不奏效。 两人在宽度不大富余的楼道底僵持,程修询说完自己的调查成果之后就在等待许亦洲的回答,许亦洲的想法乱成一团麻,根本没办法继续保持冷静。 他产生了退缩的想法,起码先离开这里,让他独处一会,捋清他自己内心的想法和思路,就如程修询所说的,他才不会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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