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却半晌才答,好。 “我请你喝饮料吧。”他又说。 “你怎么老想着对别人好?”徐栖定笑了,“我也没做什么啊。” 真是很容易就以真心相待,他想。如果有人以同等分量的真心对他好,这小子是不是能把整颗心掏出来? 邹却小声嘀咕:“你也总是对别人很好啊。” “嗯?”徐栖定没听清,见他坚持要请喝饮料的样子,只得妥协地点头同意,“什么都行,挑你喜欢喝的吧,我也尝尝。” 邹却犹豫再三,挑了瓶酷儿给他。 徐栖定问:“你爱喝橙汁?” 邹却“嗯”一声。本想送贵一点的运动饮料,但徐栖定让他拿自己喜欢的,最后还是听了话。 “好喝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邹却忽然提起邹岩的名字。 “我,我看到我哥上次发的朋友圈了。”他说,“你们一起去潜水的照片。” 徐栖定耐心等他的下文,可邹却说完这句就不再出声,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于是接了话茬,不咸不淡地讲了讲那天的情形,见邹却始终专注地望着自己,又没来由想起那只眼睛圆圆的小熊。 他只当他是很感兴趣:“下次要是有机会,你跟邹岩一起来啊。” 倒不是客套话。对邹却,确实有些好感,身边鲜少这类性格的人,萌生好奇与探索欲。不过也仅仅止步于此,不在一个圈子太明显不过,即使真的做了朋友怕也是走不长久。 比起他哥哥来,还是无趣太多。 饮料见了底,徐栖定扬扬手准备离开。临到门口又被喊住,身后人嗫嚅着说,“你……好久没来,我怕你,又过很久再来,要不把钱先还给你吧。” “原来只是为了还钱。”徐栖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还以为你是希望常见到我。” 邹却没吭声,一抹可疑的绯红爬上耳尖。 只当没看见,徐栖定又说:“不用担心,直到五十块被花完之前,我都还会再来的。” 他算寻到个有意思的发现,面对这人时最大的乐趣,就是逗人后见证其慌乱的模样。 带来巨大满足感,以至于嘴角眉梢都染上笑意:“约定好了啊,我不是会食言的那种人。”
第42章 错位 六月中旬,芍城将举办一场音乐节,地点在去年刚完工建成的大型体育馆,很偏的位置。准备结伴去的同学朋友不在少数,盛夏里摇曳的心随着天气一同躁动起来。 任柚发信息来问要不要一起去,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只好别处寻伴。徐栖定确实不感兴趣,不愿凑那个热闹,倒是又被狄明洄拉去做树洞,叽里呱啦诉半天的苦。 “他要回来,说音乐节嘉宾有他喜欢的乐队。”狄明洄在电话里说,“我说我陪他一起去,他又不愿意,说什么如果我去了会体验感全无,这是什么话?他至于这么嫌弃我吗?” 抱怨不够,还得呜呜呜假哭一通:“我去搜了那个乐队,他好像很崇拜主唱,可百度百科上的照片根本就没我帅啊……我看曹抒不仅心盲了,眼睛也瞎了!” 话一股脑儿倒完,真实目的才浮出水面。说是想要等演出结束去接曹抒,问徐栖定能不能跟着一起。 “如果我说‘我来接你’,他铁定不同意;可要是说‘我和你栖定哥一块儿去接你’,他绝对不好意思拒绝。” “不去。” “哎哟我求你了!” “干嘛去接?他不认路还是不会打车。” “我就想去接。”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你可以去顺带接任柚啊!” “她也不认路?也不会打车?” “结束都那么晚了,她女孩子,你很放心?” “你不要找各种理由试图说服我。” “我说的是实话啊,我很想接任柚的好不好?” 扯得没完没了。徐栖定闭了闭眼,无奈地又一次顺了发小的意,“行,我们一起去接他们,你开车。” “嘿嘿,还是你够意思!” 当天他准时立在校门口等狄明洄来接,对方果不其然迟到,害他无所事事听路边卖水果的摊贩骂了半天城管。等人姗姗来迟,更是大跌眼镜——狄明洄染了头发,红的。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这样很摇滚?”徐栖定拉开副驾车门,“丑得要死。” “很丑?”狄明洄大惊失色。 “很丑。” “好吧,幸好是一次性染剂。”狄明洄心态好得出奇,很快又乐呵起来,“我偷偷看曹抒的微博,前几天说是想染个红色头发,我准备吓他一跳,让他看看什么叫兄弟默契。” 神经。 “看了你之后他大概不会再想染这个颜色了。”徐栖定说。 “曹抒不一样,他五官生得好看,肯定能驾驭好。” “……专心开你的车吧。” 等到了地方,音乐节刚刚散场,出口处人头攒动。狄明洄找临时停车场停好车,给曹抒拨去电话,半天没人接。 他有些急,推推身边的人:“不接电话!” “给我发信息了。”徐栖定晃晃手上的手机,“你们到底是闹别扭到什么程度,以至于他只愿意联系我?” 狄明洄脸挂不住了,嘟嘟囔囔:“臭小子。” 几分钟后接到人,曹抒瞳孔一震,眼神飘忽着不敢看过来。狄明洄想找回存在感,往他身边晃,不死心地问:“哥这个头发怎么样?” 徐栖定跟着回头看,因为太热,那家伙额头沁出汗来,等顺着脸颊脖颈流下时便成了惊悚的红色。 “……” 他忍着笑,瞅一瞅边上曹抒的表情,快要憋不住。曹抒抓着背包肩带低着头,满脸写着“这不是我哥我不认识他他和我没关系”。 “今天开心吗?”徐栖定问他。 “挺开心的。”曹抒慢吞吞地讲。 顿了顿又试探着问:“我哥是不是偷看我微博小号了?” 徐栖定装傻:“啊?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哪里会对染头感兴趣,一定是看了我的小号才弄成这样……”曹抒懊恼,“学人精!多大人了,还幼稚得像小孩。” 你们俩彼此彼此吧,徐栖定心说。他瞟一眼身后因为没人搭理自己而黑着脸的狄明洄,又问,“你和你哥吵得这么僵?” “烦死了……”曹抒说起来就生气,“本来就老吵架,前段时间我谈恋爱之后他变得更加神经质,老莫名其妙给我打电话发信息问这问那的……我又不是小孩了,我哥那样真的很烦。” “确实不对,我也说过他了。”徐栖定借机明着问,“你恋爱了?” 别说狄明洄,其实他也觉得有些恍惚。实在是光阴飞逝,曹抒和他们虽然没差几岁,但从小看着长大,确实没反应过来,小屁孩也已经到了该独立的年纪。 没想曹抒眉眼耷下去,语气黯淡:“分了。” “刚谈就分?” 曹抒拽了拽背包肩带,没答话。 哥哥烦人归烦人,到底是他最亲近的人。前阵子时不时就一小吵,他没放在心上,狄明洄问起恋情的事,他也不耐烦地敷衍过去,还说了好些类似“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的话——现在想来,对于从小护着他的哥哥来讲,那些气话确实有些伤人。 前几日又一次不愉快的对话后,狄明洄在电话里说,可能确实越界了,没有尊重你的感受,哥给你道个歉。挂了电话他反开始惴惴不安,觉得哥哥语气里掺杂的失落好像轻飘飘的纸片,看似没什么威力,可尖角却是能划破皮肤的。 这份古怪心情对他影响不小,连带着冷落了刚交往没几天的女朋友。女友撒娇抱怨,撞上他郁闷烦躁的时刻,干脆提了分手,说自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柔情与甜蜜。 从来都是自己被宠着护着,习惯了源源不断的爱被灌进身体,可好像还没学会怎么把这样的爱交与他人。 那就算了。 见他不吭声,徐栖定没再多问。三人从另一个出口接到任柚,她正抬手整理发型,见了人立刻满脸幽怨地跑过来。 “花钱买气受!”她调整好发卡的位置,不高兴地说。 “大小姐,谁又惹你了?” “刚刚出来的时候,有个人一直推我,不知道在急什么,害得我差点绊倒!”任柚拧开矿泉水瓶喝水,擦掉嘴角的水渍后忿忿道,“万一造成踩踏事故怎么办?真的会死人的!” “还有这种蠢货?”徐栖定配合地附和,“你没事就行,赶紧走吧。” 狄明洄插一嘴:“这种人是真的没素质,你就该怼回去。” 和那兄弟俩很久没见,任柚高兴起来,手伸进包里翻出几块巧克力:“这个牌子特别好吃,你们尝尝。” 狄明洄接过来,犹豫了一下,转身把其中大半递给曹抒。 曹抒抬眼,很快接了。 “和好了?”徐栖定逗他们。 “什么和不和好,我压根就不可能和我弟来真的。”狄明洄说,“小吵怡情。” “是吧?”他去摸曹抒的头。 曹抒身子侧了侧,终究是没躲,只小声说:“早点把你那头发染回来。” “不好看吗?” 几欲点头,曹抒忍了:“原来的发色更好看。” 狄明洄喜笑颜开。 各回各家。告过别后徐栖定在学校附近下车,想先去吃点东西,远远瞧见一群人嬉笑打闹着绕过街角走来。其中三两位似乎眼熟,走近了才看清是关系不错的几个狐朋狗友,邹岩也在其中。 陆叙走在前面,最先发现他,打了个饱嗝迎上来:“喝第二轮酒,去不去?” 徐栖定闻到他们身上的浓烈酒气,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总觉有人直勾勾盯着自己,抬眼撞上邹岩并不清醒的眼神。他往徐栖定跟前凑了凑,扶住胳膊叫人名字,身子越贴越紧。 这要是在演戏,倒是真的高明,徐栖定想。借着酒醉做出逾矩的行为,哪怕遭到拒绝也不会尴尬,拿喝醉做借口就好。 说不上多排斥,他并没有动。邹岩得寸进尺搂上他的腰,头靠上肩膀。身边同伴吹起口哨,徐栖定只觉脖子被头发扎得发痒,不舒服地抬下巴偏过头。 只是这视角一偏,却注意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街对面的炒面摊,农批市场那天的衣服,错不了,是邹却站在那里。他背对这边,身旁是正拿手机付钱的柯淼。 挂在身上的人蹭了蹭,徐栖定回过神,才意识到邹岩还紧紧抱着自己。不论是真醉还是装醉,他不想同意识不清醒的人计较,正准备出声说些什么,邹岩竟抬起头,动作缓慢地亲起他的下巴。 这已然触及底线,他微微挣动,而始终在视野里的邹却在这时回过头来,似乎往这里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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