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生看起来有些沉闷。他一直没说话,只安安静静地站着。 从沈泊言的视角里,他微微垂着头,表情看不清楚。 “程闻君。”沈泊言突然出声。 程闻君应声回头。沈泊言看着他,说:“走了,都在等你。” 没等程闻君回答,沈泊言就穿进人群,一把拽住他的手。 “喂!你谁啊!”程文安顿时不乐意了,“怎么说走就走?” 沈泊言没理他。 围观的人不想沾事,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程闻君被沈泊言拽着,看似半推半就,实则完全顺着沈泊言的力道。 沈泊言很轻松就把他带离了那一摊人的中心。 程文安好像没反应过来,并未追上前。 他们逃到了楼梯间安全出口。摇曳的绿色灯牌下,沈泊言停下了脚步。 “谢谢你。”程闻君的声音从沈泊言背后传来。 沈泊言转过身:“他是来找你麻烦的吗?” “嗯。”程闻君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没办法。” 他这话听起来惆怅,但那一丝惆怅很快就消失在他扬起的笑意里。 沈泊言看着他的表情,却觉得她没那么开心。 “英雄。”程闻君拍了拍沈泊言的肩,说。 “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第19章 投胎 沈泊言瞅着程闻君。 他想问程闻君:那是你弟弟吗?他们暑假来找你麻烦了吗?又想问,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不,不。 这个问题不太合适。 沈泊言忍住了。 “走吗?”他只能对程闻君说。 程闻君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们先回去了。”程闻君说,“就剩我们俩。” 楼梯间里只看了扇监狱似的小窗,黯淡的天色顺着小窗落了进来。 “唉……那些事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程闻君忽然解释了一句。 沈泊言还没有开始蹿身高,比程闻君矮一个头。他抬起头,对上程闻君微微下垂的眼眸。那双眼尾下垂的温柔眸子在昏暗的楼梯间里映出好看的轮廓,像是藏在黑夜里的星星。 “就是事情太混乱,吵了一个暑假都没有结果。”程闻君对他说,“所以我想,没有结果的事,说出来会不会影响你的心情。” “哦……”沈泊言眨了下眼。 “也不会那么影响。”他努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程闻君,“毕竟吴家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程闻君闷闷地笑了声,“我们两个同病相怜,是吧。”同病相怜。 两家情况确实很像,但他们的身份却有本质上的不同。 “按事实来说,”沈泊言纠正,“我和程文安才是同病相怜。” “不,是一样的。”程闻君此时却摇头,“错的是那个造成这一切的人。” “嗯。”沈泊言点点头,“你说的对。” “所以,唉……”程闻君又叹气,“我其实不太希望事情变成这样。” “一边牟足了劲想要他们到老宅里住,另一边又拼命把他们往外赶。就为着这事,已经吵了很久。” “你们家暑假里就在说这件事么。”沈泊言问。 “不止啊,”程闻君苦涩地笑了一下,“期末考试那一阵,我妈妈在捉人。刚放暑假时,那两位阿姨就来家里和妈妈商谈,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 “再后来,就彻底闹起来了。” 沈泊言看着程闻君显得有些失意的表情,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犹豫了一下,像每一次程闻君安慰自己时拍了拍程闻君的肩,说:“不要管他们了。” 他说着撺掇一样的话:“就当没听见。” 程闻君忍不住短促地笑了声。 沈泊言看到他眼里终于有了些淡淡的光彩。 “也许我应该向你学习。”程闻君不带任何嘲讽意味地说,“你们家呢,那时候怎么样?” “我那个时候没有。”沈泊言回答。 他靠在楼梯扶手上,简短地回忆:“我们没有选择,所以吴恒不愿意给我们改姓。” 沈玉宁离世得太过突然。而且,这一两年过去,沈泊言也渐渐地发现了当初事情的一些端倪。 吴恒不愿意说,吴琛更是什么也不知道。沈泊言唯一清楚的,便只有两点——吴家对不起他们;他们现在只能寄人篱下。 “我妈妈不接受。”程闻君摇了摇头,“我能理解她,但我现在做不到改变什么。” “长大就好了。”沈泊言想了想,陈述道。 他说的是事实。他们还小,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连自主权都没有,能怎么办?打一架吗? 程闻君张了张嘴。 他似乎有千头万绪堵在喉咙口,半晌竟然都没说出话来。 沈泊言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间有些茫然。他脚尖在地上碾了碾,又开口:“其实……” “等一下。”程闻君眼尖地瞥见了什么东西,一把攥着沈泊言的手腕就把他拉了起来。 “楼梯上都是灰。”他拉着沈泊言转了个身,“你还穿着白衣服……诶,衣服上蹭得都是。” 程闻君的手心干燥,有些烫人。 沈泊言怔了怔:“我自己……” 程闻君眼疾手快,往沈泊言蹭上灰的位置拍了几下。 他下手不轻不重,没有过多接触,也并非一沾即走。 “没事。”他自然坦荡地说“帮你拍干净了,下次记得别靠着。” “我……”沈泊言真的不好意思了。 他不太习惯和人肢体接触,感觉有点奇怪。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记住了。” 话音落下,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程闻君依旧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 气氛焦灼了几秒,沈泊言实在忍不了了。 可当他刚想主动开口时,楼梯口便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 “是谁啊!放学了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谈恋爱吗?!” 这声音太过石破天惊,吓得尚还没回过神来的沈泊言打了个抖。他猛地抬头看向上面,视野里却只有不断盘旋的灰白色水泥楼梯。 程闻君也愣了一下,然后便很快便恢复平静,向楼上喊话那人说:“王主任,是我,我和沈泊言。” 听见程闻君的声音,那边楼梯口的教导主任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放学早点走,不要在学校逗留,听见没有?” 好学生程闻君和好学生沈泊言不会谈恋爱,两个男性也大概率不会谈恋爱。 “听见了听见了。”程闻君诚恳地回答。 教导主任就这么恰巧地来,又这么简简单单地走了。他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走廊又重归寂静。 程闻君偏头征询沈泊言的意见:“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好。”沈泊言收回望着楼梯的目光,点了下头。…… 其实最初沈泊言对程文安和程文修的印象很简单。 程文安冲动直接。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也都不遗余力地上蹿下跳,与程闻君对着干。程闻君似乎有一套对付他的方法,每次他闹归闹,最后也没能把自己闹到江静面前,闹进程家老宅。 程文修相对而言要沉默许多。他是池阳的新同桌,但池阳并没有像欺负沈泊言一样欺负他,只对他表现出一副不管不问的模样。 沈泊言不算厌恶他们两个。 但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立场,大家也都只是活得很辛苦的人罢了。 毕竟投什么胎,并不会由胎儿自行选择。 沈泊言时常因着程闻君的原因和程文安对上,那时看起来也是势同水火。而程文修却始终远离风暴中心,总是低着头,微微弓着背,看起来阴郁又沉默。 他们之间的交流几乎为零,少有的几次也并不算愉快。在沈泊言记忆里的程文安比起程文修要鲜活很多。今日一见,虽然程文安也成熟了不少,但感觉还是当年那个配方。只不过…… 程家家宴,程文安都来了,程文修人呢? 沈泊言是坐在程闻君的车上时才想起那么一个人的。他在这方面的记性不太好,勉强回忆,也只能想起一个高大清瘦的背影。 程闻君喝了点小酒,便也没开车,和沈泊言一同坐在后座上。他脸上泛着点微红,双眼有些迷蒙,好像有点醉了。 “程闻君。”沈泊言问,“程文修怎么没和程文安一起来?” 程闻君眼睛睁了睁。 夜色中,沈泊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小言,你没听说过吗?” “……没有。”沈泊言觉得他语气有些奇怪,“他怎么了?” “他在A国留学的时候被车撞了。”程闻君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叙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现在成了植物人,前几天刚被送回国。” “啊?”沈泊言一下子诧异了起来。 他完全不知道程文修去A国留学,更不知道程文修竟然出了那么大的事。 程闻君靠在椅背上,继续说道:“如果程文修在,大伯他可能会选择支持他吧。” “毕竟程文安不学无术,今天你也看到了,压根扶不起来。” 沈泊言听出了一股子轻蔑。 他评价不出来什么,也不太想讲刻薄的话。 “希望程文修能早日康复吧。”他说。
第20章 怎么是你 结果临到第二天早晨,程闻君才告诉沈泊言,他们要在游艇上待两天一夜。 “对不起,小言,是我的问题。”在这段时间的拷打下,程闻君终于也是学会了道歉,“我事先没问清楚,真不好意思。” 他垂着头,看起来貌似真的有几分真心实意。 沈泊言本身不太想接受,但他并不想错过这场游轮聚会,于是随口宽慰了句:“没事。” 程闻君一秒钟抬起头,露出笑容。沈泊言看到那表情就有点不舒服,转身便回了房间。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程闻君一齐出了门。 游艇停在隔壁H市蓝鹭湾。程闻君到达时,宴会的举办人庄申岭便带着几分热络迎了上来。 “终于等到你啊!”他引着二人上了游轮,“喏,这是房卡——” 他饶有深意地挑了挑眉:“就给你们准备了一间,不介意吧?” “当然。”程闻君抢在沈泊言之前笑吟吟地接过了房卡。 “就在三楼客房区。”庄申岭拍了拍程闻君的肩,“还有人要来,我就先失陪了。”一间房…… 沈泊言在庄申岭走远后,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不是没和别人在一块睡过觉,大学时也跟庄申岭挤过一张床。但和程闻君,尤其是现在的程闻君……他想一想就觉得难受。算了。 大不了睡沙发。 沈泊言破罐子破摔地想。 程闻君仿佛对沈泊言的不高兴一无所知。他表情轻松,甚至看起来有几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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