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虞有些愣神地思索了下,记忆中他没看过这个电影,所以应该也没有听过这曲子才对,但那段旋律确实是很熟悉。 他缓缓从座椅上站起来,礼貌微笑:“谢谢老师帮忙解答,曲子很好听。” 小微的小圆眼亮晶晶摇着老师的手臂说:“清清老师,下次我也要学这首!” 何简拎着她的粉色书包站起来,轻飘飘拍了下她的脑袋:“先回家吃饭了,回去晚了妈妈要生气了啊。” 钢琴教室旁边有家奶茶店,李闻虞进去给小微买了个冰激凌,小朋友因为爸爸妈妈平时很少让她吃这些而吃得十分开心,一个劲管李闻虞叫大哥哥叫得十分亲热。 李闻虞觉得小女孩确实是又可爱又好哄,笑着捏了捏圆乎乎脸。 出了商场后小微依依不舍,被何简眯着眼威胁妈妈要生气才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跟李闻虞告了别。 这时已经过了下班放学的高峰期,但大街上仍旧车流拥挤,等李闻虞到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客厅里寂静昏暗,玻璃窗没有完全合上,有些干燥的风斜斜往里吹,窗帘跟着抖动。他在墙壁上摸索两下开了灯,房子里空荡荡,连把水杯放回餐桌上都有回音。 他有点庆幸自己搬过来以后还没来得及置办什么家具,现在连窗帘都不用重新买了。也庆幸自己在B市生活了五年,却始终没有什么归属感,否则现在或许还要为了离开而不舍。 但此刻他心里只有一点不安而已。 回A市,等于回到裴新的股掌之间。裴新阴晴不定,就算有短时间的平和,也迟早会恢复恶劣本性。 可想到奶奶住在医院里,李闻虞归心似箭。或者说,五年里他无数次想要回到A市,回到熟悉的故乡却不敢,现在悬在头上的那把利刃已经落下,无论头破血流还是相安无事,他终于顺理成章。 从那天以后裴新没再出现,李闻虞猜测可能裴新的伤还不能随意走动,又或许已经回了A市。但他更希望是裴新只拿自己当作一种可有可无的恶劣消遣,消遣完之后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这样他或许还有陪在奶奶身边正常生活的机会。
第六十六章 李闻虞订了回A市的车票,那天天气不错,前两天刚下过雨,不至于太热,但阳光明媚。 他需要带走的东西不多,行李箱里大半空着。楼下那棵银杏树青黄交错,枝叶间分隔出很多块蔚蓝天空,但落在脚下就只剩斑驳的树影。 李闻虞想起他刚到B市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天气,但那时是春天,风没有什么温度。 巷子口很窄,拐角后能看见街道上的行人,路口正堵着一辆黑色轿车,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残留昨天下过雨留下的水洼。李闻虞绕了一下,再抬头看见裴新的脸时,两人只隔了几步。 阳光下裴新面色看起来比上次好,懒洋洋靠着车身站着,深黑色的眼睛不轻不重地对上李闻虞的视线,歪了歪头:“上车。” 李闻虞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裴新一把握住他拉着行李箱的手腕,语调散漫但口吻像威胁:“这里人多,别让我生气。那边有司机,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 李闻虞徒劳挣了两下,往车尾看了一眼,那边板板正正站着个年轻男人。男人见李闻虞看过来,忙不迭过去接李闻虞手里的行李箱。李闻虞抿着唇没松手,年轻人有些紧张的解释:“我是裴总司机,我叫小钟,行李我给您放后备箱里。” 裴新挑挑眉看着李闻虞,声调轻飘飘:“别为难人。” 李闻虞咬牙慢慢松了手,小钟立马接过行李箱给他拉开后座门。 车里开着冷气,皮质座椅摸上去很冰。李闻虞紧靠着车门,隔着茶色玻璃窗看外面发灰的天空。 裴新敛着眉目不声不响,车里一路上都很安静。 车站离这边就十几分钟路程,停车后小钟原本还要帮李闻虞把行李送进车站,李闻虞连忙拒绝:“我自己来就行,刚才都麻烦你了。” 小钟又去看裴新的脸色,见裴新没什么反应才微笑着松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闻虞又道了声谢,才拉着行李箱走了。 裴新走在他左边,一起检票上了车,他的座位就在李闻虞旁边。 李闻虞皱眉看他,但仍旧没有说话。 裴新看他把行李箱安置好,慢悠悠开口:“你在这儿五年,就带走这么点儿东西?” 李闻虞言简意赅:“该扔的扔。” 裴新嗯了一声:“走得这么匆忙,请朋友吃饭了吗?” 李闻虞就懒得应声了,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车程三个小时,到站时外面天已经擦黑了。 A市这几年变化很大,这个车站是新建的,李闻虞以前没来过。从出站口出来后人潮拥挤,他抬头去看出口路牌,却被裴新轻车熟路地拉着朝外面走。 越是人多的地方李闻虞越不好抗拒,裴新的车等在门口,李闻虞被直接塞了进去。 裴新从另一头上车,很自然地问:“先去看奶奶还是先回家?” 李闻虞唇线平直,压着火气:“奶奶在哪个医院?” 裴新没回答,但司机发动了车子,最后停在一家私人医院门口。 医院很大,李闻虞跟着裴新进了电梯。 裴新按下楼层,声音很淡很轻松地说:“奶奶最近情况还算稳定,不过心脏问题最不能受刺激,她看见你心情好,说不定身体也好得快。” 李闻虞放缓了语气:“你经常来这里吗?” “偶尔。” 李闻虞没再说话,看着面前紧闭的银色电梯门,紧攥着手心,他有些迫切,也很紧张。 电梯停在六楼,走道里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很淡。李闻虞走得缓慢,又忽然顿住了脚步,犹豫道:“我进去,不会刺激到奶奶吧?” 裴新回头来看他,有点乐了:“想的什么东西?一会儿好好说话别掉眼泪就行。” 李闻虞脸色有点白,他哪里会掉眼泪,他只怕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 裴新趁他发愣在他手心捏了一下,直接推开了病房的门:“进去吧。” 里面灯光不算很亮,偏暖色调,应该是为了照顾病人休息,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床上,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才抬头看过来,老人的眼睛昏沉,那一刻,好像被触及了什么机关,有些闪烁:“……小虞?” 李闻虞听见声音,脚底像灌了铅般停在了门口,喉咙也涩得发疼,远远叫了声:“……奶奶。” 奶奶的头发几乎全白了,额头覆盖银丝,前额和眼睛皱纹很重,嘴巴张合着,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来:“你...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李闻虞眼睛发酸地怔愣着,半晌没有发出声音,手上却忽然多了道温热的触感。裴新力道不重,牵着他走了进去,他动作很轻缓,奶奶见到他也并不惊讶。 李闻虞被牵着走,双眸有些恍惚地描摹着五年来奶奶脸上逐渐加深的岁月痕迹,眼眶泛红:“奶奶,我...回来了。” 奶奶急切地要坐起来,李闻虞立刻伸手去扶,摸到老人干瘦的背脊,眼睛发酸:“对不起,奶奶。” “回来就好,你愿意回来就好。”奶奶抬头看着李闻虞的脸,紧握着他的手,脸上隐隐有泪痕,一个劲点头,“长大了,也长高了,在外面受苦了。” 李闻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裴新的手在他背后上轻拍了一下,声音也轻:“我先出去,你好好跟奶奶说话。” 裴新走出病房,把门也带上了,咔哒的关门声后里面更寂静了。 奶奶颤颤巍巍抬手要摸李闻虞的脸,他连忙坐了下来,嗓音有些颤抖:“我,我愿意回来的,我一直都愿意回来。” 奶奶带着泪光的眼睛勉强笑了一下,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被泪水打湿,像一条条曲折蜿蜒的山路:“你不想看见你姑父,也不喜欢呆在家里,我都知道。你走,我只怕你出事,在外面过不好,受欺负,现在你好好回来了,我高兴。” 李闻虞眨眨眼睛,仍没能忍住眼泪,于是只好垂下脸遮挡:“我没受欺负,我挺好的,别担心我。” 奶奶擦拭着泪痕,一连应了几声好:“回来了就别走了,陪陪奶奶,奶奶也没几年好活了……” 李闻虞眼睛通红,嗓音干涩地打断这话:“不会,我以后一直陪着奶奶,奶奶也要一直陪着我的。” 奶奶默了默,干枯的手慢慢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半晌才笑着说:“好,好。” 她看着李闻虞已经不再青涩懵懂的面容,又哽咽起来:“你这几年去了哪?在哪里念的大学?过得好不好?你说你把钱留给我做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李闻虞怕她说了话嗓子不舒服,连忙倒了杯热水给她,刻意露出个笑容:“我在B市念了大学,后来又找了工作,钱都够花。” 奶奶没应声,一边垂泪点头一点盯着李闻虞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好半晌才又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你受苦了,回来见过你姑姑了吗?这几年她也担心你。” 李闻虞顿了下,垂下脑袋摇摇头:“还没,还没来得及。” 奶奶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艰涩地笑:“你姑姑明天过来,你跟她好好聊聊天。” 李闻虞应了声好。 奶奶精神不太好,又说了这么多话,很快就困了。 等她睡下,李闻虞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准备起身离开时,才迟钝地注意到病房的环境。 这是间单人病房,左手边有沙发,还有电视。右手边是一扇大落地窗,窗帘厚重地垂着,严丝合缝地遮住了外面杂乱的光线。 李闻虞面色一滞,他知道李藤没有这个经济条件让奶奶住在这里,这样的手笔,可能只有一个人。 他轻手轻脚朝门口走,拉开病房门,走道里的灯比病房里亮,于是投下一条深深浅浅的光影。 裴新坐在长凳上,朝他看过来。 李闻虞关上房门慢慢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两人一肩之遥,李闻虞垂着眼睫没看他,声音很轻:“你的伤好了吗?” 裴新后背靠在墙壁上,眉眼深邃,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侧脸:“快好了,奶奶睡了吗?” “睡了,”李闻虞的声音还有点闷,他出口意识到之后抿了抿唇,迟疑着问,“病房,是你给奶奶安排的吗?” 裴新嗯了声,算是对他问题的回答,站起身说:“走吧。” 李闻虞没动,抬头看他,顿了两秒才说:“我想看看奶奶的病历。” “看病历?”裴新淡淡地抬了抬眉,“那先下楼吧。” 他们又回到一楼,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有护士送来了厚厚一摞病历单和其它各种单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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