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厘春怀疑少年是认错人了,“不必这样麻烦,我听得懂你们的语言。” 少年微愣,直接上手摘掉孟厘春的的面具,在看清底下的脸后,他惊叹道:“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真像!尤其戴上面具后露出的下半张脸,我刚都没认出来。” 少年是个年轻的alpha,唠唠叨叨话很密,“不过他挪约语不好,和我们交流都要用翻译软件,偶尔A先生会帮忙翻译。” 他提到的A先生,让孟厘春和梅思薇交换一个眼神。 说罢他也摘下面具,青春烂漫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湛蓝色的眼,五官立体俊朗,金色的卷发末梢染上了一点落日橘粉,像极了太阳神殿下随侍的青年神明。 “罗密欧。”少年爽朗地自我介绍,听到前方有人在呼唤,随后笑着跑开。 孟厘春和梅思薇讨论一会A先生到底是不是艾佛浓的话题,忽然草坪上的宾客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众人齐刷刷望向一片高大茂密的藤本月季筑成的围墙,以孟厘春的角度看不到墙另一边的情况,但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告诉他,艾佛浓来了。 围墙很高,完全遮住了来人身影。孟厘春隐约听到有马蹄踏步的声音,他向着围墙走去,每当有人从墙后转出,心跳就加快一分,当看清不是自己预想中的人也不会失望,反而升起更大的期望继续等待后面的人出现。 当落日完全沉入云中,夜晚悄悄爬了上来,与黑夜一同降临的,是从围墙后探出的黑色马首,骏马的额前被装饰上金与银打造的额饰,花纹精美繁复并有碎光跃动,随着马匹往前行进,身上的主人也逐渐露出真容。 孟厘春的视线从对方蹬着马鞍的黑色皮靴游移过蓝色牛仔裤,最后到赤裸精壮的上身,艾佛浓带着西部牛仔的帽子,面具松垮地垂挂在脖颈前,看不清是什么样式的。他笑着回应每一个与他打招呼的人,眼角眉梢都是张扬的自信。 梅思薇来到孟厘春身边,“变化真大。” “嗯,很帅。” 从男生到男人的转变,也就仅半年。艾佛浓的变化在视频电话里看并不明显,起码孟厘春没觉察出什么,现场看冲击尤为大,让人激动欣喜的同时也感到一丝陌生。 艾佛浓骑马过来了,孟厘春仰起脸,情不自禁露出笑意,对方在路过他时,果然勒紧缰绳将马停下。 “你不是陪你爸去了?”艾佛浓目光扫过一旁的梅思薇,没认出戴着面具的姐姐。 孟厘春摘下面具,笑意盈盈,在艾佛浓逐渐变得错愕的眼神中呼唤他的名字,“把我认成谁了?” 刹那间,仿佛有烟火盛开在艾佛浓眼底,印刻上永不熄灭的光,湿漉漉的眼球,水光流转,他欣喜却也忧虑,他拧起眉,佯装自然地直起腰,仿佛孟厘春只是一个普通客人,“去那边的花房等我,我马上来。”他骑着马走了,留下孟厘春和梅思薇不得其解。 “他们的眼神很怪。”梅思薇环视周围说。 周围人瞥向孟厘春的目光,多多少少带点鄙夷,刚才碰见过的罗密欧,眼睛里怒气更甚,在孟厘春前往花房时,他追上来低声警告:“你这该死的!A先生有孩子有妻子,到底是谁把你送进来趁虚而入的!无论你背后的势力是谁我都要告诉你,他们很恩爱,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请你不要插足!” 起先,众人并不知道他们尊敬的A先生已有妻有子,直到那场绑架案的发生。那个名字叫起来有些费劲的omega连带几个月的孩子一起被抓走,A先生费了老大力气才将人救回,之后就安置在朗费罗的主宅,出入皆有保镖。 A先生对他们很和善,尤其喜欢那个孩子,帮佣们常能看到他带着孩子在房屋或屋外的草坪上散步,还会向年长的omega讨教冲泡奶粉以及拍嗝的正确方法。 外人看来,他们无疑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罗密欧为了向孟厘春佐证这个观点,还向他说了另一件事。 孟厘春打断,“你刚才说的乔先生,全名叫什么?” 罗密欧的舌头像捋不直似的,费劲地说出孟厘春已隐隐猜到的那三个字,乔满玉。 “乔先生以前是非常优秀的游泳运动员,后来出了一些心理问题就不再下水。刚入夏那会,A先生带着他和孩子去溪边玩耍,是A先生一步步帮乔先生克服心理障碍,从刚开始踏入浅一点的小溪,再到深一点的泳池里游泳,这些陪伴和深厚的羁绊我们都看在眼里!” “罗密欧!”艾佛浓从后追上两人,呵斥罗密欧忙自己的事去。 花房周围有高大的树木掩映,附近没什么人。艾佛浓与孟厘春隔着一段距离相望,天边最后一丝红色余晖在两人中间散了个干净。 艾佛浓强忍住久别重逢的喜悦,现在的头号要紧事是“解释”,而不是叙旧。 “我可以解释你听到的一切!” “现在也确实只差你一个解释。”孟厘春看向花房,“去里面说吧。” 艾佛浓从很久之前帮忙用信息素安抚乔满玉的女儿说起,“你知道的,我小时候被他救过,所以总在想该用什么回报......我以为这样就能偿还恩情。” 殊不知给将来埋下一个巨大的隐患——乔满玉为了父亲的病来到挪约,身上因沾染艾佛浓的信息素被敌对势力绑架。艾佛浓无法,只得将人救出后放到身边保护,说到底,对方身处险境是因为他,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负起责任。 花房里冷气十足,碧绿满目,一踏入就有寒凉绕身,透进心骨去。孟厘春坐上一张沙发,屋外草坪上绚丽的灯光透过玻璃墙壁、穿越绿植密密的枝叶,在他身上洒下如梦似幻的光影。 艾佛浓坐在沙发边的矮凳上,紧紧依偎着孟厘春的小腿,他仰视对方,尽量把自己放在低一点的位置,他很知道怎样认错才最有效。 “至于被认作夫妻,一开始是旁人误会,后来......我就随他们去了。” 艾佛浓认为的保护一个人,要么让外人看起来两人毫无联系,要么将人彻底划入自己的地盘。一开始,他并非有意让人误会,只是他和乔满玉一A一O加上一个孩子的组合,实在容易惹人遐想,所以尽管他从未对外承认,但流言还是传开了。 “为什么不澄清?”孟厘春问,“任由其他人对你们的关系添油加醋,你不在意,满玉也会难做。” 当然是因为有乔满玉在身边做挡箭牌,可以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推掉巴结者送来的莺莺燕燕,以及最重要的,保护他真正想保护的人。他根本无法想象,倘若那日被绑架的是孟厘春,该是怎样的心慌意乱。 “你这样做,对满玉不公平。” “他知道!他自愿的!我给了他父亲治疗所需要的所有费用,他也答应演好我妻子这一角色。”艾佛浓紧紧握住孟厘春的手,“所以在外我不能承认与你的关系,但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你能理解的对吗?” “演多久?”孟厘春作为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清楚现在的情况不是一句“理解”就能解决的,他考虑到的是方方面面。 艾佛浓回答不出,只要他一日坐不稳朗费罗家主的位置,就有各种危机在暗处四伏。但即使他达成了祖父那般的成就,就能保证所有人安全了吗?所以要演多久的戏,他回答不出。 “倘若要几年,我们的感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艾佛浓顷刻间皱起眉,“我不会和你分手!我知道把你变成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是委屈你了,但也是基于现实考虑的。” “小A,有些事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当初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呢?起码也要告知我一声。”孟厘春深深叹气,“你太不成熟了。” “对不起。” 孟厘春没有回应他的道歉,“我个人的情绪先放一边.......” “不能放!”艾佛浓急急打断:“放在心里一直不说,迟早会出事的。” “好,那我如实告诉你,这件事确实让我心里不太舒服,但既然你说得头头是道,也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所以,我想把因为这件事引起的情绪变化先放一边。” “知道了…….” 孟厘春娓娓道来:“小A,感谢你考虑到了我的安全问题,但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可以有很多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把一个无辜的人拉来做挡箭牌,我不认可这样的做法。假设满玉真的出了事,到时我们该如何面对彼此,我们的感情中间将永远存在一个人、一道裂痕,这是哪怕再长的时间也无法抚平的。 另外,我不是个只注重爱情的人,工作、生活和社交对我来说同样重要。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我们的关系转为地下,有朝一日被人知晓,我的工作怎么办?生活和社交场中的个人名誉如何恢复?我的桃色新闻甚至会影响到公司的股票和声誉,你让我如何面对用心栽培我的上司,以及这份我付出无数心血的工作?” 艾佛浓眼睛一亮,好似这不是什么难题,“我可以养你!” 孟厘春摇摇头,“被圈地豢养的只能是宠物,作为一个成年人,在社会上必须拥有独立自主的能力。” “你不愿意依靠我吗?” 孟厘春耐心解释,“我认为你刚才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是“依附”,我做不到完全依附另一个人。”像菟丝花一样,只会用柔弱的枝条缠绕住橡树粗壮的身躯,借力往天空的方向攀爬,呼吸不属于自己的上层空气。 艾佛浓喉结上下滚动,唇抿得紧紧的,让他真正难受的,是孟厘春冷静的情绪,哪怕被骂两句也好,起码还能感知到对方情绪的存在。他现在就像一个正在等待审判的犯人,因为摸不清审判官的想法忐忑不已。 “其实,你也别担心,”艾佛浓僵硬地笑,“平息舆论很简单的。” “舆论平息了,就能代表它不存在吗?” “那就尽量不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孟厘春含笑不语,眨动的睫毛末梢,跳跃着星星般的光点,照亮琥珀色的眼波。艾佛浓以前最喜欢看他笑,打从心底会感到温暖,现在却是越看心越凉。 “总之只要不分手,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艾佛浓干巴巴道。 “我对恋人的期待,只要求一份纯粹、真诚的爱。” “难道我的爱已经算不上存粹了吗?我这个人在你眼中也算不上真诚了吗?”艾佛浓哀戚戚地揉捏他的指骨,时不时放到嘴边亲吻,“我只是有些事没处理好,我答应你,我会马上想办法让一切恢复正常!” 孟厘春摇头,“我没有逼你,你也不要急着许下承诺。况且你已经把满玉架在了这个位置上,澄清身份后,他该如何自处,又是否会再遇到危险,这些你能料到吗?” “这不行,那不行,怎么做都不对。”艾佛浓表情委屈极了,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预备怎么办?”
53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