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济慈三岁那年,父亲生了一场重病。 父亲躺在病床上,摸着儿子的头发,眼神悲伤道:“这可怎么办?爸爸这次要是真的挺不过来,你和妈妈可怎么办?” 好在上天眷顾,父亲还是从这场重病中挺过来,病好后,他开始强逼母亲公司做他的秘书,母亲怎么哭闹他也不妥协。 为此,母亲老是在背地里抱怨:“结婚前说好要对我好的,怎么婚后就变了个模样。” 因为要去公司上班,她不得不和那群闺蜜断掉来往。 日子就这样简单平淡地过着,直到悲剧降临在这个和谐的家族。 墓园里,傅庭雪去摸黄金树的树皮,他闭上眼,像是在感受心脏的跳动。 周济慈看向这棵树,赞叹道:“这棵树很漂亮。” 傅庭雪浅笑道:“很漂亮是吧,它应该有五十岁了。” 他和周济慈说了很多童年的故事,眼神温柔宁静:“你母亲从小就喜欢这棵树,所以我将她埋在这里。” 沉默片刻后,周济慈问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她和我吵架,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的。” “她为什么和你吵架?” 傅庭雪狠狠地皱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周济慈又追问道:“我父亲的坟墓在哪里?我想看看。” 傅庭雪不耐烦道:“你一定要跟我谈起那个男人吗?你明知道我讨厌他,要不他意外去世,我也不能和你母亲破镜重圆。” “意外?” 周济慈冷笑一声,他看向草地上一方静穆的墓碑,语气平静道:“你敢不敢对母亲的坟墓发誓,说我父亲的死因是个意外。” 傅庭雪咬牙:“你不要逼我……” 他想起让他很不快的事情。 大小姐怀疑过丈夫的死因,她曾经去找傅庭雪对峙后,但她脑子不聪明,怎么也没能从他口中套出话。 傅庭雪耐心地哄道:“大小姐,纪斯年的死是个意外,警察们不都这样说吗?你放心,我会对你和小贤好的,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他有半句话咽在喉咙里:你以前对我那么残忍,怎么突然对那个姓纪的心软起来了。 但他不敢说,生怕得到让他恐惧的答案。 大小姐抬起一张纤弱的脸,眼里满是泪水:“可他是小贤的亲爸爸啊,我怎么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傅庭雪做梦都想不到,从小自私刻薄到那种程度的大小姐,居然有一天不想做个漂亮的小傻瓜? 谁也不知道大小姐到底能多爱纪斯年,但因为有了孩子,这个一向自私的女人也会从母亲的角度开始考虑,这是生物的本能。 如果丈夫真是傅庭雪害死的,那她怎么可以让儿子认贼作父呢。 但傅庭雪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大小姐爱那个男人,胜过爱他。 大小姐如此,而周济慈也是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 这个认知让他敏感的神经顿时分崩离析,他彻底破防,不管不顾道:“是,是我让人撞死他的。可惜他命大,我只好又亲手拔掉他的氧气管。那又怎么样?我不过是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他永远忘不了亲手送那个男人上路的场景。 纪斯年那时候还有点意识,他躺在病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傅庭雪拔掉他的氧气管。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哀求,他那双清棱棱的眼看向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他妻儿的照片。 终于,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也熄灭。 他手指抽动几下,不动了。 傅庭雪自顾自地发泄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恨和怨,他没发现的是,在他承认自己的报复时,周济慈的瞳孔里流淌过一层薄雾,左手悄悄地捏住口袋里的东西。 紧接着,傅庭雪又以近乎哀求的语气道:“你可怜可怜我,我已经老了。你的父亲只养了你五年,我能陪你更长的时间,难道我还不能胜过他吗?” 周济慈挣脱开他的手:“你早该明白的,在你承认你对我的父亲做下的恶时,我们就只能是敌人。我爱我的父亲,你觉得我能爱你,胜过爱我的父亲吗?” 傅庭雪紧紧地咬住牙:“你,你——” 他对这个回答感到愤怒,一瞬间,种种阴暗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周济慈又轻笑道:“你又能爱我有多深?能胜过你的恨吗?十六年前,是你自己选择放弃我的,你难道害我不够惨吗?你害死我的父母,又把我关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公馆,给我穿我不喜欢的衣服,不顾我的意愿把我打扮成那副模样。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可如今,你又说你爱我,想要弥补我,你简直让我想笑,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害得我很惨了,你又能爱我有多深?” “我当然爱你!” 傅庭雪猛地撕开他的衬衫,露出赤裸的上身。 他上半身的肌肉紧致而有力,但却布满伤痕,这些伤痕触目惊心,粗糙且凹凸不平,在皮肤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一道是付不出医药费,医院的医生揍的;这一道因为逃跑让地下黑市的打手给捅的;这一道是抽血留下的……你母亲将我抛弃在医院,我好容易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爱人抛弃。那家黑医院把我卖到美国,而她风风光光地嫁入纪家,她被那个男人捧在手心,又生下你。那个时候,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给那群人做过血奴,我受尽折磨,过着猪狗不日的日子。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座地狱里逃出来,我有了钱,也有了地位,我好不容易回到故乡,却得知她已经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原本属于我的位置被别人的男人占据。你说,我不该恨,不该怨吗?”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爱你的,放弃你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你的母亲对我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她欠我一笔债,母债子偿,你应该补偿我的……” 周济慈别过脸,对那片触目惊心的伤口感到不忍心。 沉默片刻后,他又抬起头:“那要我恭喜你吗?你看看你,你已经向所有辜负过你的人都讨了债。但里面绝对不包括我,我不欠你的。” “你不是要我拯救你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你以为你犯下罪孽,再在我面前装模做样,你就能得到救赎?做你的美梦!” 这时,一道惊雷在天幕中闪过。 傅庭雪惊恐地望向天幕,巨大的雷电在天地之间穿行,仿佛要勾走他罪恶的灵魂。 回过神后,他掐住周济慈的脖子,猛地将他抵在黄金树的树干上:“你不要逼我……” 周济慈不在意地笑道:“你最好现在掐死我,我是母亲和父亲的孩子,我身上也有你憎恨的东西。杀了我,我们至此结束一切,然后带着你的仇恨到棺材里去忏悔。” 他的神情中藏着一抹冷笑,那一瞬间,傅庭雪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属于那个男人的影子。 傅庭雪惊恐地松开手,踉跄地后退几步,大喊道:“我受不了了!这对我不公平!不公平!我不过是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就这样给我判了死刑?凭什么?” 他痛苦地抱住头,扭曲狰狞,像只穷途末路的野兽。 自始至终,周济慈都是以一种冷漠的态度旁观这个男人的崩溃和绝望,他开口道:“到此为止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交谈的必要。” 说罢,他转身离开这片草地。 泼瓢大雨中,傅庭雪跪倒在大小姐的墓前,痛苦地把头抵在冰冷的泥土上。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从地底下传来的叹息声。 他捂住脸,躺在黑暗中痛哭了一整夜。
第29章 警察局的档案室内,灯光昏暗,几盏黄色的台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工作人员们正在忙碌,他们匆忙地翻阅文件,又一页页地抽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氛围,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心跳的跳动声在空气中回荡。 自从出院后,江恕把工作都推到一边,一心帮秦洋这边寻找英贤公司的税务漏洞。 他好歹是个总裁,甚至还考过律师证,在这方面还是能提供很多帮助的。 档案室里,江恕一边帮忙看文件,一边问秦洋:“我麻烦你们的事情,你们到底有没有仔细去调查?我男朋友已经有三个月没和我联系,万一出事怎么办?” 他可没忘记那老变态有多变态,要不是国内不允许,他早开直升飞机杀入傅公馆,把人抢回来。 秦洋耐心地回复道:“江先生,我理解你的焦急,但你的男朋友他是自愿和傅庭雪走的,我们也打电话去询问过,周先生在电话里没有指责傅庭雪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声音听起来也很平静。” 江恕心里很着急:那老变态到底给济慈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小声嘀咕道:“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子撬墙角。” 这简直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秦洋抽出一页纸放在单独的文件夹里,顺势接话道:“可能他嫌你不够老?” 江恕手一顿,抬眼道:“你什么意思?” 秦洋耸耸肩:“你知道的,我周围的人如果要嫁富豪,都喜欢嫁老一点的。” 这样方便早点送走富豪,继承遗产。 江恕明白他的意思,反驳道:“……济慈不是那样的人。” 见江恕露出不耐的神情,秦洋有心想膈应他一下,又道:“可我在社交平台上看到傅庭雪发布的公告,他说周济慈是他的继子,那人家以后好歹也是千亿家产的继承人,会更亲近亲人也不奇怪吧?” 江恕烦躁地捋了把头发,为保全周济慈的名声,他自然没把那些不堪入目的女童装照片交出来,不然那老变态得被全网正义群众的唾沫淹死。 但要说周济慈是贪图财产,那更不可能。 秦洋又道:“还有,那位周先生和您认识也不到半年,您怎么就肯定他在你和继父之间,一定会坚定地选择你呢?你真的了解他是怎样的人吗?” 江恕狐疑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你很针对我的样子?难道……” 不怪江恕产生怀疑,实在是他最近草木皆兵,看哪个男人都想要抢他男人的模样。 秦洋面无表情:“我是直男,我也就是在网上看到的花边新闻多了,难免对你有刻板印象,我很抱歉。” 不要整天都幻想别人和你抢男人,你老公又不是公务员。 但江恕作为港城的知名“环保人士”,只要看过那些花边新闻,就很难对他产生好印象,再加上他对周济慈的所作所为,所以秦洋怎么看他都不像个好人。 他还记得周济慈是这样评价这个男人的:长到三十岁还没精神断奶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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