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见他摩挲自己无名指上的痕迹,还以为他是在介意自己的前一段婚姻。 他刚想解释,周济慈又缓缓开口道:“我听白姨说过你母亲的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应该明白,钻戒不仅是一颗贵不可言的宝石,婚姻也不是过家家的游戏,你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周济慈在江宅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修剪花束时会和白妈聊天,他很少说话,只是做一位合格的倾听者,白妈跟他说了很多江家的事,他也大致能知道江恕长成这个性格的原因。 但越是了解江恕,周济慈对他也就没有了怒气,因为在他眼里,江恕就像个没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孩子,没开化的野兽一样。 他越是渴求爱,越是会伤害到别人。 与其说他缺少爱人,他更缺少一个耐心教他去爱的人。 周济慈当然不会和这样的人生气。 “你得想清楚,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想在我身上索求什么,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的语气平静温和,温柔缱绻的口吻给他的话语增添了一种奇特的魅力,这让江恕突然就羞愧起来。 江恕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但在周济慈面前,他却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手足无措。 周济慈就像一块剔透的水晶,不仅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还能给他带来精神的慰藉。他喜欢听周济慈说话,虽然很多时候,这些话并不中听,但这让他感觉自己正在反省过去的冲动和错误,他开始学会自省,他开始成长,开始改变,重新成为理智又热情的人。 在这种莫名的感情支配下,他上前抱住周济慈,不断地忏悔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但我是真心想对你好。”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说他曾经犯下的恶,说他重新燃起的热情,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上哽咽。 良久后,周济慈语气闷闷道:“你压痛我了。” 江恕连忙起身,他见周济慈面容疲惫,深吸一口气,缓和自己激动的情绪,勉强道:“不说这些话了,你好好休息吧,现在外面乱得很,我们的事……以后再说,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他在周济慈额上印下一个吻,安静地离开病房。 在他离开后,周济慈看向房门,脸上浮现出很微妙的神情。 江恕不知道的是,在他坦白自己的心意时,他已经沦为周济慈手心的猎物,真爱会使男人岌岌可危,这份爱足以驯服世上最凶猛的野兽。 慈善拍卖会当晚,很多记者都聚集到巴别塔门口,因为他们听说这次拍卖会,江恕会带那个男人过来。 作为旋涡中心的人物,周济慈从来没在社交平台上发过一条评论,也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这让人不禁猜测他到底会是怎样的人? 众人翘首以盼中,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停在巴别塔的门口,江恕率先下车,然后打开车门,握住一双手,那双手白得像是用象牙石雕刻的一样。 那个男人像是一团光,他出现的那一刻,港城的黑夜瞬间被照亮,就像金色大厅一样。 港城的夜晚开始起雾,他纤长的睫毛上凝结着一层白霜,清冷的月光把他的脸映照得愈发雪白,就像精美的东方白瓷,肌肤上流淌着一层淡淡的莹光,素白而坚硬。 这算是周济慈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他确实和众人想象中一样好看,但气质更加的冷,拒人千里之外,爬上这座冰山都得小心手上生冻疮。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确实是值得的。 反应过来时,果然就有记者开始上前采访,其中有个记者不礼貌地问道:“请问,周先生,您是自愿和江总在一起的吗?” 周济慈回答道:“当然。” 那个记者又问道:“那你对林琅先生的事怎么看?” 周济慈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不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提问的记者瞬间一哽,他们想过无数次,作为旋涡中心的人物,周济慈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却没想到是这样冷漠的人,冷得能够伤人。 江恕这时笑道:“我们自然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可能不久就会结婚呢,别人做下的错事,和我们没关系。” 说着,他露出两人手上的戒指,那是一对情侣戒,一看就价值不菲。 接受完采访后,两人一起进入巴别塔,江恕握住周济慈冰冷的手,给他取暖,两人看上去像是真的感情很好。 拍卖会很无聊,无非就是每年年末的作秀,资本家们象征性地捐款,各路明星也争奇斗艳、明争暗斗。 江恕凑到周济慈耳边道:“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我给你拍下。” 周济慈只是摇摇头,他不过是陪江恕来澄清谣言的,这种闹哄哄的场合,他一向都不喜欢。 这时,拍卖师拿出第三个拍卖品,是一条红宝石项链。 看到那条项链,周济慈大脑一痛,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片段: 一个英俊不凡的男人把这条项链戴在女人的脖子上,轻声道:“大小姐,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我把它找回来了,余生让我照顾你好不好?连带你的孩子,不,是我们的孩子。” 女人眼神迷茫地坐在镜子前,像个漂亮的、任人打扮的小傻瓜。 画面一转,女人歇斯底里地和男人争吵,拉扯间,她不慎从楼梯上摔下来,脖子上的项链被她扯断,细碎的小钻石撒了一地。 最大的那颗红宝石上沾染上红色的血,它咕噜咕噜地滚到一个小男孩的皮鞋上,终于不动了。 周济慈面容痛苦地捂住大脑。 拍卖师继续介绍道:“这是一条罕见的红宝石项链,色泽不比‘日出’差,是一位富商向妻子求婚时的礼物,起卖价一千万。” 江恕明显发现身边人的不对劲,见周济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项链,他问道:“你喜欢那条项链?” 周济慈皱眉道:“我只是觉得……” 没等他说完,江恕已经开始竞价,他一出手,港城的其他人自然都要让着他。 成功拍下那条红宝石项链后,江恕心满意足地收手,他凑到周济慈耳边笑道:“等会儿,我亲自给你戴上。” 周济慈垂眸,不知道再想什么。 拍卖会结束后,又是无聊的慈善晚会。 见周济慈面露疲惫,江恕想到他身体可能还有些不舒服,关切道:“你要不先去休息室等我?” 两人间那种温情脉脉的氛围,倒看不出是江恕强求的,相反,很多人都很羡慕江恕,这样不吵不闹、不作不跳的情人,哪怕是个中看不用的花瓶,放在家里供着也无愧于一种艺术。 周济慈点点头,被侍者领去休息室后,他皱眉揉捏额角,自从看到那副项链后,他的大脑便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一条长蛇,它扭动着身体使劲地、从里而外地撞击他的脑颅。 这时,门被推开,侍者和一个男人走进来。 侍者介绍道:“周先生,傅先生就是这项链的原主人,他想把项链亲手交到您手里。” 说罢,侍者恭顺地把门关上。 休息室终于只剩下两人,傅庭雪面带微笑着打开那个盒子,露出那条项链:“小贤,这是你母亲的东西,如今,终于回到你手中了。” 红宝石上干干净净的,一点血迹也没有。
第23章 周济慈刚到傅公馆时才五岁,不,他那个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他叫纪贤,他的父亲是港城的名门望族纪家的少爷,母亲是名震一时的大美人,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父亲意外过世后,母亲连新丧都没过就立马改嫁,当时的周小姐还不到三十岁,改嫁也不算稀奇,但速度这样快,难免让人家说闲话。 纪贤那个时候才五岁,他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只是奇怪地发现,突然有一天,爸爸出门上班后就再也没回来,妈妈急匆匆地出门后也没再回来过,家里人心惶惶,管家支支吾吾,也说不清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纪家的两个老人还在世,可怜白发送黑发人,他们强忍住悲痛,一边准备儿子的丧礼,一边想把这个唯一的宝贝孙子接回老宅照料,结果却被人领先一步,傅庭雪的人几乎是强行把纪贤绑到傅公馆的。 美其名曰,身为继父,他会照顾好自己的继子。 纪贤那个时候还没生病,父母又特别娇惯他,脾气烈得像一匹小野马。 所以,当他被一群黑衣人绑到傅公馆时,他还很有精神地用有力的小腿踹人家下巴:“放开我!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绑架我?放开!放开!” 一个黑衣大汉不甚被他踹到,下巴当场脱臼,他那嘴都合不上的滑稽丑态,让小孩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下车后,纪贤看着眼前鬼气森森的傅公馆,突然联想到他看《猫和老鼠》时女巫的那个黑城堡,顿时觉得莫名的寒意席卷全身,不由打了哆嗦。 不会是女巫绑架他的吧?男孩不着边际地想。 这时,公馆里突然走出个年轻男子,他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装,身上有古典优雅的绅士气质,像是受过很好的教养。 但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里像是压抑着狂乱的意想,又像是饱含愤怒,这样复杂的感情像重重烈火,折磨得他脸色苍白,不得安宁。 面对这个奇怪的男人,纪贤精致的小脸上露出瑟缩的神情,语气也变得色厉内荏起来:“我要回家!我妈妈呢?” 傅庭雪在纪贤身前蹲下来,认真打量眼前的男孩。 男孩大概五六岁的年纪,一身裁剪精良的短西装,套着及膝的小腿袜,脚上踩着软底羊皮鞋,看上去倒像个彬彬有礼的小绅士。 他生得粉雕玉琢,因为深受父母的疼爱,眉眼难免有几分娇纵之态,小巧玲珑的鼻子仿佛对任何人都瞧不起。 显然,他和他母亲很像,然而眼睛的颜色却不够纯正,瞳眸深处透着一点瑰丽的异色。 傅庭雪自然知道这样的变异来自何人,他强忍住心里的那点妒忌和恨意,似笑非笑道:“这是大小姐的儿子吧?你倒是和你妈妈长得很像。我是你的新爸爸,以后你就住这里,我会照顾你。” 他行为和语气都竭力表现出亲昵的姿态,但眼神中却克制不住地流露出反感的情绪。 纪贤睁大眼,皱起小鼻子:“新爸爸?我有爸爸,你是谁?我不要住这里,我要回家!快送我回家,不然我爸爸不会放过你。” 这嚣张跋扈的脾气也像,一点也看不清目前的处境。 听到那个让人不喜的存在,傅庭雪的脸顿时阴沉下来,他伸手捏住男孩鼓起的两腮,语气冷冷道:“你给我听清楚,我可不会娇惯你,收起你的坏脾气,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别惹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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