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是不能细想的绝望。 陆云祁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的年纪和出身,如果他跟裴珈禾一样大,如果他不是私生子而是自小就长在陆家,如果他更早一点出现,他是不是至少能陪在他身边。 而现在,他又该怎么对裴珈禾开口,裴知宜死在他8岁那一年。 他又该怎么将腺体交给裴珈禾。 所有的安慰都苍白无力,陆云祁轻轻地抚摸着裴珈禾的脸庞,他还是没有碰到一滴眼泪,此时此刻裴珈禾哪怕嚎啕大哭都是一种发泄,但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见陆云祁这样,反而拍了拍他的手道:“没事的。” “都过去了。” 陆云祁却哑着嗓子道:“没有过去。” 他看着裴珈禾的眼睛,“那些痛苦可以淡化,可以遗忘,时间会消磨一切,但是有些人,绝对不能过去。” “老婆。”陆云祁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认认真真地道:“对你而言,无论怎样去消化这些情绪都可以,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知道,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无论是什么。” 裴珈禾笑了下,“我知道。”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不再怀疑陆云祁对自己的感情了。 他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裴珈禾擦擦他的眼泪,陆云祁已经哭成了一只悲伤猫猫头,鼻头紧皱着抽了下,额头上的纱布也跟着动了下,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裴珈禾觉得他可爱,真情实感地笑着弯了弯眼睛。 “不要哭了。” 换作平日,陆云祁是很高兴裴珈禾来哄他的,但现在他希望裴珈禾更注重自己的情绪,所以只是摇了摇头,依旧把人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信息素气味,不断确认他现在确实在自己身边。 裴珈禾靠在他身上,继续道:“分化期结束之后,我回了陆家。” 他对谢浔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味地躲避,而是似有似无地对他表现出一丝好感,在谢浔对他第一次表白的时候,以年纪太小拒绝了。 一直到上了大学,快毕业的时候确认关系,而毕业之后,他就和谢浔结了婚。 谢浔跟陆云琛的关系一直不错,和谢浔结婚之后,他跟陆云琛也渐渐熟悉起来,两年后,他成功和谢浔离婚,嫁进陆家。 谢晏舒对这两门婚事都持强烈的反对意见,但前有谢浔以死相逼,后有陆闵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的大力支持,裴珈禾无论如何,都已经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被众人渐渐眼熟。 兜兜转转,裴珈禾终于有了一种他正在逐渐接近真相的实感。 即便身后风言风语不断,但那于他而言实在是无足轻重,他只在乎陆家,他一点一点,费尽心机地在陆氏站稳脚跟,到后来哪怕不靠陆云琛,也有了不可替代的一席之地。 而陆云琛娶他,显然也不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他。 他的确很喜欢裴珈禾的脸,但这张脸又常常让他想起裴知宜,那个逼得他母亲跳楼的女人。 极少数时候,他也会对裴珈禾心生不忍,因为裴珈禾看起来那么爱他。 但实际上,裴珈禾对他也只是满心算计。 “陆云琛的车祸,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意外。”裴珈禾平静地道:“他有固定吃药的习惯,尤其是在某些时候。” “陆氏本来就是制药发家,陆云琛用的药基本都是市面上没有的,而那天他吃的药被我换掉了。” “效用一样,但是他对那种药的耐受性不是很好,神经也很容易亢奋。” “车祸之后的血检或者尸检其实都能查出来异样,但陆云琛嗑药的事情陆闵之是默许的。” “再加上此前种种,他一时半会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陆云祁小声嘟囔道:“原来是真阳痿啊。” 裴珈禾侧过脸,好像情绪回转过一些,又像是终于有了些困意,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派人调查过沈雪青一段时间。” “那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不然我不会找他合作。” “何况他要做的也不是很多,只需要在陆云琛开车的时候,和他调情罢了。” “我想杀陆云琛,并不是偶然冒出的念头,如果去年的车祸没能成功的话,还会有下一次。”裴珈禾仰着脑袋看陆云祁,“我不是个好人。” 陆云祁却亲了亲他的发顶,溺爱地道:“坏人死了,是个好事。” “老婆,你当然是个好人。” “何况,谁又能说陆云琛的死和你有关系呢?是他自己开车出的车祸,自己吃的药,自己接的电话,那他就只能自己死掉了。” 裴珈禾还想再说些什么。 他费尽心思,利用谢浔,利用陆云琛,甚至连自己都利用,他在日复一日的算计和谋划中,已经和原本的裴珈禾背道而驰。 他看不清自己的真心,也害怕别人对自己的真心。 “陆云祁……”裴珈禾轻声叫他,陆云祁应了一声,和他对视。 对上他的眼睛的那一刹那,裴珈禾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他很想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如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说不出口。 陆云祁拍着他的心口哄他睡觉,又像哄小孩子,“我也是好人哦。” 裴珈禾昏昏欲睡,又有些想笑。 是啊,你是个恋爱脑上头的大好人。 “老婆,过几天我们不在川港,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 “换个地方,就当散散心了。” 作者有话说: ————--————--———— 啵啵啵啵啵!
第66章 裴珈禾睡着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他将近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夜里断断续续醒来无数次,又或是整夜没有丝毫困意,眼下已经有了一层淡淡的乌青,陆云祁小心翼翼蹲在床边给他盖好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似乎是确认他已经睡熟了,陆云祁从抽屉的最里面翻出一个深紫色的小首饰盒,一打开,里面是一副对戒。 这是他上次易感期结束偷偷量了裴珈禾无名指之后托人定制的戒指,陆云祁握着他的手腕轻轻抬起,拇指和中指圈起来握了下发现他又不知不觉地瘦了些,他叹了口气,将戒指慢慢套进裴珈禾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好,款式不算复杂,细细的戒圈环在裴珈禾纤细的手指上,并不过分华丽,一颗长形切工和九颗圆形明亮式切工的钻石镶嵌在上面,抬手间能带出细微闪烁的光,而戒指内圈又雕了一朵小小的苦橙花,那是不会被别人轻易看见的隐秘心思。 陆云祁确认戒指的大小刚好之后就又取了下来,眉眼间闪过一丝懊恼,易感期的时候脑子果然不完全在线,他大概只想着一步跳到结婚,订婚戒指还没准备,就先把结婚戒指给定下来了。 当时应该把中指的尺寸也量一下的,现在时间太紧,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陆云祁把戒指盒合上,又放回抽屉最里面,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戒指送出去。 他替裴珈禾把被角掖好,进厨房取了砂锅开始煲汤,已经早上八点多,整座城市正在慢慢苏醒,人声和车声交织着,烟火气也渐渐散开来。 这段时间内手机一直显示有电话打进来,陆云祁忙完之后忽略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先去看了眼W&H现在的情况。 董事长陆闵之病重住院,明面上的二把手裴珈禾下落不明,而之前传闻从国外回来准备接手兄长遗志的陆家二少也不见人影,关于W&H之前被人举报的非法实验也已经由相关调查组进驻开展工作,花边小报添油加醋,又笔锋一转说起陆云琛身前的诸多绯闻。 类似的报道数不胜数,即便公关很快压下去又还会有新一批的涌上来,几个对手公司如狼似虎,恨不得立刻把陆氏拆分吞吃,陆云祁粗略地看完,比起陆氏,他现在更担心裴珈禾的人身安全。 而且,裴珈禾最近做的这些事情有不少已经涉及到灰色地带,他不知道裴珈禾到底有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但至少他现在要保证裴珈禾不能再受到一点伤害。 未接来电上有十几个都是宋承文打过来的,陆云祁回过去,那边不过几秒钟就接起来,宋承文着急忙慌,“大哥,你还知道看手机?!” “你现在人还好吗?” “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陆云祁用毛巾将砂锅旁边的水汽擦干净,“有个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跟金家少爷说一声,调查组里应该有他们家的人,查的时候稍微避开些裴珈禾的事情,有些东西,没必要完全翻出来。” “我不方便直接出面跟他联系,就拜托你了。” 宋承文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下来,道:“小金还说上次的事情想谢谢你来着,这忙对他来讲也没什么难度,他应该很高兴能借此把你人情还了。” 说着说着宋承文又意识到什么,他顿了一下,“你上次竞标的项目送给他,就是因为现在需要他?” 陆云祁没有否认。 宋承文无奈地道:“我也真是没想到你会跟你父亲闹到这种程度,昨天我爸还想去医院探望一下,结果差点连门都没进去。” “罢了。”宋承文道:“多事之秋,你这段时间多注意些,我反正是肯定站在你这边的,我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父辈的事情不关我俩的关系。” 陆云祁笑了下,认真道:“多谢。” 他又拨通了谢浔的电话。 自从上次谢浔被迫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吐露出来以后,他反而像是终于把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放下来了,尽管这为时已晚。 他这边还没开口,谢浔就主动地道:“放心,这次的事情谢家不会插手。” 陆云祁淡淡地道:“那就好。” “你只需要保持一惯的沉默,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很有经验。” 谢浔冷笑道:“你这张嘴也真是一如既往。” 陆云祁道:“谢陆两家多年世交,此刻什么都不做最多被人指着骂几句,风波过去没什么实际损失,但如果此时想帮忙,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还有,”陆云祁补充道:“看好谢晏舒。” “不要让她去见陆闵之。” 谢浔应下来,支支吾吾许久之后道:“他还好吗?” 陆云祁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谢浔良久无语,电话被人突兀地挂掉,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厨房内渐渐有饭菜的香气,陆云祁将手头的事情抓紧处理完,又做了几样清淡的小炒,裴珈禾这段时间实在是瘦得太厉害了,陆云祁甚至怀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裴珈禾是不是根本记不得自己还要吃饭。 他没打算把人叫醒,但裴珈禾睡了三四个小时就自己醒了,站在卧室门口似乎是在发呆,他也不过问陆氏的事情,好像真的打算把这些全都抛之脑后,只是看着陆云祁额上的伤道:“要不要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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