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嘉文虽然没有读过几天书,但是此时此刻,他想起了遥远的学校课堂里,面目模糊的老师提过的一个词——群狼环伺。 他拽了拽边亭的衣袖,小声嘀咕道:“这情况不对啊,阿亭。” “别理他们。”边亭从小混迹街头,这样的场景,他早就见怪不怪,他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似的,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跟着我来。” 边亭不想惹事,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就愿意遂他的意,二人刚踏进货场的大门,一个戴着蛤蟆镜的年轻人就对着二人吹了个口哨,调子像大鼻涕似的拖得老长,黏糊地人浑身难受。 “看看谁来了。”男人伸中指,以一种十分不文明的姿势,将墨镜顶到额头,露出镜片下两只小得令人同情的眼睛,“这不是靳总身边的红人吗?” “哟,还真是,他怎么来我们这地儿了。”他的身旁有人立刻应和道,“人家可是跟着靳总见过大世面的,哎,我问你们,你们去过蒋董的生日宴吗?” “瞧这话说的,蒋董的生日宴,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吗?”墨镜男阴阳怪气道:“我们这些打杂的,哪有这样的福气撒?” 边亭上次在蒋晟的生日宴上代表靳以宁送贺礼,算是在集团里露了个脸。那次之后,上赶着巴结他的人有,看他不顺眼的人更多。 这段时间下来,关于边亭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不少人在私下议论让,虽然不像今天这样捅到他眼前,但他早有察觉。 边亭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无意招惹无谓的是非,对周围的敌意视若无睹,继续往前走。 只可惜他刚往前走出两步,半块红砖从侧面袭来,正好砸到他的脚边。 边亭停下脚步,抬头朝砖块砸来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满头卷毛的男人猛抽了一口烟,从货箱上跳下来,踱到他的面前。 这个男人就是弹头,弹头的身高将近两米,肩宽背长,身材魁梧,挡在面前像一座小山一样,充满了压迫感。 他眯起眼,上下打量了边亭两眼,“你就是边亭?” 边亭问,“你是?” 弹头哂笑一声,没有回答,把剩下的一截烟屁股扔在地上,用鞋底用力碾了两脚,眼前这个小子化成灰弹头都认得出,但边亭却不认得他,上次在停车场动手的时候,弹头一行人都戴了头盔。 恰巧今天八金也在,他不了解二人之间的纠葛——或者算是弹头单方面的恩怨,充分发挥了骑墙派的本色,迈着小碎步跟了上来。 八金拉长了脖子,凑在边亭耳边提醒他,“这是我们四海快递的车队队长,弹头哥。” 想必他就是今天的负责人了,想到这里,边亭这才给了他一个正眼,态度不冷不热地招呼了一声,“弹头哥。” 弹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边亭认不认得他不要紧,反正前次的仇,弹头单方面记下了。 这小子这会儿在这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而他的好几个兄弟直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老板今天怎么派你来了?”弹头心里头压着火气,但他却没有当场发难,而是不慌不忙地和边亭聊天,态度是意外地温和,“一会儿要做什么,你俩都清楚了吗?” 因为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的一个手下站在边亭的身后,抡圆了胳膊,将一把U型锁砸向他的脑后。 当然,弹头不会让这把锁砸中边亭的头,毕竟这两小子疯起来有多不要命,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一会儿还有要务在身,如果把事情办砸了,他们谁都不会有好结果。 况且,靳以宁是什么态度,他还拿不准。 他哥俩好似的,揽过边亭的肩膀,转了个方向,正好避过了攻击,让身后的人扑了个空。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弹头拍了拍手,说,“都上车吧,别耽误了正事。”
第0010章 让我来试试 边亭和丁嘉文也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上车之后,丁嘉文阴沉着一张脸,对着空气,“啪啪”就是两拳。 “什么弹头哥大炮哥,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吧。” 出够了气,丁嘉文把拳头收回,夸张地放到嘴边哈了口气,“等我嘉文哥出头的那天,有他们好看的。” 边亭没有丁嘉文的宏图壮志,也不像他那么义愤填膺,他的心思甚至都不在这里,更无所谓弹头这群人究竟想怎么样。 他的双眼牢牢盯着看着面前成排的卡车,对丁嘉文说:“马上出发了,盯紧点。” “哎,别瞎忙活儿了。”丁嘉文昨晚激动地半夜睡不着,眼看终于到了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忽然又是一副消极怠工的模样,“我算是明白了,今天就没我们什么事。” 他按下了挡风玻璃上的遮阳板,舒舒服服地往座位上一瘫,说:“我俩就是来凑个人头的,放心吧。” 丁嘉文的话不是瞎说,他们今天的任务说是运送货物,其实运货的并不是他们俩,这种重型大卡不是谁都能开的,必须要有专业执照才行。 边亭和丁嘉文要做的,就是开车跟在车队后面,以应付路上的一堆突发情况,把车队安全送出港城。 但能出什么状况呢?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四海集团也不至于可以在港城作威作福这么久。 车队的另一头,弹头和丁嘉文想法不谋而合。 今天的任务,在他看来压根就没什么风险,四海集团一年到头不知有多少货物在港城进进出出,单是他管理的车队一年就得跑个上百趟,早就轻车熟路,连着一路上有多少个探头摸得清清楚楚。 做完临行前的最后一次检查后,弹头翻上一辆卡车的副驾,捞过上的对讲机,道:“出发!” 随着弹头一声令下,车队缓缓驶出码头。 今天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路上畅通无阻,车队顺利驶出市区,进入环绕高速。和弹头在一辆车上的,除了司机,还有八金。车队刚驶出主干道,弹头就打开了广播,调低了座椅靠背,闭上眼睛,随着音乐摇头晃脑,时不时还哼上几句,八金在一旁时不时地捧两句臭脚。 弹头笑眯眯地应着,看起来很受用,因为边亭带来的不愉快,也在八金一顶又一顶的高帽中,烟消云散了。 然而就在车队驶上紫金山大桥的时候,一段嘈杂的电流声打破了车里的轻松愉快的气氛,安静了一路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好了弹头哥。”墨镜男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听上去有些慌张,“我刚刚收到消息,说前面有警察设卡排查。” “在哪里?!”弹头大惊,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墨镜男说:“就在大桥出口。” 紫金山大桥,长60公里,限速120,从桥头行驶到桥尾,最少只需要三十分钟。 而且是单向车道,没有回头路。 这样危险的路,不可能出现在公司规划的路线上,但弹头太平日子过久了,思想麻痹大意,为了图省事,一直带车队走这座桥。 “废物,怎么现在才说!”弹头看了眼头上的路标,顿时急了,他干这行以来,还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山哥怎么说?” 墨镜男说道,“电话没人接。” 弹头这才想起来,今天齐连山和靳以宁一起去外地出差了,这会儿应该正在飞机上。 “操。”弹头低骂一声,心中暗咒。 什么时候出事不好,非得挑这时候。 他暴躁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八金在旁出了个主意,“不如我们现在路边停下来,等山哥那边指示。” “蠢材!”弹头大怒,把怒火转移到了八金的身上,“你知道这座桥上有多少监控吗?这么长的车队停在路边,你是嫌警察来得不够快是吗?” 紫金山大桥上布满了监控,如果所有的车都靠边停靠,不出五分钟,巡警就会上来寻查。 “那那那那现在怎么办?” 听弹头这么说,八金也慌了神,如果什么都不做,直接开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给警察送菜。 骂完了八金,弹头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他兀自沉吟了一会儿,“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想办法分散警察的注意力。” 但是该怎么做呢? 又或者说,该让谁去做。 弹头还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沉静许久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弹头哥,让我来试试。” “小墨镜?”弹头狐疑地问,他没想到小墨镜还有这个觉悟。 墨镜男生怕自己被弹头推出去挡炮火,连忙说道:“不是我!弹头哥,刚才那句话不是我说的!” “是我。”对讲机里的声音再次说道:“边亭。” 弹头这下也听出了边亭的声音,更加迟疑道:“你?” 原来刚才事发突然,弹头在慌乱之下,往了调对讲机的频道,刚才他和小墨镜还有八金的对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自己分寸大乱的一面居然广播给所有人听,弹头顿时觉得自己的面子有点挂不住。 然而边亭并没有照顾弹头哥这点敏感细腻的小心思,继续往下说着自己的计划:“一会儿我开车冲卡,尽量把警察引走,你们看准机会,把车开过去。” 边亭这话一出,对讲机里炸开了锅,从刚才开始就装聋作哑的人一下子全冒出了头。 不知是哪辆车的人说了一句,“你疯啦?居然想冲卡!万一伤了差佬,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那我就去坐牢。”边亭的声音通过对讲机,比现实中还要严肃冷硬上几分,“放心,如果被警察抓住了,我就说是我的原因,不会牵连到你们,更不会牵涉到靳先生。” 听到边亭这么说,在场众人心里皆是一惊,莫名有种后怕的感觉,好险刚才没有和他爆发冲突,这个人疯起来,什么都豁得出去。 弹头早就知道边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这时候倒不是太惊讶,只是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几辆货车里,明面上装的是国外正规进口的纺织原料,其实内里藏了大量的走私烟,一旦被查,就是人赃俱获。 弹头是主要负责人,如果这批货出了什么纰漏,无论是公司还警察那边,他都要付最大的责任,况且他还擅改了路线。 边亭豁出自己,除了保出这几车货之外,也间接救了弹头。 边亭像是猜到了弹头的想法,回答道:“我只是为了靳总。” 弹头没有马上给出答复,陷入了沉思,这么重要的任务究竟该不该交给边亭,他的心里还拿不定主意。 开车冲卡,不是什么难想到的方法,弹头刚才也想到了这个方案,只是没有想好要让谁去执行。 现在有人自愿去冒这个险,无异于刚瞌睡就有人给他递枕头,只是他没想到,主动提出去以身涉险的,会是边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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