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亭冷笑道,“蒋总,不要以己度人。” “够了!”蒋晟拍响桌子,打断了几人的你来我往,“大庭广众吵吵嚷嚷,被底下的人看到了,像什么样!” 蒋晟面露不悦,他是个自负的性格,已经做好了的决定,最讨厌别人反驳。 但今时不同往日,凭他一人之力,已经很难掌控四海集团了,小辈的面子该给还是要给。 蒋晟转头看向边亭,额角几番抽动,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这些年你辛苦了,现在以宁回来,也有人可以分担了,就交给他吧。” 边亭闻言,还要反对,靳以宁见状,立刻出言截住了他。 “边亭,四海集团不是缺了你就不行。”他不容置疑道,“这件事就由我来负责。” 事已成定局,边亭再怎么不愿,也只能闭嘴。 因为在席上和靳以宁闹了不愉快,边亭提前离场。他走的时候,台上的大戏还没唱完,边亭没有叫上其他人,独自去了停车场。 村里的停车场修在田边,村子外围的景象和里面截然不同,各种各样的电子垃圾在田野上堆积成山,孩子们成群结对地在废旧显示器垃圾键盘上你追我赶,嬉戏打闹。 垃圾山脚下是一条小河,河里的水是褐色的,妇女们三三俩俩在水里淘洗衣服,时不时有动物的尸体飘过,她们也司空见惯,毫不在意。 边亭站在车前看着,这些堆积成山的废品都是从国外走私进来的。它们集中在这里进行分拣包装,再以各种名目销往各地。 尽管四海集团现在已经不做这么没有油水的生意了,但这里的一切,还是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几个小孩打打闹闹地从边亭面前跑过,跟在最后的是一个小姑娘,她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模样,带着口水兜,跑起来跌跌撞撞的,在路过边亭的时候,脚下一崴,摔倒在了地上。 边亭连忙走上前去,把小姑娘抱了起来,放在地上,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了两颗大门牙,“谢谢哥哥。” “没关系。”边亭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去玩吧。” 大孩子们发现小姑娘掉队,纷纷折返,抱起小女孩走向最高的那座垃圾山,边亭站在原地,目送着孩子们远去。 孩子们衣衫斑驳,有些孩子的T恤上印着外国学校的名字,手脚都被化学药品染成了黑灰色,不难猜出他们家里都是以什么为生。 边亭没有再看,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这时,他看见方向盘上夹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边亭从未见过,字体劲瘦,笔划飘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知道你的身份。】 边亭蓦地将字条捏进掌心,扭头看向车外。 孩子们的笑声依旧,窗外一切如常。 ◇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边亭是吗? 暮色降临。 一艘双层游艇在新塘码头停了大半年,今晚乘着夜色,低调出行。 行至大海中央时,游艇一改先前的含蓄内敛,绚丽灯光伴随着动感音乐亮起,照亮了前后甲板,海上泳池在水面上展开,身材热辣的俊男美女笑着闹着,从滑梯上一跃而下。 靳以宁避开人群,在后甲板上讲电话,一名金发碧眼的长发男子搂着姑娘走了出来,看见靳以宁,和他打了声招呼,“嗨,靳总。” 金发男操着奇怪的中文语调,接着说,“钱是赚不完的,不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才是。“他怀里的女孩应该带了点东南亚血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见状也笑道,“就是,快点过来玩呀。” 靳以宁听见动静转过身,朝二人比了个“稍等”的手势,倚回围栏上,面向岸边璀璨的天际线,继续听着听筒那头的人说话。 电话里的人像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靳以宁没有表态,但脸色一点点凝重下来。 等到对方演讲一般的发言终于告一段落,靳以宁先是回以短暂的沉默,然后开口说道,“赵老板,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彼此还是有些了解的。” “你这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靳以宁停了停,暗示道:“还是有什么人,让你对我们的合作产生了顾虑?”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直觉告诉靳以宁,他猜到了重点,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任何问题都可以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那人没有直接回答靳以宁的问题,但听了他这句话后,口风略有放松下来,又在电话那头向靳以宁解释了一大段。 “好,我能理解。”靳以宁没有逼得太紧,主动退了一步,“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的消息。” 得到对方的允诺,靳以宁先挂断了电话。 自拜关公那天,蒋晟把重任交给他之后,他就着手招兵买马,疏通关系。但靳以宁的开端并不顺利,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碰了好几根软钉子。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暗中阻挠,试图告诉他一个现实——港城早就变天了,他的手段,已经在这里混不开了。 刚才这通电话,就是过去的一位老伙伴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婉拒了靳以宁递出的橄榄枝,又闪烁其词,说不出具体原因。 那个老鬼的性格靳以宁了解,有钱不赚王八蛋,他的态度如此反常,肯定有猫腻。 一簇簇礼花在海面上升起,二层甲板上随之爆发出的欢呼声,让靳以宁暂时将这通电话放到一边。今晚这个局是他攒的,船上的客人都是各个环节的关键人物,能把他们都打通,事情也算是稳了大半。 眼下更重要的事,就是拉拢好这群人。 想到这里,靳以宁收起手机,转身进了船舱。 客厅里已经玩开了,环型沙发上坐满了人,靳以宁一露面,原本就火热氛围顿时又上升了几个台阶。 “靳总,怎么出去这么久。” “来来来,自罚三杯先。” “对对对,庄霖,去,你去负责执行。” 善意的调侃声此起彼伏,其间穿插着几声口哨,一个明眸皓齿男孩子在众人的揶揄下,大方地站了起来,拎起酒瓶,来到靳以宁身边坐下。 这个叫庄霖的男孩子是今晚一位客人带来的,靳以宁也是第一次见,年龄看上去不到二十,白衬衣牛仔裤,气质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听说还是港城大学的高材生。 琥珀色的酒液缓缓入樽,带着麦香的烟熏味在二人之间弥散,靳以宁看着不远处闪烁的眸光,脑海里想起了另一个人。 边亭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好像就和他一般大。但他的性格和面前这个男孩子截然不同,每天板着个脸,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要他这么笑一笑,或者说两句软乎好听的话,不如杀了他来得干脆。 如果他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像所有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学习长大,考上港城大学,可能也会是这个模样。 想到这里,靳以宁嘴角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小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是这个姑且可以称作笑容的表情,被面前的男孩子看见了。 庄霖微微一怔,而后像是受到鼓励似的,将酒杯捧到靳以宁面前,“靳先生,你好,我叫庄霖。” “幸会。” 靳以宁没有拂人家的面子,将酒杯接过,周围一群老不正经的人立刻开始挤眉弄眼,看来庄霖的心思,在场众人都知晓。 甚至可以说,他今晚就是为了靳以宁来的。 “看来我们靳总对庄霖印象不错。” “那是,像庄霖这样有才有貌的,整个港城都找不出几个。” “庄霖,有希望,要好好表现了。”…… 场面虽然炒得热闹,但是这杯酒,靳以宁到最后还是没有喝成。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靳以宁的一个手下慌慌张张地闯进了船舱。 “靳总,不好了,有情况!” 手下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鬼魅,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当着众人的面,亮出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轻而易举地就把人放倒了。 这位不速之客是个年轻男人,黑衣蒙面,身量颀长,从脖颈处裸露出来的一点皮肤来看,他的肤色很白。 宾客们顿时乱了阵脚,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游艇周围不知何时停了几艘大飞,将他们的船整个包围了! “你是什么人?”金发男也是个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人,率先反应过来,起身来大声呵斥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蒙面男人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靳以宁,目光如冰,泠冽森冷。不过他的视线只在靳以宁的身上停留几秒钟,马上又转到庄霖的身上。 庄霖自小养尊处优,不沾家族生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脸瞬间白了下来,但他也是个好强的性格,尽管心里害怕,但还是不服输地迎向蒙面人的目光。 这样强烈的反差,很难让人不心生怜爱。 可惜,这蒙面人并不懂得怜香惜玉,他从怀里抽出枪对准了庄霖,如愿看见他开始不可控制地颤抖之后,他挑高枪口,一颗子弹,打烂了庄霖身侧的酒柜。 枪声响起,酒瓶迸裂,酒水混合着玻璃渣子四处飞溅,幸好靳以宁反应及时,伸手将庄霖拉到身后,又用自己的胳膊挡了一把,这才避免他的脸被玻璃划伤。 靳以宁在关键时刻“英雄救美”,蒙面人都看在眼里,他嗤笑一声,把枪收了起来。 然而这场闹剧并没有结束,伴随着这声枪响,数十名黑衣人迅速登船,他们头戴头盔,手持棒球棍,上来之后二话不说,在船舱里开始打砸。 一时间,棍棒乱飞,玻璃飞溅,俊男靓女们尖叫着四下逃窜,吓得花容失色,场面愈发混乱。 短短几十秒时间,这些黑衣人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籍。没等众人做出反击,他们已经跳船离开,驾驶着大飞扬长而去。 相较于其他宾客,靳以宁的态度是出奇地冷静,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态,更没有阻止。 他眼神一错不错,牢牢盯着那个为首的蒙面人,似乎要透过他的层层围观,看清他真正的目的。 黑衣人驾着大飞走远,宾客们这才从各自的藏身处站了起来,他们各个形容狼狈,金发男的手腕还挂了彩。 不过这是他自己一时惊慌摔倒划破的,这群黑衣人的目的明确,他们只砸游艇,没有伤及宾客们一根毫毛。 人虽然没事,但夜游是游不成了。今晚的重头戏还没开始,靳以宁就不得不把人一一送回去,路上他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才暂时把客人们的情绪安抚下来,至于之后合作的事,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再提了。 收拾完了残局,天已大亮,靳以宁回到了自己的船上。他站在酒柜前,看着墙上焦黑的弹孔,这些天累积下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连续放晴了一个多月的天,在入夏后变得频繁多雨。晚上边亭安排好一批新到港的原油,一个人从码头出来,开车行驶在滨海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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