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靳以宁顺手把刚刚拍的照片发出去,继续埋头工作。 雪后的夜晚格外静谧,除了偶尔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细碎响动,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靳以宁在键盘上敲下一连串数字后,又看了眼安静的手机。 也不知边亭今晚在哪里过节,这张照片发出去许久,都没有回复。 其实过不过圣诞,靳以宁并没太大所谓,自从六年前家里多了个边亭,他才对这个洋节有概念。 当时他还虚心向有孩子的下属虚心请教,下属们自然知无不言,倾囊相授,那之后的每一年,家里都会早早装饰起圣诞树,树下放着他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但这也不过是靳以宁的一厢情愿,边亭从来都没有向他索取过什么,只是他有着许多家长的通病,觉得别人孩子有的东西,他家边亭也要有。 夜里十一点的时候,院外忽然热闹了起来,大片烟花升空,照亮了雪夜,欢呼声如潮水从远方涌来,靳以宁这才想起,酒店今夜也有庆典。 欢快热闹的节日气氛也感染了这方僻静的小院,三声敲门声混杂其中,是那么不容易被察觉。 但靳以宁还是听到了。 看来齐连山没听他的话,最终还是执意要回来。 靳以宁推开电脑,摘下平光眼镜,转动轮椅出去应门,“阿山,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啰嗦——” 房门打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站着一个靳以宁做梦也想不到的人,大概是对北方的冬天没概念,他穿得很少,羊绒长大衣里只搭了一件高领毛衣,连羽绒服都没有披一件,肩上湿漉漉的,不知是不是在来的路上淋了雪。 雪地反射的月光,将他的脸上的色彩衬托得格外分明,红的似霞,白的胜雪,黑色如墨,浓烈得不似真人,而是雪夜里执念幻化成的精怪。 “不是山哥。”边亭一张口,就是白茫茫的热气,证明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活人,“是我。” 靳以宁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否则不久前还远在天边的人,怎么会突然站在他面前? “我能进去吗?”边亭被靳以宁的反应逗笑了,站在月光下,唇边漾起浅浅的笑容。 靳以宁如梦初醒,攥起他的手腕,“赶紧进来。” 边亭刚一进门,靳以宁就劈头盖脸地扔了一条毛毯在他身上,又调高了房间里的温度。 其实边亭并没有觉得太冷,来的这一路上几乎都有暖气,只是他忙着赶飞机,整晚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靳以宁也看出了这一点,打电话叫来一桌子点心,坐在餐桌前陪着他吃。 “怎么突然过来了?”靳以宁看着边亭,伸手将一碟糖糕推到他面前。 “怕你在外地当空巢老人。”边亭低头舀起一勺白粥,搅了搅,“不习惯。” “确实很不习惯,幸好你来了。”靳以宁闻言笑了,大方承认下来,又问,“什么时候出发的?” “挂完电话。”因为靳以宁的这句话,边亭的耳朵有点红。他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糖糕掩饰过去,含糊道,“正好看见机票在打折,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这借口很拙劣,靳以宁并不拆穿,他看着边亭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笑着骂了一句,“胡闹。” 吃完东西,边亭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不肯挪窝,说是要等着看下雪。靳以宁好笑地催促了好几次,最后说他查过天气预告,今晚不会再下了,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去洗漱。 边亭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客厅的灯已经熄灭,卧室里点了一盏夜灯,靳以宁肩上披着一件毛衣靠在床头,手里捧了一本闲书在翻。 “很晚了。”靳以宁分神瞟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书本上,“准备睡觉了。” 边亭闻言,不说话,磨磨蹭蹭地进了卧室。 来的时候他凭着满腔热情一往无前,这会儿站在床边,却犯了犹豫。 “要不,我还是再去开个房吧。”边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提议道,“或者睡沙发。” “没事,就一个晚上,凑合凑合吧。”靳以宁对手里的这本通俗小说很感兴趣,头也不抬,“吹干头发就上来。” 老板都不介意,他自然也不好瞎讲究。边亭回浴室里吹干头发,再次回到房间,慢慢吞吞地掀开被子,在靳以宁身边躺下了。 靳以宁放下书,熄灭了夜灯,眼前骤然黑了下来。 关灯后,靳以宁没有再发出声响,边亭也牢记本分,把大部分空间都让给靳以宁,自己紧紧挨着床边,保持着他自以为合理的距离。 房间里暖气很足,身上的鹅绒被温暖蓬松,身边的靳以宁已经许久没有发出声音,想必是睡着了。 边亭悄悄呼出一口气,放松了紧绷了许久的后背,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面对着他。 傍晚靳以宁打来的那通电话,不知给边亭下了什么蛊,想见他的欲望到达了顶峰。于是他不管不顾,当即买了张机票直奔机场,就这么来了。 这事他办得确实冲动,幸好靳以宁也没有深究。 躺了小半个小时,边亭依旧半点睡意也无。他拉高被子盖住下半张脸,仅露出一双眼睛,望着身侧的人。 双眼早就适应了微弱的光线,仅靠一点月光,就足够他看清他的脸。 只是看看,靠近一点没问题吧? 一个念头倏地从脑海里冒出来。 夜晚会放大人的欲求与渴望,这个想法刚一冒头,身体已经挣脱理智控制。 边亭轻挪身体,往靳以宁身边靠近一点,又近了一点。 布料摩擦的簌簌声细细碎碎地响起,又骤然停了下来,因为黑暗中,原本早就睡着的靳以宁忽然开口问道,“睡不着?” 边亭的动作尴尬地僵住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有点,我吵到你了?” “没有。”靳以宁并没有表现出清梦被扰的恼怒,“我一直睡得浅。” “传闻都说,你和周小姐取消婚约了。”边亭放下心来,横竖睡不着,他索性拉着靳以宁聊天,“是真的吗?” “嗯。”靳以宁大方承认,“真的。” “为什么?”边亭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听上去只有好奇。 靳以宁兀自沉默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在边亭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今年的礼物,我已经交代惠姨放树下了,看见了吗?” “还没有,晚上没回家就直接去机场了。”边亭憋着的一口气泄了,他翻了个身,仰面躺了回去。 他知道,靳以宁是在刻意转移话题。 “你可以再想一个。”靳以宁很有当昏君的潜质,宠起人来没有下限,“明早一睁眼,就能看到了。” 边亭闻言,心下微动,他支起上半身,目光自上而下,凝视靳以宁,“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说来听听。”靳以宁笑着说,就算边亭狮子大开口,想要天上的星星,想想办法,也能买到。 但边亭什么都没有说,飞快地凑上前去,低头在他唇上贴了贴,马上离开。 熟悉的气息来了又走,靳以宁睁大眼睛,怔住了。 “你在做什么?”许久,靳以宁才问出一句话,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好奇,想着学学要怎么接吻。”边亭的心也快跳出了被子外,好在他心理素质尚可,很快定下神,胡乱给了个蹩脚的理由,“丁嘉文说不会接吻,以后谈不上恋爱。” 靳以宁一听,这下真的恼了,伸手就要去弹他的额头,“这是能随便找人乱学的吗?” 边亭早有预判,早在靳以宁抬手的瞬间,他就一骨碌翻身闪到了床沿,没让靳以宁得手。 “你刚刚学得不对。”一击不成,靳以宁阴测测地笑了起来,朝他勾了勾手,“再凑过来一点,我教你。” 靳以宁嘴上温温柔柔地说着我“我教你”,眼中流露出的,却是威胁和警告。 但边亭脑子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完全失去了察言观色的能力,这句话的诱惑太大,明知是陷阱,依旧支起身体,朝靳以宁靠近。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边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鼻息,也让他清楚地看见那渐深的眸色里,翻滚的情绪愈发浓烈。 这个瞬间,巨大的沮丧击中了边亭。今天是他忘形了,靳以宁对他足够纵容,但不代表没有底线。 “对不起。”他垂下眼睫,不再看靳以宁,向后拉开了点距离,“我不该乱开玩笑。” 边亭还没完全退开,一只手用力按住他的后脑勺,用力向下压去,直到结结实实撞上一片滚烫。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过圣诞,因为再荒谬的愿望,都有人可以帮你实现。 “放松,闭眼。” 和边亭过家家似的的蜻蜓点水不同,靳以宁亲得又重又深。察觉到他吃痛,靳以宁又放松了力道,轻声哄道,“不许咬。” 边亭一一照做,他的脑袋空白,魂也都丢了,缺氧的窒息感,让他的思绪变得涣散。 但边亭不是一只温顺的小白兔,而是叼到肉,就死也不会撒口的狼。等他终于回魂,已经睡袍大敞着,夸坐在靳以宁的腿上。 这样的位置,让两人变化,无处遁形。 闹到这个地步,应当适可而止,但边亭非但不想停下来,反而得寸进尺。 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触碰着靳以宁鼻尖,气息忽重忽轻,“靳以宁,我想学更多。” “累了,不学了。”靳以宁也不好受,只想着快点让这个小混账安分点,他伸手挡开边亭的脸,“乖乖下来躺好,我来帮你。” “你的腿伤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边亭没有听话,按住靳以宁的手,“你不想吗?” 靳以宁推拒的动作停了下来,仰头看着边亭,没有说话。 “让我给你做,你可以当我是你的手,是工具,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边亭执起那只手,放到唇边贴了贴,“能解决你的问题就好,不用在意其他。” 靳以宁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方面他在为边亭这番不着调的话而气恼,另一方面又被极致的诱惑折磨。多重情绪的冲击下,他表现出来的是诡异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被边亭解读为默许,至于该怎么做,边亭能想到的,只有前次那个方法。 但靳以宁说什么都不允许他再那样做,他只得从被子里钻出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奈何边亭的经验毕竟,捣鼓了半天不得其法,几次弄腾靳以宁,自己也越来越焦躁。 “别看笑话了。”边亭的背上出了薄薄一层汗,“快教教我。” 靳以宁靠着枕头,好整以暇,“刚刚不是还挺厉害吗?” “我错了。”边亭麻利地道了声歉,带着浓重的鼻音,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求人似的,“靳以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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