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你有你的想法,我不勉强,赶紧吃,吃完就早点回去吧。”年轻的男人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欢快地说道,“全部都得吃完,别剩下,花了我一个星期的工资呢。” 边亭也许不懂人情世故,但他知好歹,他没有辜负秦警官的好意,在他生日这天,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吃完了满桌子的菜。 吃完了饭,时间已经临近八点,为了节约时间,回去时他没有乘慢得如老太太散步一般的环城小巴,破天荒地,斥巨资打了辆计程车。 计程车在靳宅大门外停下,边亭刚走进门,就被琴琴拦了下来。 琴琴见边亭回来,端着托盘,从楼梯上走下来,“靳总说,让你晚上回来去书房找他。” 边亭关门的动作停了停,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将身后的大门阖上。 “靳以…靳总有说,是因为什么事么?” “你还不知道吗?”琴琴瞪圆了杏仁眼,惊讶地问,见边亭依旧是茫然的模样,她同情地掏出手机,随便打开了一个八卦论坛,指尖点了点挂在首页上的照片。 “你和周黎小姐一起上新闻了。” 边亭撤回目光,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八卦新闻出来之后,他作为男主,早就已经收到了来自西面八方的问候。 “上去吧。”见边亭总算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琴琴一脸沉痛地在他的背上拍了两巴掌,说,“好好想想该怎么和靳总解释。” 靳以宁找他,这事没什么好稀奇,但在这个当口,边亭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出许多可能性。 告别了琴琴,边亭一个人走上楼梯,顺着扶手一路向上,站到了三楼的走廊。 走廊上围着许多人,听见脚步声,齐齐抬头望了过来。今天他们见到边亭,没有平日里的热乎劲儿,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而后沉默地领着他,进了靳以宁的书房。 眼前的种种细节,都让边亭的猜想,往最不好的方向滑去。 书房里的灯亮着,靳以宁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手边堆着如山的文件,看起来正忙。 边亭进门之后,他没有停下工作,像是压根没有见到这个人。边亭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来到他的桌前站定。 大概又过了十五分钟,靳以宁才阖上手里的文件夹,抬起头来,像是刚刚才看见边亭一般,说:“来了也不知道喊人?” 边亭立刻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靳先生。” “去。”靳以宁挥了挥手,“倒杯水来。” 边亭转身走向茶水台。 当边亭端着一杯热水回来的时候,靳以宁已经从书桌后面转了出来,从成堆的文件里,抽出了一个文件夹。 没等边亭将杯子放下,他就听见靳以宁开口说道:“边亭,港城人,十六岁因故意伤人服刑半年,几个月后母亲因杀人入狱,判有期徒刑二十五年,十九岁经朋友介绍,进入四海航运码头工作…” 边亭的手指抠紧了杯子的边缘。 悬在他头顶的剑,这么快就落下了。 靳以宁的目光从崭新的文件夹上抬起,落在边亭的脸上,“这些都是真的吗?”
第0030章 “好” 边亭很快恢复了镇定。 他取过一只杯垫,将热水放在靳以宁手边,毫无闪躲地回望向他的目光,“都是真的。” 靳以宁盯着边亭,依旧面无表情,像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几秒钟之后,他嗤笑一声,说, “年纪不大,经历倒是挺丰富。” 边亭看懂了靳以宁眼中的深意,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把端来的这杯热水摆好,末了不忘轻声提醒一句,“靳总,小心烫。” 靳以宁手里的这份文件夹,证明了他今天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地就把这一页揭过去。 他将目光从边亭身上移开,继续翻阅着手里的文件,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端倪:“当年你是因为什么事坐的牢?” 边亭确信,靳以宁起疑了,今晚在这间书房里,等着他的是一场盘问。 他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走出这里,就看他的回答,能否让靳以宁打消疑虑。 边亭不清楚靳以宁掌握了多少有关他的资料,他来到靳以宁身前站定,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打架,斗殴,最后用刀把人捅了。” “因为什么?”靳以宁问,波澜不惊。 “因为那人说我是野种。”边亭不带感情地复述道,“比路边没人要的野狗还贱。” 边亭受过这样的羞辱是真的,但坐过牢是假的,再多的苦他都吃过,被人骂几句又算什么。为了顺利进入四海集团,他的背景经过警方的伪造,资料真假参半。 “出狱之后你都在做什么?”听边亭这么说,靳以宁没有表现出相信还是不相信,更没有一丝动容,他翻过一页文件,随口问他,“上过学没有?” 警方给边亭的背景是根据他的真实状况虚构的,各种档案齐全,各中细节边亭也已经烂熟于心。 但靳以宁此刻周身散发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不由得开始紧张。 “继续回学校读书了。”边亭拿不准靳以宁在打什么主意,手心微微泛潮,“读到高一辍学了。” “为什么?”靳以宁抬眼瞄向他,问。 边亭回答道,“因为我妈杀人的事。” 这件事是真的,事情发生后,边亭为母亲的事四处奔走,无法顾及学业。后来死者的家属频频去他的学校闹事,后来干脆连学也没法上了。 “事情发生那年,你十七。”靳以宁手里的文件夹,也翻到了这一页,他看着档案里当年边亭的一张一寸照片,冷不丁发问,“你今年几岁?” 对于这样的问题,边亭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他长了张嘴,下意识地要回答“二十”。 但他看了眼灯下的靳以宁的侧脸,不知是被什么蛊惑,低下头,老老实实回答道:“十八。” 靳以宁轻轻“哦”了一声,“原来你才十八岁。” 对此,靳以宁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今天齐连山已经去边亭家附近查证过。根据附近邻居街坊提供的信息,边亭真正的出生年份,比资料上整整晚了两年。 也就是说,他在年龄上造了假。 既然年龄是假的,其他信息也就站不住了,靳以宁原想以此突破口,一举拆穿边亭的谎言,没想到他居然先一步承认了下来。 “但你的证件上,为什么是二十岁?”靳以宁适时表现出疑惑,像是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 边亭说:“我妈给我做身份登记的时候,把我的出生年份填错了,后来她嫌麻烦,就懒得改了。” 他没有说谎,自打他上学起,一直比同班的同学小两岁。就连秦冕都不知道他实际上才刚刚成年,不然他也不会胆大包天,让一个未成年人当线人。 边亭的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年龄问题得以解释之后,其他的回答,也就没有明显的漏洞。 “那么今天晚上,你为什么避开所有人,一个人去了关帝街?”但靳以宁没有打算就此结束拷问,而是继续问,“还有,和你打了二十分钟电话的人是谁。” 边亭的脑袋原本飞速运转着,在听见这个问题时,突然停了下来。率先蹦出他脑海的是愠怒,其次是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沮丧。 靳以宁依旧派人跟踪他。 边亭一边克制着自己异样的情绪,一边编借口,当他看到桌上的台历时,忽然灵光一闪,想到眼下正好有一个现成的理由,于是就顺手捡来用了。 “今天是我生日。”边亭生硬地说道,“我就出去过生日了。” 对这个说法,靳以宁显然是不相信,边亭这个性格,就不像会热衷于过生日的人。 “特地请假出去一趟,就为了一个人过生日?”靳以宁果然怀疑道。 “一个人。”边亭面不改色,一口咬定,“电话是我朋友打来的,和他很久没见了,就多聊了两句。” “哪位朋友?”不知靳以宁想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我以为能让你打开金口多说两句话的朋友,只有一个丁嘉文。” 边亭说:“以前打工认识的。” 靳以宁目不转睛看着边亭,久久没有说话,这样的目光,让边亭觉得自己被架在了无影灯下,藏不住任何秘密。 “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好好回答。”终于,靳以宁松开边亭,开口轻声说,“边亭,你值得我信任吗? “靳先生。”边亭主动直视靳以宁的双眸,一字一句,真挚坚定,“您可以试着相信。” 这是一句谎言,是一句违心的话,但事关生死,明知有可能会被拆穿,但他没有别的回答。 靳以宁没有立即表态,在边亭的注视下,他转着轮椅,回到了书桌后面,打开了抽屉。 边亭的心像过山车,终于来到了最高点,因为他知道,靳以宁书桌中间的那个抽屉里,藏着一把枪。 靳以宁已经再度对他起疑,他之前的这一连串审问,就是为了逼他露出马脚。 抽屉滚轮滑动的声音响起,靳以宁将手伸进了抽屉,衣料的摩擦声,手指触碰木料的声响,无一不在提醒边亭,靳以宁马上要掏出掏出那把枪,一枪崩掉他的脑袋。 书房像是一只正在逐渐凝固的水泥箱子,一点一点,将肺里的空气挤压殆尽。 直到“啪”,一声闷响,重物落在桌面上带起的气流,才让这个房间里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靳以宁从抽屉里抽出的不是枪,而是一叠书。 边亭极度紧张的神经,尚未因为“劫后余生”而放松下来,靳以宁已经开口说道,“这些书送给你,就当是生日礼物了。” 他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表情,“以后你晚上不用轮值了,把这些书看完,我抽空考你,不懂来问。” 边亭浑身僵硬地瞥了眼这几本书,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多种情绪混杂交织下,封面上“英语”“数学”“物理”这几个大字,又激地他脑门上的神经狠狠一抽。 这算哪门子生日礼物,缺德程度和暑假送小学生试卷不相上下,边亭心里五味杂坛,不知该做何反应,才不让人觉得可疑。 “你今晚叫我来,就为了这个?”边亭一脸难以置信。 靳以宁变脸倒快,不久前他还咄咄逼人,此时已经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好意思反问他,“不然呢。” 一整个晚上的峰回路转大起大落,边亭完全失去了情绪管理,大怒,“靳以宁,有病是吧?” “礼物不喜欢?”靳以宁没有计较边亭没大没小,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不喜欢我就收起来了。” 无力感击中边亭,赶在靳以宁再做什么妖之前,他来到桌前,将书搂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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