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庭政身为一家之主,过年所有人都要凑他的行程齐聚一堂,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也要借此机会增进关系。 这种大节他不好不在,果然杜庭政继续问:“过完年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定好,”蒋屹有意哄他,“不然你给我订票,你订哪天的,我就哪天回。” “……”杜庭政沉默的几秒钟,这间隙中有人朝他汇报工作,然后请他签字。 蒋屹听见钢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沙沙的,带着力透纸背的锋利。 “就这样,我挂了。”蒋屹说,“让金石回去吧。” 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金石。 慕荷已经又溜了一圈,此刻正在不远处跟新交到的朋友在空地上滑着玩。 蒋屹看了一会儿,见他新认识的朋友是男生,有点不放心,叫了她一声:“小羊!” 慕荷滑过来:“小舅,什么事?” “你俩别离那么近,”蒋屹说,“滑雪可以,别约去干别的,是不是加好友了?” 慕荷点头,笑着说:“我俩一个学校的,不是一届,挺有缘分就加了个好友。” 她要溜走,蒋屹提醒道:“不许去远的地方。” 金石在一旁看着他说话,趁着这空挡,又挑了张照片发给东昆。 东昆回复得倒快:“你完了,石哥。出去旅游只有你们两个人。杜先生的金丝雀在滑雪,你坐在休息室里等待。” 金石打字还加感叹号,强调:不是金丝雀,是未婚夫! 等慕荷滑远了,金石收起手机来,问蒋屹:“这几天你天天滑雪呀?” “有别的事。”蒋屹说:“你回去吧,我明天也顾不上你。” 金石拿着手机望着他。 蒋屹笑了一下:“我挺大个人了,不用盯我这么紧也没关系。我已经跟杜庭政说了,你回去吧,我这边有事的话,再联系你。” 金石想了片刻,蒋屹提醒道:“不放心我的话,你可以给杜庭政打电话问一下。” 金石连忙说:“不会不放心。” 他一手提着头盔,站起身来,高高大大的身影投在地上,边缘清晰又硬朗。 “那我走啦?”他说,朝着蒋屹挥手。 蒋屹注视着他,突然道:“金石。” 金石要离开的动作停下,转头望着他,等他开口。 蒋屹张了张嘴,最后说:“你是个好人,金石哥,祝你早日追到邢秘书。” 猝不及防被发了好人卡,金石本来挺失落的,现在一点也没有了。 “必然的。”金石跟他挥手,高兴地说:“到时候请你喝喜酒。那我真的走了蒋教授,回家见喽?” “嗯,回家见。”蒋屹微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痛痛快快玩了两天,又踏踏实实睡了两天,把这段时间的觉补够。 最后一天蒋屹守在店里看店,早晨的时候人少,他撑着头靠在柜台里昏昏欲睡。 猝然响起的铃声拉回他的神智,蒋屹接了电话。 “喂?” 那边顿了顿,问:“在睡觉?” “嗯,”蒋屹看了屏幕上杜庭政的名字一眼,又去看时间,“找我有事?” “几点回来?”杜庭政问。 蒋屹说:“中午十二点半的飞机,之前给你看过的。” 这句话里充足的耐心安抚到了杜庭政,使他语调有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和:“我去接你。” “太早了,”蒋屹说,“我下午三点钟才到。” 杜庭政道:“我飞过去接你,现在要登机了。”
第69章 刀锋 蒋屹吓了一跳, 立刻清醒了。 杜庭政到这边十一点,蒋屹坐十二点半的飞机飞回去, 完全没必要。 “你别折腾,”蒋屹说,“再等几个小时我就回去了。” 杜庭政不说话,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机场播报的空旷女声。 蒋屹深吸一口气,声音已经不自觉软和了,还要加语气助词:“你如果不忙的话, 可以去机场接我呀?” “真的没有必要特意过来一趟,”他跟他小声打商量,又开始撒娇了,“耽误的这个时间,你不如好好休息, 我准备回一趟家……我是说之前我自己住的那里。” 他继续用刚刚睡醒的带着一点鼻塞和沙哑的嗓子说:“那里距离机场更近一些,我七点就要继续登机, 空出来的三个多小时不能都耽误在路上。不然你去机场接我,然后我们一起过去, 你懂我的意思没?” 杜庭政听懂了他的暗示, 但是没作任何评价。 蒋屹暧昧不清地笑了一下,把音调降得更低,也更哑:“我从机场出来, 就要看到你的人。” “提前准备好东西, ”他现在十拿九稳杜庭政不会来了,“我要茉莉花味。就这样, 我去收拾行李了, 杜先生。” 下午三点半,蒋屹下了飞机, 顺着人流向外走。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用力挥手的金石。 蒋屹提前约了车,看着慕荷坐上去,蒋屹说:“保本追高,小羊,高考要上145分,暑假接你去英国玩。” “好耶!”慕荷说。 她离开以后,金石问他:“暑假要去英国旅游吗?” 蒋屹沉默一下,问他:“杜庭政呢?” “车上。” 金石拖着行李箱,带着蒋屹一路出来,又往前走了一段,看到辅路里停在树下的商务车。 蒋屹匆匆几步过去,拉开车门,看到了坐在里侧的杜庭政。 “好像隔了一年没见面,”他探身进去抱住杜庭政,紧紧的,“抱一下!” 其实两个人每天都通话,最多的时候一天弹三个视频,有杜庭政打过来的,也有蒋屹主动打过去的。 “为什么没去接机,走了二十分钟,累断腿了。” 蒋屹赖在他身上不下来,好像没有他不行:“我是不是说过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我回来就可以。” 蒋屹说去五天,时间到了,果然回来了。 他如约出现在机场里,又乖乖出现在车里,张开双臂拥抱杜庭政,好像在说:看,你就算让我飞,我最终也会回到你的手心里。 杜庭政环着他腰,两人面对着面,额头离得很近。 蒋屹跟他对视,能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你派金石去拍我,其实我有一点不开心。” “好像你不信任我。”他继续说,“我们说过的,你有事情,要提前跟我商量。” 他太懂怎样以退为进了:“不过没关系,我早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踏实,我这边可以配合。” 司机启动汽车,在前面的岔口驶入主路。 蒋屹仍旧坐在他腿上不下来,杜庭政视线一直锁定在他脸上,眼神仍旧是那副深不见底的模样。 但是蒋屹能从他紧紧贴在后腰的手上感受到他尚算明朗的心情。 “我如果不如约回来,你会怎么样?”蒋屹揶揄道,“会生气吗,派金石满世界抓我?” 杜庭政唇角一动:“我会亲自去抓你。” 蒋屹耸耸肩,好像不甚在意。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为什么不直接飞英国,而要先回家一趟再出发。”蒋屹看着他,“你心里不明白吗?” “那我明白告诉你。”他凑过去给了奖励般一个一触即分的吻,跟他贴得很近,好像在说秘密,“因为你。好几天没见,我好想你。你呢,说心里话,想我吗?” 杜庭政望着他,片刻后把他揽得更紧了:“想。” 蒋屹这个房子好久不住了,可能金石一直派人打扫着,以至于在里面并没有发现什么灰尘和异味。 相反,知道他们今天要来,还特意买了鲜花摆在客厅里,推开门一股清新的香味。 蒋屹一进门就把他抵在门上亲吻,两人一路辗转到床上。 所有人都被关在门外,将这短暂的几个小时时间空出来,留给他们独处。 下午六点钟,蒋屹起身去厨房里倒了两杯水。 自己喝了几口,端着另一杯给杜庭政端过去。 杜庭政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看手机,见他过来抬了抬眼皮。 蒋屹一定把水杯递到他手里,杜庭政就端着喝了一口,蒋屹不满意,示意他喝光。 杜庭政短暂地放下手机,把杯子里的水都喝了。 蒋屹拿着空水杯离开,去卫生间里洗澡。 即便电话里准备的充足,真等见了面,也难以控制程度和时间。 就连茉莉花都直接丢到了一边。 卫生间里水声哗哗,在沙发上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一切动静。 他在洗头,或者水声暂停,是在用沐浴露。 杜庭政重新拿起手机来继续看,上面是邢心发过来各个国家的结婚政策,还有重点几个地点的选择。 很快,蒋屹从里面出来,竟然连衣服都穿戴整齐了。 杜庭政愣了愣,抬手看时间的时候感觉手臂迟钝,便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上下打量着清爽的蒋屹:“还有一点时间,现在就要出发吗?” 蒋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视线有些居高临下。 他轻轻摇了摇头:“还有一点其他的事要做。” “什么事?” 蒋屹轻轻叹了口气:“等下你就知道了。” 那脸上的神情过于正经,跟下午刚见面扑到他怀里的时候截然相反。 这是一种抽身在外的、高高在上的淡漠的审视。 杜庭政望着他,察觉到坐着的时间过于久了。 他肃着一张脸,动了一下,撑着沙发扶手起身一半又坐了回去。 “……别挣扎了。”蒋屹站在他跟前,俯视着他,“是麻醉性镇痛药和肌松剂。” 杜庭政靠在沙发上,双臂垂在身侧,长腿向外舒展开,看上去只是自然的休憩。 “两个小时。”蒋屹说,“你睡一觉吧。” 杜庭政看着他。 “想做什么?”他一动不动审视着蒋屹,缓缓问,“要去哪里?” 蒋屹摇摇头,问他:“我能走吗?” 杜庭政声音冷下去:“不能。” 他那点浮于表面的温柔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和高高在上。 最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就如这般,把世间的一切人和事情都踩在脚下。 蒋屹又问了一遍:“能放我走吗?” 杜庭政眼神里杀机尽显,薄唇一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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