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庭政盯着那里看了一眼,皱起眉:“那是什么?” 金石也望过去,只看到浓浓烟雾盘旋上升,底下亮如白昼。 十秒钟,五秒,或者更短,火光猛地冲天而起! 汽车轮胎刹在门前,发出长长一声刺耳鸣响。 院子里到处都是人,有些在呼喊“老爷”“夫人”,有些扛着成年树干粗的水管加压冲水,警察,医生,踉跄的管家乱成一团。 到处都是声嘶力竭地叫声。 杜庭政下了车,要往里冲,被紧跟着下来的金石死死抱住了。 “快他妈来人啊!”拉扯中金石侧脸被擦到了,立刻红了一片,“拦着,快拦着!” 管家带着人过来,将杜庭政团团拉住。 “我妈呢?”杜庭政挣不脱,手背上青筋暴起,朝着她卧室的方向又问了一遍,“我妈呢!” 他声音短促的已经撕破了。 管家脸上蹭脏了一片,眼里含泪,遥望了那别墅一眼。 杜庭政望着那冲天的火光,竭力嘶吼。 那团火好像蔓延到了他的身上,很烫。 他猛地睁开眼,室内昏暗无光,他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脑海里的大火不停搅着他,烫得他大汗淋漓。 倏的,身上一动,他垂目看去。 一只手,微凉,白皙,动作柔和,轻轻拍着他。 那手骨节与骨节之间连贯性十分顺畅有章法,皮肤紧致细腻,一看就从没有干过糙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他顺着那手一路看过去,直到看到蒋屹的脸。 他侧躺着,一半侧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笔挺的鼻梁挨在柔软的布料上,闭着眼,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还在睡着。 十几年前,一个女人领着一个三岁的男孩走进杜家大门。 那男孩是父亲的私生子,已经起好了名字,叫杜宜安。 这对母子被安排进老宅,跟女主人共处一室。 杜庭政当时在国外上学,直到寒假回国,才听说了这件事。 他们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在他回家的当天,母亲用一把火把老宅付之一炬,里面有父亲,有那个登堂入室的情妇,还有她自己。 杜宜安当时由管家带去游乐场玩,没在家。 冲天的业火和飘下来的雪,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上。 杜庭政看向屋顶,良久长长呼出一口气。 大概这起伏有着不同以往的明显,蒋屹动了动,又轻轻拍了他两下。 安抚意味浓重。 杜庭政视线重新锁定回他的脸上。 蒋屹根本没有醒。 他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把侧脸在枕头上埋得更深了一些。 这睡姿应当更舒适,他的呼吸声由细微不闻变得明显了些,手上轻轻拍着杜庭政。 他体温降了一些,但还是偏高,大约还在低烧。 杜庭政混沌半晌,闭了闭眼。 在那场大火中当场丧生的只有母亲和情妇,父亲因为在浴室,靠着悬窗,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他被抢救出来时已经不成人形,病危通知单接连下来,杜庭政坐在蓝色的排椅上,麻木的签字。 直到抢救失败。 在最后时刻,那个浑身血肉模糊的男人靠着几针肾上腺素,将扳指交到他手里。 杜庭政行尸走肉般跟着走流程,当着叔伯的面,要他背家规,他便背家规。 要他将血滴在扳指上,他便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扳指上。 要他发誓善待杜家叔伯子侄,他便发誓善待杜家叔伯子侄。 要他看着杜宜安长大成人,他咬紧牙关不吭声。 大火烧没了他的母亲,也烧毁了他仅剩的怜悯之心。 直到父亲告诉他,母亲留了一封遗书,在杜宜安身上。
第44章 好看 蒋屹尚在睡梦中, 管家轻轻敲响了门。 室内没有回应,也没有声音, 管家让造型师搭了一套今天蒋屹要穿的衣服,拿进去杜庭政的卧室。 他推开门进去,室内窗帘紧闭,空气昏昏沉沉,杜庭政靠在床头盯着一处出神。 管家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他这个时间会醒。 “大爷, 我……” 杜庭政抬手打断他,闭了闭眼:“放下吧。” 管家连忙把衣服拿去浴室外,轻手轻脚地朝外走。 “杜宜安醒了没有?”杜庭政叫住他,问。 管家垂着手,盯着地面:“昨晚十二点熄灯, 现在应当还在睡。” “应当。”杜庭政道。 管家立刻说:“我马上去看一眼。” 他转身即刻要去办,杜庭政又道:“算了。” 管家停住身形, 听他说:“天亮以后,上课之前, 带他过来。” 管家应了, 迟疑道:“蒋教授今天要上班吗?” 杜庭政也不确定,看了蒋屹一眼。 管家解释道:“蒋教授昨日说他要先回一趟家拿东西,再去单位。如果要上早课的话, 算上洗漱时间、早饭、路程, 再等一会儿就该起床了。” 杜庭政点点头,望向外面的天色。 窗帘一层厚缎加一层薄纱, 此刻隐约露出外面深暗的天色。 杜庭政晚上不喜欢开灯, 但是房间内不能一点亮光都没有,于是设计师便在窗帘上动手脚, 如果外面天光大亮,或者夜间月光皎洁无云,室内能透过一部分光线来,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管家轻声说:“今天有些阴天,现在五点三十分钟。” “不着急,”杜庭政眉眼淡淡的,不似白天板正,显得没那么凶,“他换工作了,以后九点上班。” 管家笑了一下,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让厨房晚点做早饭!” 杜庭政不懂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嗯”了一声:“去吧。” 管家悄声出去了。 杜庭政在昏暗中长呼一口气,闭眼休息。 被蒋屹抓着的手贴合处出了汗,他想抽出来,刚一动蒋屹皱了皱眉,又伸手拍了拍他。 杜庭政这晚频繁观察他。 这是一只非常狡猾的猫咪,没事的时候喵喵叫,主动蹭主人手心。 一旦没声了就要注意,他可能在瞄准着什么,预备发起攻击。 昨晚的确过火,就连一向沉迷的猫咪都要逃。 熟睡中的蒋屹神色有些不耐烦,下唇一侧有一块不甚明显的伤口,相比起肩膀上明显的红痕来说不值一提。 他睡得这么熟,仍旧不踏实。大概是身体不舒服,眉间时不时锁起,好像很烦。 杜庭政看了片刻,任由他牵着手,薄汗黏腻的出了一层,也没再抽出来。 清晨闹钟响起,蒋屹关掉铃声,想起来不用八点上班,便又踏踏实实睡了个回笼觉。 他隐约记得睡着的时候杜庭政还在,等再次醒来,床上就剩下自己。 蒋屹起来去洗漱,下床的时候真是要生要死。 精神倒是挺好的。 他昨天睡得晚,但是得益于体力透支严重,以至于睡得很沉,优良的体质优势尽显,几个小时就缓过来了。 除了身体尚且有些酸疼。 昨夜的发烧和呓语,还有身体的不适,他一概不知。甚至中途被喂了几次水,他也一次都没醒。 阳台上窗帘已经拉开,但是阴天缘故,像还遮着似的。 蒋屹走过去的时候踢到了不知掉在地上的什么东西,低头看了一眼,是昨天掉下桌的一粒药。 一瓶六粒装,仅剩这一个。 蒋屹迟疑了一下,一手扶着桌,艰难地弯腰低头捡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太挑战他此刻的极限:“我——” 他骂了半句,似乎觉得实在不礼貌,换成了程度更轻一点的:“要死……” 虽然如此,他还是没有把那粒药扔掉,而是放到了外套的口袋里。 他之前问过二十四小时店,这药是最后一批,以后不再卖了。 可惜。 洗漱完以后换好衣服出门,走廊里没人,蒋屹扶着楼梯走下楼,主动去餐厅。 上次三餐不规律了两顿,胃就罢工,他不敢不好好吃饭了。 刚踩到到一楼,碰见管家从茶水间里出来,迎面撞见他,笑着打了声照顾:“蒋教授,早上好。” 这个笑看起来正常点。 蒋屹松开栏杆,虽然一点都不好,也微笑着说:“叔叔,早上好。” 这称呼让管家当场宕机,卡了一下,连忙道:“我姓郭,郭亦,您直接叫我名字。” 蒋屹:“好的,郭叔。金石他们都这么称呼您,我也随大流了。” 管家无措道:“您不用随他们的大流,您随大爷一起,叫我名字,有什么要求,直接吩咐,我叫人去安排。” 蒋屹自顾往餐厅那边走,当做没听见。 管家在他身后:“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大爷在茶水间,您要找他吗?” “不找。”蒋屹说。 到了餐厅里,管家通知厨房开始早餐,精致的点心一样一样端上来。 管家在旁边道:“都是入口柔软的早点,暖身暖胃,好消化的。” 蒋屹说谢谢,端过粥来喝。 管家站在旁边没离开,看了他领口一眼,很快,又看了他脖子一眼。 以往他安排好就会离开了,蒋屹皱了皱眉,看着他:“怎么?” 管家脸色有点不自然,又很自然地说:“今天报到,着装不宜太随意,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蒋屹觉得这件挺好的,纯色的深灰和拼接的圆领不张扬,但也不灰扑扑的。 管家却道:“我这就去给您安排。” 蒋屹摸不着头脑,后知后觉得拿出来手机来对着屏幕照了一眼,歪头的时候看到锁骨上面有两块很明显的痕迹。 蒋屹搓了两下搓不掉,有点烦。 他喝了粥,没胃口吃别的,跟着管家出去换衣服,在衣帽间里换了件同色系的灰色,领口要稍微高一点,刚好遮住痕迹。 “帮我转告杜庭政,”蒋屹说,“如果下次再这么没数,我就不来了。” 管家之前没跟他打过什么交道,一直截止到吃饭以前,他态度都很温和,让人觉得好说话。 不料一开口这么强势,管家只能先应了:“稍等我转告大爷。” 他答应的干脆,不像金石那么磨磨唧唧的发表看法,蒋屹不由用余光观察他。 管家脸上维持着笑容:“衣帽间这样您看可以吗,香薰选择淡一些的还是浓一些的,您更倾向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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