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屹挑着问题问:“你为什么不赞成?” “一个人,强势惯了,不管做什么事都说一不二。”鹤丛说:“他有可能变得主动尊重别人吗?” “没有。”他自问自答,总结道,“他是控制型人格,你落不着好。” “我之前说他是控制型人格,”蒋屹说,“驯狗大师祝意说他不是。我也不确定,虽然我感觉他就是。” 鹤丛停下来喝酒。 蒋屹也端起来,跟他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控制型人格也能适当改善。”鹤丛放下酒杯说,“但这是心理疾病,已经不属于习惯范畴了。” 蒋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司机,叹了口气。 “他之前,想包养我。”他望着远处,组织了一下语言,“无非就是新鲜,没睡够。我也觉得他人虽然不怎么样,身体挺好的,所以就……半推半就。 “我当时设想的是,我们有需求就约一下,建立在双方自愿、彼此尊重的基础上。” 鹤丛说:“这很难,他的身份和资本有一定的特权。” “对,”蒋屹说,“我不赞同,但是我允许这种特权的存在。” 他考虑了更合适的形容词:“先求生存,后求发展。” “很危险。”鹤丛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蒋屹沉默了一瞬,再次望向窗外。 “我在考虑了。”他说。 司机徘徊在不远处,时不时张望着这里。旁边停着汽车,路灯照耀下的树影在车顶摇荡。 半晌他收回视线:“我做了两手准备。”
第47章 催眠 天色彻底暗下来, 杜家灯火通明,但是三楼杜宜安卧室里的光只留了一盏幽幽夜灯。 杜庭政坐在门边准备好的椅子上, 室内除了他,只有心理医生和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的杜宜安。 心理医生过来打招呼:“已经开始了。” 杜庭政颔首,什么都没说,示意她继续。 心理医生回到原位,看着杜宜安,压着声音继续说:“篮球架, 木书桌,靠窗的床……” “咚咚咚——” 深睡中的杜宜安好像听到了篮球拍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他皱起眉,喘气很费力。 杜家的一切都像是被降了调了黑白电影。 他费力的爬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很大,有一个篮球框, 底下还画了三分线。 心理医生的声音跟老管家很像,没起伏, 也几乎没有情绪:“今天你也打球了,你人小, 因此觉得篮球架很高大。有人推门进来, 你看了她一眼。” 杜宜安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挽着头发,头发是乌黑的, 她对你说话。”心理医生道, “她体态优美,像一只白天鹅, 声音平时有点强势, 你害怕。” “现在,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你观察着她。” 杜宜安挣扎了一下, 想睁开眼,心理医生模仿篮球砸在地上的节奏音。 片刻后,他稳定了一些。 心理医生把声音压地很低:“她好像很伤心,也有一点疯狂……你害怕她。” “别……”杜宜安艰难道。 心理医生缓缓道:“她对你说……” “她对我说……” “她说……”心理医生不疾不徐地引导着,语调平稳的像是画外音,“你出去玩,还说……” “她说……” 杜宜安闭着眼,眼角越来越湿,逐渐流下眼泪。 心理医生观察着他,缓了缓,继续道:“她哭了。” “不停地流眼泪。” “她看着你,眼睛里有你的身影。她好像看着你,也好像看着另外一个人。” 杜宜安胸膛起伏着,眉间紧锁,似乎很不安。 心理医生:“你似乎闻到了火烧焦东西的味道。” “你太小了,你不懂。但是你记得住她说的话。” 杜宜安喘息着,额角出了汗,嘴唇苍白。 “她说……”杜宜安声音很低,像是啜泣,“对不起……” 心理医生屏气听着。 紧闭的门窗连外面的微风都阻挡住了,室内静得只剩下杜宜安的急促的呼吸声。 心理医生接着他的话,模仿他的语气:“对不起……” “对不起,”杜宜安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对不起……让你没有,妈妈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杜庭政曾经尝试过复刻那场大火,在搜遍杜宜安全身和住所却一无所获之后。 在一个无人的午后,他点燃了那条送给母亲的围巾。 朱润衣那天过来给他送东西,冲进了烟雾弥漫的卧室。 两分钟后,不见她出来的金石进去找人,迎头便被烟熏火燎的场景吓到了,一头冲了进去。 第二场火烧伤了朱润衣的额头,金石的手臂,还有杜庭政的脖子。 夜深的不知几点了。 杜宜安已经醒来,单薄虚弱地站在旁边,眼角挂着干涸的泪痕。 被催眠后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望着管家,惶恐道,“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管家守在一旁,脸上没有笑意,但也不算严厉:“您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课的。” “我为什么会哭?”杜宜安看着他,又环视四周,想要一个答案。 管家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便用认错的语气继续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 管家微微笑了一下:“大爷解了禁,从明天开始,您下了课可以出去玩,如果您想去的话。” 杜宜安扶着椅子站起身,长时间的深度睡眠使他肌肉彻底放松,缓了缓才迈开步。 管家站着没动,提醒道:“大爷说,明天开始解禁。” 杜宜安脚下一停,继续朝门边走去。 “您最好不要现在去。”管家在他身后道。 杜宜安再次停住身形。 “他在忙吗?”他半晌问。 “在谈事情。”管家回答。 “什么事情,”杜宜安问,“工作,还是……关于我的事情。” 管家摇了摇头。 杜宜安深吸一口气。 窗外夜色朦胧,树影婆娑。他的卧室在三楼最西边,向阳,西侧也开了窗,往外能望到很好的风景。 他望了外面灰暗的夜色片刻。 管家依旧垂着视线。 “您要听话呀。”他劝道。 杜宜安头脑凉了凉。 “您刚来到杜家的时候三岁。” 管家缓缓道:“三岁,衣服都穿不明白,饭也不会自己吃。现在您成年了,长得高,身体好,十指不沾阳春水。” 杜宜安心里也跟着凉一下,以为他看穿了什么。 管家眼也不抬继续道:“您会弹琴,会下棋,会几个国家的语言……人不可能凭空长成这样的。” 杜宜安滚动干涸的喉咙:“……我知道,谢谢大哥。” 管家轻轻摆头。 “……您是看着我长大的,郭叔。”杜宜安说得艰难,“我做错了吗?” 管家沉默不语。 “即便你那样说。这些年,我仍旧觉得我过得艰难。”杜宜安闭了闭眼,重复道,“很艰难。” 管家说:“不要做错事。” 杜宜安睁开眼,在卧室的灯光下发呆。 他的房间里有四排书架,窗下有榻榻米,阳台有秋千,门边做了一面玩偶墙。 ——是他小时候有段时间迷恋抓娃娃,每天放学都要去特定的游乐场里一个一个抓出来的。 大部分时间都是管家陪他一起。后来上学后,同桌也和他一起去抓过,杜庭政可能也陪他去过一两次,记不清了。 一楼会客厅。 杜薪粤坐在沙发上,偶尔搓一下手,面前放着的茶一口没动,已经凉透了。 杜薪粤前两次来是因为杜鸿臣和朱家的婚事,这是短时间内来的第三次,被金石‘请’来的。 “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杜薪粤脸色苍白,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二叔心脏不好,咱们能不能有话好好说?” 杜庭政坐在主位上,背后是前几年在拍卖会上高价拍得的苏绣屏风。 他缓缓摩擦着扳指侧面,眉间都是阴霾。 在场的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能明确的感受到他那低垂的眼角似乎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杜薪粤松开手,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积极剖白:“我没有大嫂的遗书,事发以后我才赶到医院,我怎么可能有?” 杜庭政抬起眼皮,锋利的眼梢压着一半瞳孔,眼窝立体,阴影深陷,薄唇无情。 “二叔,”他说,“跟别人合起伙来耍我呢。” “绝对不会,”杜薪粤极力辩解,“我们都姓杜,是一家人!家里人丁单薄,我一直以为大哥为了让你留下宜安,才讲出来的谎言。” “我给二叔机会。”杜庭政盯着他,“可是你不要,非要来试探我的底线。” 杜薪粤呼吸起伏的明显起来。 杜庭政:“出事那天,你派人去接的杜宜安。” 杜薪粤猝然起身:“我……” “广州那块的生意鸿臣已经全权接手。”杜庭政打断他,“二叔觉得他翅膀硬了,能飞了。” 那斜过来的视线冰冷无情,杜薪粤浑身汗毛直立,顷刻间冷汗便出来了。 “这不关小辈们的事,”杜薪粤扶着沙发,“我知道,宜安来咱们家,你心里不愿意。” “你不是认血缘亲戚的人。”他继续说,姿态很低,“但是偶尔也会心软,对你两个弟弟,尤其是鸿臣,小时候他就是你的跟班,你们天天一起玩,你还记不记得?” 杜庭政盯着他。 杜薪粤在他视线里慢慢坐下,温声道:“如果你真的那么冷血无情,早就干脆把我们踢出杜家,也不必给你两个兄弟排个一二三了。” 杜庭政沉默不语,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反应。 宽敞的会客厅灯火通明,他在悬灯之下,像一座冷硬的冰山。 “你肯按岁数,把宜安排在鸿臣后头,二叔领你的人情。” 杜薪粤说:“但是你就没有其他一点想法吗?表面上你是公正无私,按照长幼排序,其实就是告诉大家,宜安不是你亲弟弟,你不想认,最多拿他当个堂兄弟看待,算是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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