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他为什么急着让杜庭政走。 就像他之前非让杜庭政来不可。一是为了面子,能请得动杜庭政本人来签合同;二是震慑合作对象,明白告诉别人:看吧,就连杜庭政都非来不可,这里我说了算。 可是杜庭政都能出事,别人就该思量跟他合作中更大的风险,而不是利益。 他们把事做的太恶心。 打鼠伤玉瓶,杜庭政不走,尤康胜跟别人谈合作谈的很艰难。 “你走吧,你那边也有事情要忙,一直待在医院里算怎么回事?”尤康胜说,“我问了医生了,没有感染,注意休息就行,养几天就好了。” 杜庭政抬起手,给他看挤压过受了伤又泡了水,感染了的伤口。 “……”尤康胜焦躁起来,往后捋头发,“你之前喝醉酒,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不稳,拽掉我一把头发,我追究你了吗?” “还有一次我给你倒水,你没接稳,碰撒了,开水啊,把我的脚烫了两个泡。我跟你一直念叨这事了吗?” “还有……” 杜庭政抬了抬手,不让他继续说了。 尤康胜:“你走吧,哥,你放心,我保准给你个交代。” 杜庭政“不走”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手机圆润的棱角硌着他。 这手感熟悉,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摸到过。 心灵感应一般他看了一眼屏幕,手机震动的同时,蒋屹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他躺在沙发上,拍窗外的阳光。 照片边缘露出一片衣角,远一些是他的脚。 穿着奶灰色线袜,脚趾微微上翘,脚踝修长无比,被照片的镜头截断了。 尤康胜的声音已经夹上了乞求:“给我个面子吧,老杜,行不行?” 杜庭政关上手机,终于松口了:“行。” 送尤康胜离开以后,东昆折返回病房。 杜庭政靠着床头看手机。 东昆看了一眼,果然是在跟蒋屹聊天。 “查出来了?”杜庭政没抬眼皮。 东昆连忙把手里的资料分成几份,依次摆到他面前:“尤总确实在辰喜那边安插了眼线,但也难保他们没有私下联系。做生意两面三刀是常有的事,辰喜见了尤总,都跟他叫大哥。” “这是照片和录音转文字的内容。”东昆见他没拿起来看,把另一份材料压在上面,“这是鸿臣少爷的通话记录和往来消息。其他的倒是正常,只是……” 杜庭政对他的停顿视若无睹,手机里不知道有什么内容吸引着他,以至于他表情算得上和颜悦色。 东昆微微低下头:“蒋教授和鸿臣少爷之间的联系,内容都在这里了,您要看看吗?” 杜庭政动作一顿,撩起眼来。 东昆:“猜不出具体说的什么事情,他们私下应当还见过面。酒店外面的监控拍的不清晰,距离太远了。” 杜庭政看向他,东昆不敢动作,也不敢抬头:“蒋教授还说过,您在这边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金石。” “但是我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东昆补充道,“说不定里面有误会。” “他是哪样的人。”杜庭政说,“能让你替他说话。” 东昆张了张嘴,明知道说了可能会惹怒杜庭政,但还是小声道:“他很单纯,亲切,而且人很好,心地善良,没什么心眼。” “闭嘴。”杜庭政果然斥道,“滚去查清楚。” “是!”东昆匆忙往外走,几步出了门。 杜庭政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收回视线,没去看那一沓资料。 “订票。”他吩咐邢心,“现在。” 邢心说:“您身体不便,我现在递交飞行申请,明天再回去吧?” 杜庭政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全无刚才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黑,重复道:“订票。” · 吃完晚饭蒋屹先洗澡,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慕荷要再做一套题才能睡觉。 蒋屹在手机上跟鹤丛废话,门外传来动静。 紧接着,门锁“咔”一声弹响,门从外面拉开,蒋屹转头望了一眼,杜庭政一身黑西裤黑高领毛衣,黑色大衣敞开着站在门外。 蒋屹站起身,几步迎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他有点惊讶,难以置信,“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好了?” 杜庭政要进去,蒋屹想起书房里的慕荷已经换了睡衣,挡住了他要进来的路。 杜庭政对他的遮掩有些不满,望向客厅,金石站在一边,手还拉在门把手上。 蒋屹小声解释道:“我外甥女在,我每周给她补课,你知道的。” 他想出去说,杜庭政站在门前没动。 三个男人高大的身材把门边撑的拥挤起来。 蒋屹拉过他的手看了一眼:“指甲掉了没,应该要慢慢长起来,还疼吗?” 杜庭政从没有说过疼,当天也没有。 他望着他,眸子跟身上的衣服一样,很暗。 蒋屹往外走了两步,出了门,跟他离得很近,几乎贴上。 金石主动后退,站到了台阶下,腾出来一块空地。 蒋屹勉强站在门边,书房里的慕荷扬声问了一句:“舅舅,谁啊,是祝老师吗?” “做你的题,”蒋屹也抬了声音回她,“我出去一下。” 他反手关上门,拉着杜庭政的手对着外面的灯照了一下,又问了一遍:“疼吗?” 杜庭政不语,蒋屹皱了皱眉,心道面瘫应该也会有痛觉吧? “会疼吧?”他继续道问。 杜庭政说:“不疼。” 蒋屹才不信。 杜庭政偏头闷咳了两声,金石立刻上前,被他抬手制止了。 金石担心他的身体,看着蒋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倒水。 蒋屹明白那意思,打开门,让他们进来,说:“别吓到小姑娘。” 进去以后他先走了几步,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杜庭政听见书房里的人问:“是谁呀,你的朋友吗,是不是我鹤叔?” 蒋屹回答道:“房东。” 杜庭政坐在沙发上,金石去接水。 这房子他看着保洁收拾干净的,知道水杯放在什么地方。 蒋屹走回来,也坐在沙发上。 金石接了半杯水,递给杜庭政,两人一起看着他喝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杜庭政的心情好像变差了。 蒋屹猜测可能是水太难喝了,他喝不习惯。 “要煮点果茶吗?”蒋屹问他,“你喝吗,有橙子和雪梨的两种,要哪个?” 杜庭政不选,蒋屹就当他拒绝。 “我以为你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蒋屹打量着他,怀疑道,“你身体没问题了吗,不用继续住院观察?” 杜庭政声线冷硬:“不用。” 蒋屹也发觉了他心情似乎不好,把情绪和语调都跟着收敛了,短促的“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客厅里木质的地板和木质的桌都静静消磨着灯光。 一同消磨的还有他们三个人。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不觉得冷,只觉得舒爽。 蒋屹不是放任冷场的人,他能够应付一切喧闹的或者安静的场景。 “工作的事情,”蒋屹说,“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请你吃饭可以吗?” “不惊喜吗?”杜庭政问。 蒋屹愣了一下,说:“惊喜,谢谢你……” “我回来了,”杜庭政打断他,“不惊喜吗,你说想见我。” 蒋屹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是惊喜的。 他承认。 哑光的地板,温柔的灯,拂面的风,都可以作证。 “惊喜。”蒋屹说。 杜庭政脸色转圜,比刚刚柔和了点:“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问你……”蒋屹看了金石一眼,金石摇摇头,那意思是他还没有问。 在杜庭政的眼皮底下暗度陈仓是死忌。 杜庭政常戴在右手上的扳指换到了左手,往前舒展,便能蹭在食指上。 他甚至不用叫金石的名,金石就自觉站直了身体。 “是这样的,”金石没敢再看蒋屹,主动交代,“那天蒋教授给我打电话,问您送给他房子是什么意思。我说我也不知道,蒋教授说要问您。” 杜庭政看向蒋屹,蒋屹没反驳,默认了。 杜庭政看着他:“不是之前给的吗?” “可是我之前没要。”蒋屹说,“不要也能给吗?” “能。”杜庭政说,“房子和工作一样,要就一起要。” “……”蒋屹沉默了几秒钟。 他晚上洗完头发没吹,此刻还有些潮湿。发尾贴在耳后显得皮肤白皙细腻。 蒋屹现在已经不需要吃美利曲辛片来稳定情绪,也能很平和地跟杜庭政对话了。 他怀疑两个人根本没在同一个频道上,换了一种问法:“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调动工作和送我房子?” “不是你一直说想换工作吗?”杜庭政反问他。 “我,”蒋屹卡了,“……” 他的确说过不少次,可这跟杜庭政有什么关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蒋屹问,“我想的事情多了,难不成都要一一实现吗?” 杜庭政看着他:“说说看。” “我,”蒋屹又卡了,心说我到底在干什么,难道被他传染了,脑子也不正常了。 “总之,”蒋屹重新说,“我不接受包养,你也不用想,给我车给我房,给我调动工作,我就会给你生……给你当地下情人。” “我的时间也是时间,我的精力也是精力,我没办法随叫随到。” “我之所以想换工作,也是为了在时间上更加自由。” 当金丝雀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需要自由,他也不例外。 杜庭政看了他片刻,有点烦:“这些之前已经说过了。” 蒋屹缓缓点头。 杜庭政掩唇咳了两声。 蒋屹看着他,催他喝水,杜庭政没喝。 蒋屹担忧道:“你身体真没问题吗?我听金石说你从小就会游泳,那会就算要先把我托出天窗……难道是我太重了,托不动吗?” 杜庭政闭了闭眼,他就不该跟他废话:“没问题。” “什么没问题?”蒋屹问。 杜庭政:“干你没问题。” 金石还站在旁边,蒋屹不介意让他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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