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困。还没说商理突然变态度的事呢。”喻兼而随口找了个理由。他其实就是想留下詹骥而已。 詹骥定定地看了他一小会儿,走回来病床前,坐回去,一点也没扭捏于刚才的话题,直接进入现在的话题:“其实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他突然就变态度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不肯说,只是给了我一个大白眼就走了。” 喻兼而也觉得这事儿蹊跷,他还没跟傅椎祁提起过呢,大概率不是傅椎祁出手。那会是谁呢? “王俊他们一直嚷嚷着要拿商理嫖|娼的事去威胁他,不会是真这么做了吧?”喻兼而思考道。 “不是。”詹骥一口否掉这个猜想,“我出来就联系过他们了,他们也很惊讶,跟我说还在想办法找证据救我呢。” “那是谁?你认识很厉害的人吗?不过也有可能是商理突然良心发现了吧。”喻兼而说。 詹骥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我觉得他们一家子都不可能有那玩意儿。” 喻兼而欲言又止。 詹骥注意到了,主动解释:“我和他是初中同学。你不是问过我,怎么成绩好没读下去吗?就是他害的。当时我没惹他,他莫名其妙到处嚷嚷我爸妈的事,我跟这回一样没忍住,揍了他。他家里人非要整我,学校护着我,他们就整学校,最后我中考失利,自己没读了,跑南边打工。前两年我奶奶身体不好,做了个手术,我才回北方来,近点方便照顾她。去年她走了,我懒得挪窝,就继续在这儿。” 喻兼而头一回听他说起这隐情,不由得唏嘘,越发憎厌那个商理和商理的家人:“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 “这世上坏的人太多了,有的人权力大,祸害范围广,有的人能力不足,祸害的范围不广,就这差别。”詹骥笑笑,“我混这么多年社会,事儿看多了。你一直在学校读书,又没遇到商理那种奇葩一家人,和我看到的世界不一样。” 喻兼而叹了声气:“其实我也遇到过很可怕的奇葩的。” 自己亲爹就有够奇葩了。还有程前那些人,比亲爹更可怕更奇葩。 两个都倒霉遇奇葩的人对着沉默一阵,詹骥先开口打破宁静:“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喻兼而急忙道:“先别!” 詹骥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那意思,是要和我绝交吗?”喻兼而小心翼翼地问。 詹骥叹道:“我肯定是不想和你绝交,处不成对象就像之前那样当朋友我觉得也很好,和你很聊得来。不过我看你那样子好像是不太乐意,所以我就自觉一点咯。不管是交朋友还是处对象,都不能强买强卖吧。” 唉,舒鹫要是有这觉悟该多好。 喻兼而有些为难。 他真的很喜欢詹骥,之前自己明明那么难受,詹骥一来,和自己聊一会儿,心情就彻底放松了。如果詹骥是直男多好,就没这么尴尬了。 可是…… “我如果又说对你没那感情,又想和你继续做好朋友,又希望你不要怀抱着我可能会回应你的希望,会不会显得我很表啊?”喻兼而问。 “想什么呢?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有这想法。”詹骥又被他逗乐了,“不过我跟你说实话,我至少目前做不到。本来也就死心了,但刚刚……突然觉得更喜欢你了。” 喻兼而顿时脸色微变,为难地“啊?”了一声,见詹骥一直在乐,将信将疑地问:“你是不是在逗我?” 詹骥收敛了笑容,说:“不是。我说认真的。我看你忌讳那个,我就说实话,没必要骗你,你自己看着办。” 喻兼而颓败地低头。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既要又要还要,自己都讨厌自己。 又过了一阵,詹骥道:“其实你要是非舍不得我,不用太在意我继不继续喜欢你,我喜欢你也不会故意占你便宜,也不会搞得生离死别似的难受,说实在的,我一见钟情就是因为你长得好,这能深情到哪儿去啊?” 喻兼而:“……” 詹骥说得敞快,把自己都给说笑了:“真的,不骗你,纯属见色起意。” 虽然但是,这也是在夸自己长得好,就触发了喻兼而的商业互吹开关,他急忙回一句:“你也长得挺好的。” 詹骥摆摆手,说:“后来知道你不是单身,还以为你直男,我就没多想,当朋友处。所以你现在也可以当没这事儿,之前没说开的时候你不都压根没看出来吗。” 喻兼而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舒鹫的事,不是很想说这么神经的事。想来想去,狡猾地扯开话题,问:“你以后想怎么办?现在都不知道商理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万一……” 詹骥撇了下嘴角,说:“人咬不过疯狗。我考虑把我妈送回她老家,我去别处避避风头,哪儿赚钱都是赚。”停了下,问,“你刚跟那人说你想回丹麦?真的假的?你现在这工作呢?” “现在这工作就是他给我安排的。”喻兼而怕詹骥觉得自己没用,赶紧地解释,“我之前是书没读完,打算回去之后重新进大学。其实我自己也能找到工作。” 詹骥说:“这当然。” 喻兼而看着他道:“其实你为什么不去重新读书呢?” “唉,当时气晕了头,有点自暴自弃吧,后来冷静下来,活儿已经做上手了,心想就这么着吧,懒得动脑子读书了。”詹骥苦笑道,“可能还是不够有毅力,没定力。该我吃苦。”他自嘲地笑笑。 喻兼而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颇有些随波逐流的意思。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想不想出国呀?那家子坏蛋应该没办法跑去国外骚扰你了。而且你除了做螺蛳粉还会很多别的事情,去国外应该能挣到更多钱。我可以投资你。” 詹骥与他对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想了下,没有马上否决,而是说:“我英语不行。” “你可以学啊,我觉得你学起来肯定很快。”喻兼而说。 詹骥欲言又止,过了会儿,说:“你不是介意我喜欢你吗?现在还想带我一起走?” 喻兼而其实对詹骥喜欢自己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心理。 大概是因为现在回想起来,詹骥一直对自己都很正常,从没有趁自己不知道、没防备就占自己便宜,一直都是大大方方的。 自己只是将曾经被舒鹫欺骗伤害的心理阴影强加到了詹骥的身上而已。严格说起来,这对詹骥是不公平的。 而自己其实也应该尝试着去克服这一层心理阴影,总不能一辈子都受那个心魔所困吧。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舒鹫,会做出那种极端事情的人并非主流。 而且,喜欢一个人本身并不是一件错事,只要不因此去伤害其他人,这就是一种很单纯、很美好的感情。 喻兼而自己就曾拥有过这样的感情。 虽然对方现在一言难尽,可真要他说的话,他并不后悔曾经喜欢过。他喜欢的时候,这个人是很好很好的,这就足够了。原本单恋就只是很个人的事情。 如果当初舒鹫不是一言不发就搞极端,而是循规蹈矩地先对他表白,他也许还是不接受,但可以继续做朋友,不至于发展到绝交。 甚至,喻兼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念头,觉得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自己会爱上詹骥呢。 他喜欢真心温柔的人,而詹骥正是如此。詹骥还大方礼貌,有很顽强蓬勃的生命力,很难不让人喜欢。喻兼而都没办法确保自己不会有朝一日动心。 他如今没有动心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心里还有另一个人,可…… 可一旦决定放下了,随着时间过去,总有一天能真的放下,到那一天,也许就会让其他的人走入自己的内心呢。 然而喻兼而没有将这些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那有些复杂暧昧,他不想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说出来。 于是他就只是对詹骥说道:“只是作为朋友。而且你说了我们都可以当那个事不存在。” “行。”詹骥很爽快,然后说,“关于出国发展,我说实话,有点心动,不过得回家和我妈商量下,这毕竟不是说走就走的小事儿。你的钱我不需要,我这些年存了点,百来万是有的,给我妈她不要,她自己有积蓄,老家也有房子。只是出国前后我肯定很多搞不懂的地方,可能需要你帮忙了。” 喻兼而闻言点头:“好。” 话到这里,差不多都说完了,詹骥看看时间:“你还不困?” 话音没落,喻兼而就打了个呵欠。詹骥笑起来,起身道:“睡吧,我回去睡一觉,晚点儿来看你,要有空就给你带个饭,想吃什么跟我说。” 喻兼而不好意思道:“耽误你时间……” 话没说完,詹骥就道:“说这话是不是?”他故意作出不悦的样子。 喻兼而知道他是装的,不害怕,直冲他笑,詹骥装不了几秒就破功也笑了起来:“好了,不开玩笑了,真走了,快点睡,伤好得快。” 喻兼而点点头:“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放心吧。”詹骥说。 喻兼而目送詹骥离开病房,屋里又安静下来,只不过不再是刚刚那般冷清,他也不再那么寂寞难过。 他可以重新开始,而且身边还有詹骥一起,就不会孤独了。 想着想着,他又打了好几个呵欠,眼皮子渐渐打架,便躺了下去,自己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他刚刚解决了好几个大问题,比如傅椎祁的事,比如喻利知的事,还有詹骥的事……心头一片畅快,睡觉也睡得香。可这只是前半觉。 到了后半觉,喻兼而在睡梦中渐渐地不安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安,反正就是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却又不肯醒来,半梦半醒,睡眠质量奇差,实在要说,就是他总觉得有鬼在盯着自己,可怕极了。 终于,他睡不下去了,打着呵欠睁开眼睛,眼前渐渐清明,与坐在对面病床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傅椎祁四目相对。 “……!” 是真有鬼!不是错觉! 喻兼而在一秒之内被惊得瞌睡全无,瞪大眼睛问:“傅、傅傅哥……”他努力冷静下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傅傅哥淡淡道:“我要是不知道,不就得去丹麦找你了吗。” “……”喻兼而不说话了。
第67章 傅椎祁瞅他一阵, 表情和语气都松缓了下来,说:“车祸的事儿我弄明白了,也问过医生了, 没大事。我等下给你转个好点的病房,再找个好点的护工,安心住着,养好。” 喻兼而听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对头,想了想,说:“傅哥,我昨天在手机里跟你说的……”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你当你没说,我当我没听见。这事儿我有责任, 你也有责任, 上回你装挨打, 那我这回不得觉得你又是……算了, 不说了。扯平了。想吃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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