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柏樟握住了捏报纸的手,又把它挡了回去,返还了长达三分钟的吻,“嗯,等我回来。” * 心外在六楼,离开的三年多,这里并不陌生。重要会诊、手术指导、或者需要徐柏樟的地方,他总会出现在这里。 没能握起手术刀,但这颗心从未离开。 “叮——” 电梯门打开,先是“嘭嘭”两声礼炮,紧接着,是闪光灯、鼓掌声和簇拥而来的人头。 “徐主任来啦!” “徐主任,欢迎回家!” “徐主任今天好帅!” 大多是熟悉的面孔,都是曾一起共事的搭档,还有些后浪推前浪的新人。 徐柏樟和大家说了“谢谢”,视线转到全场最显眼的那个。 钟严端着酒杯,弹了一下他肩膀,“啧,这审美,一看就不是你的水平。” 钟严把人从头看到脚,“结了婚就是不一样,穿得可真骚。” 定做西装,盛装出席,意料外的小型欢迎会。很显然,有人和清溏密谋了什么。 徐柏樟弯起嘴角,“祝你早日加入已婚行列。” “我?”钟严自嘲,“他今天能理解我的用心良苦,背地里少骂我两句,我就谢天谢地了。” 徐柏樟:“你也老大不小了,成熟点。” “你指哪方面?”钟严自问自答,“你要是指这场欢迎会,我得提前说明,我专门向老头和杨院长申请过,他们双手同意,更何况……” 钟严转向斜后方的男人,“咱们梁主任也来了。” 徐柏樟转向梁颂晟,无奈笑道:“你怎么又跟他瞎折腾。” “十几年了,不来总觉得少点什么。”梁颂晟说:“欢迎回来,柏樟。” “谢谢。” 钟严把酒杯递给他,“赶紧,给个面子,干了。” 徐柏樟接下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红牛装高脚杯?” “讨个好彩头嘛。” “这有什么彩头?” “喝完杯中酒,红红火火,牛气冲天。” 徐柏樟:“……难为你现编了。” “这不是重点。”钟严端起酒杯,张罗大家,“兄弟姐妹们,咱们一起举杯,欢迎徐主任回家。” “欢迎徐主任回来!” “愿手术成功!” “徐主任红红火火,牛气冲天!” “还是得感叹一句,徐主任今天真帅!” 徐柏樟回归心外的第一场手术,患者是省院公开招募的志愿者。 医院将提供免费的手术并承担后疗费用,前提是,手术将全程录制视频,且提供观摩。 消毒完毕,换好手术服,徐柏樟进入手术室,戴着口罩也能分辨出,留在他视线里的,全是熟悉面孔。 “徐主任,欢迎回来。” “徐主任,等您很久了。” “徐老师,太想您了。” 一助二助三助,麻醉师,器械护士,巡回护士,手术室助理等共九人,全是三年前,徐柏樟最后一场手术中的同事。 在那里结束,从这里重新出发。 术前核对开始。 “患者张三,性别男,年龄四十六岁,住院号9379,床位号090,拟进行心脏瓣膜置换及肿瘤摘除术。手术知情同意书已经签署,麻醉设备安全检查已经完成。” “手术部位标记已做,手术风险预警,预计手术时间十个小时。” “物品灭菌合格,预防性抗生素已用,相关影像资料已准备好。” 白色无菌巾下,是患者涂过红棕色碘酊的皮肤。麻醉师盯紧屏幕,观察患者,随时调整数值;其他人员准备完毕,等待安排。 “手术开始。” 无影灯点亮,绿色手术服和手术刀下,是徐柏樟统治的世界。 本次手术,徐柏樟选择了不同以往的胸腔破开方式,以减少患者的创伤面、降低手术恢复时间。 患者取半卧位,在进针点沿肋间作一厘米的切口,依次切开皮肤及皮下组织,分开重要血管,剥离纤维组织,手术对象暴露出来。 手术室内按部就班,手术外的观摩区,热闹得像过年。偌大空间,里里外外全是白大褂。 前面的脸要快要贴上玻璃墙,后面的人恨不得望远镜都用上,挤不进来的门外,还能听到抱怨的声音。 只有第二排正中间的黄色脑袋显得格格不入,如果可以选,时桉只想回家睡觉,而不是在急诊科连熬三十六个小时以后,又被钟严那个魔鬼叫过来观摩手术。 现在好了,前排和左右都是其他科室的主任、副主任,他一个规培生坐在这“鬼”地方,他敢睡吗?敢跑吗?敢偷懒敢摸鱼吗? 时桉转向门口,叹了口气,水泄不通,敢跑他也跑不了。 十个小时,造孽! 徐柏樟的传说时桉知道,他是屈指可数能从下刀到缝皮开完全台的主任。沉寂三年,他复出的第一场,必然值得。 时桉并非对手术没有兴趣,可在他看来,事后观看视频录像也没区别,近距离的高清摄像头能把手术的全部过程收录。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只想睡觉。 观摩室霎时安静,手术正式开始。 此时的徐柏樟与坐诊号脉的他完全不同,没了那股无欲无求、人淡如菊的坦然,更像是掌管生命的使者。 手术台上旁的他,严肃专注、心无旁骛物。刀尖在他手里流畅自如,一场外科手术,却像在制造精良的艺术品。 “小弯两把。” “电刀。” “盐水纱布。” “吸引器。” 徐柏樟手握电刀,动作干净利落。 “自动拉钩。” “方钩。” “荷包钳。” “吻合器。” “止血。” 观摩手术时桉看过不少,徐柏樟绝对是话最少的主刀医师。惜字如金,让手术室气氛凝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病灶区域。 有些手术,果然还是要亲眼所见,亲临现场有视频画面永远代替不了的体验感。 瓣膜置换,病灶去除,缝合结束。 时桉肩膀松散下来,才突然意识到,他不仅没犯困,还看完了整场手术。 徐主任的传说有了真凭实据,他突然觉得那些传言很收敛。别人停手三年会手生、会力不从心,他这三年是在闭关修炼,研究武林秘籍吧? 操,真踏马牛逼。 历时10小时28分,手术全部结束。 期间,约三点八升的血液输入患者体内,十六个样本被送往病理实验室,患者还将接受十次左右的放射性治疗。 不管怎样,他还活着,那颗心脏持续跳动。 患者被送进ICU,徐柏樟和家属交代完情况,他转身,不远处站着几个抱着笔记本,满怀期待的规培生。 “下班了,徐主任下班了。他又跑不了,有什么事明天再问。”钟严把人打发走,拍了拍徐柏樟的胳膊,“虽然我也很想采访你,但总有人比我更适合。” “赶紧的,家属等二十分钟了。”钟严凑到他耳边,“太显眼了,不看你的都去看家属了。” 早上来时,徐柏樟西装笔挺,领带扣饱满整齐,晚上离开,领带塞在兜里,西装搭在小臂,手术室到一楼显得格外漫长。 电梯门打开,徐柏樟加快步伐。 综合大楼门口,于清溏穿白色衬衫,手捧牛皮纸包裹的鲜花,融进夕阳的橘色光芒里对他笑。 激动的感觉,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必紧张做自我介绍,站在那里的人便主动和他说,“回家了,柏樟。”
第70章 Play 徐柏樟接下花, 将人抱了满怀,“不是说好在家等?” “徐医生, 你知道等待有多难熬吗?” 徐柏樟:“我知道。” 于清溏蹭他下巴上的胡茬,闻到了他身上的皂液味,“我今天喂了鱼、浇了花,并剪下了最喜欢的十一朵,带它们一起接你回家。” 徐柏樟没说话,只想用尽全力把人拢进怀里。 “亲一个,亲一个!“ “徐主任太幸福啦!” “羡慕死了!” 循着声音抬头,综合大楼的不同层, 探出了一大片脑袋,欢呼雀跃起着哄。 于清溏从他怀里出来,“他们不会一直看着吧?” 徐柏樟笑笑, “不然呢。” “光想着见你了,完全没考虑这些。” 于清溏大方对楼上挥手,“看来, 哪里都不缺看热闹的小八卦们。” 得到当事人的反馈,探出的脑袋越来越多, 继续起哄让亲一个。 徐柏樟:“听他们吗?” 于清溏:“你说呢?” 徐柏樟把人搂过来,众人都以为要亲上去的时候, 他只是凑到了耳边, 低声说:“回家亲。” 徐柏樟牵着于清溏往外走,身后还能听到抱怨声。 “徐主任,不够意思啊!” “切!我就知道!” “徐主任也会耍人了。” 上了车,于清溏特意准备了暖胃茶、零食、眼罩和毛毯。 徐柏樟只喝了茶, “不用这么劳师动众。” “是我小看我家徐医生了。” 连续十个多小时的手术,徐柏樟仍然精神抖擞, 丝毫看不出疲惫。 早知道他体力很好,各种意义上的好。 于清溏:“去父母那吃饭吗?” 上午妈打来电话,于清溏担心徐柏樟累,没给准话。 徐柏樟:“好,想喝妈的汤了。” 于清溏发动汽车,“你给妈打电话,马上到。” * 吃过晚饭,车停在家门口。 于清溏解开安全带,往徐柏樟那看,“你真不累?” 徐柏樟:“还能再上两台手术。” “你这样让我很慌,接下来某人不会要连轴转,让我好几天见不到人吧。” “不会。”徐柏樟说:“下班的时间都是你的。” “我不怕你忙,但怕你太忙了累坏身体。” “放心,我有分寸。”徐柏樟解开安全带,把人抱过来,手顺着他衣摆往里钻,“比方说,我今晚还能在这里加台私人手术。” “你白天的手术全副武装,又那么专业,晚上就要挤在这里,我心里有落差的。”于清溏笑着捻着他的衬衫领,“而且,现在的你没穿白大褂,一点不像医生,倒像个喝了酒,想潜规则助理的坏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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