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殷钊是胡姬之子,生在花楼,一开始做些打手的活计,后被祝老将军收入门下……” 提起祝老将军,谢微星又想起在水牢听见的事。 “这殷钊当真把布阵图送与辽军,又当真打开城门迎敌军进城?” 陆寂摇头:“殷钊下水牢已有三日,可至今还未认罪。” 是与不是已无法查探,照谢微星的说法,殷钊已死,他才有机会占了这幅壳子,就算殷钊当真有罪,也不能再上刑逼问。 这样一个身份没有半分好处,谢微星越想越愁,“小黄毛,你得想办法替我做个无罪的证,我为大辽一事回来,拖着这么个罪身,做什么都不方便。” 陆寂眼中燃起一丝希冀,“先生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大辽一事吗?” “……”谢微星这才从陆寂的语气中咂摸出些其他味儿来,他顺着对方的意思关心道:“大辽一事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回来看看你跟小喇叭,这么多年没见怪想你们的,你今年也已十八,可有娶亲?” 陆寂耳尖的红晕逐渐漫到耳根,“没有。” 谢微星调侃:“没娶亲,那应该有喜欢的姑娘吧?” 陆寂:“没有。” 谢微星追问:“没有喜欢的姑娘?那就是找了通房丫鬟?” 眼看着谢微星越来越不正经,陆寂有些恼意:“都没有。” 谢微星看着陆寂通红的耳朵,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东西,他不顾礼节,直接上手摸了一把,“耳朵怎么这么烫?你害羞什么啊?在你们这里十八都该当爹了,你却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 陆寂躲开,一本正经回道:“皇帝还小,朝政繁重,我无力思虑其他。” 一句话把谢微星引回正途,他拍着陆寂的胳膊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跟小喇叭,放心吧。”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声啜泣,声音就贴着门缝,越听越像只喇叭在耳边乱叫。 殿内两人默契地停下交流,就连呼吸声也刻意放轻,这么等了片刻,外头那人还是只知道哭,一句话都不说,叫人干着急。 谢微星叹气:“快去看看吧,再这么哭下去眼睛都哭瞎了。” 陆寂起身,那张好看的脸瞬间黑下去。 谢微星看着他走去外间开了门,视线下移,然后是无情的询问:“皇上哭什么?” “皇叔……”门缝里伸进一只小手,紧紧攥住陆寂的腰带。 陆寂眉心皱得更深,“想做什么就说出来,皇上不说,别人怎么知道?” 陆凭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说出自己的诉求:“朕想同……同皇叔一起睡。” 一大一小在门口僵持半天,陆寂无奈后退一步,将门打开,“进来吧。” 陆凭怕陆寂反悔,赶紧跑进门,看见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时猛地顿住脚步。 他怯生生望着谢微星,湿成一缕缕的睫毛颤了几下。 谢微星跪坐起来,头颅低垂,露出后颈的淤青,“臣殷钊,参见陛下。” 陆凭认识他,这几日递上来的折子里,都在诛伐这个叫殷钊的人。 他怎么在昭德殿?又怎么睡在皇叔的床上? 谢微星象征性地跪了跪便重新躺回去,他看向陆凭,眼角渐渐泛起些笑意。 陆凭今年十一岁,除了头发更黑一些,眉眼身段都跟他印象中的陆寂有几分相似,他愿意收回从前说陆凭丑的话,孩子张开了还是挺好看的。 陆凭已不敢上前,他往后退了几步,一抬手又精准抓上陆寂的腰带,那眼神仿佛在征求谢微星的意见。 谢微星目光上移,在陆寂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询问意味。 重温一下温馨往事也不错,于是他缓缓滑进被窝,拍了拍身侧,“皇上,王爷,不早了,一起睡吧。” 陆寂没犹豫,把陆凭抱进床里,自己则贴着床边躺下。 中间隔着个谢微星,让陆凭十分没有安全感,可要同皇叔同睡是他提的,他不敢再说回去,只得背对着谢微星默默哭鼻子,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 听到轻微的鼾声,谢微星侧过脑袋,贴近陆寂耳边叮嘱道:“忘了跟你说,我回来一事,莫要再叫第三个人知道,往后也不可再叫我先生,省得被有心之人利用。” 陆寂耳尖被谢微星的气息扰得发痒,他侧头,把耳朵压起来,学着谢微星的语调轻声问:“那我该如何称呼先生?” “外人跟前叫我殷钊,只有我们两个时就随你称呼,如今我身份不同往日,我们便换种关系。” 他在陆寂的注视中缓缓道:“你我年纪相仿,就做……挚友如何?” “灿灿美人!” 一声大喊将谢微星从回忆中拉出,他转身看去,郑清平正朝这边飞奔而来。 他伸手将人接住,打趣道:“你怎么打扮得比新娘子还好看?” 郑清平听出这是夸她呢,难得扭捏了一下,“娘给我做的新衣裳……” 说完十分爱惜地拍了拍裙角。 实则她小心着呢,往谢微星这边跑都踮着脚,裙角干干净净,连道灰都没有。 “灿灿美人,新娘子马上出门了,你不去看吗?” 谢微星手掌搭在郑清平肩头,带着她往回走,“看看看,还是头一回见皇帝大婚呢,当然要好好看看。” 宋九枝由谢家出嫁,先是沾了谢宰相的光,又得了谢微星的好处。 也不知陆寂是怎么吩咐的,陆凭竟然亲自来相府迎亲。 只不过这新娘子往新郎身边一站,却隐约高出半个脑袋,宋九枝好似也知道这样不好,便刻意低着头。 谢微星正觉得好笑呢,余光瞥见陆凭身边的小太监时笑容一僵。 “郑元宝,皇上身边那个小太监你可认识?” 郑清平宫里混得也熟,闻言脆生生道:“是皇上跟前的豆喜公公!” 【作者有话说】 卤鸡:他当年就是这么撩拨我的,刚回来就摸我耳朵,邀我同睡。 ◇ 第63章 新人已过朱雀门,故人迟留仇海边 豆喜这个名字谢微星早有耳闻,是那个陪陆凭偷偷跑去长安诗会的小太监。 想来他在宫中也十分受宠,才能叫陆凭不管去哪都带在身边,就连迎亲这么大的事也寸步不离。 可一个宫中伺候的太监,又能与身为朝中肱骨的程屹安聊什么呢? 谢微星俯下身,同郑清平耳语道:“郑元宝,我去找你爹说点事,这里人多杂乱,你看完了就回院里待着,莫要乱跑知不知道?” 郑清平点点头:“灿灿美人放心,这里我熟。” 料想没人敢在谢家对小郡主下手,谢微星将郑清平一人留下,转身去找陆寂。 陆寂没去前头露脸,而是从后门进了谢家,直接去了谢微星院中。 谢微星到时,房门紧闭,只有个发财守在外头,“谢小公子回来了,王爷在里头议事呢。” 谢微星“嗯”了一声,没打招呼便推门而入,刚好听见陆寂最后一句话。 “……不可放松警惕,务必盯紧。” 他随口一问:“盯紧谁?” 陆寂摆手挥退青成风炎,将谢微星拉到自己身前,解释道:“皇帝大婚,怕有心之人会半路作乱。” 谢微星挑眉,抽了抽手,“若是真怕有心之人作乱,叫皇上在宫里等着就是了,也不是非要亲自迎亲。” 陆寂不放人,反而握得更紧,“毕竟是相府嫁女,不可轻怠。” “哼。”谢微星拗不过他,干脆不再挣,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放开。” 陆寂恋恋不舍松了手。 谢微星往旁边一坐,从喜奁里抓了把花生剥着吃,“之前跟你说的小太监,我方才看见他了,是皇上身边那个叫豆喜的,上回长安诗会私带皇帝出宫,这事你没处置吗?” 陆寂有些无奈,“豆喜景和十三年入宫,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两人感情深厚,若是罚得重了,只怕皇上会把身子哭坏,便随便罚了罚,这事就算过去了。” 谢微星脱口而出:“他是皇帝,遇什么事哭两声就能解决吗?小事上纵容就算了,大事万万不能惯着他。” 说完两人同时沉默。 他有什么立场怪陆寂,他是如何养大陆寂的,陆寂便是如何养大陆凭的,都是一脉相承的坏毛病。 陆寂把方才的话题接上:“你怀疑豆喜?” 嚼碎的花生米有点塞牙,谢微星毫无形象呲起牙舔了舔,直到把嘴里咽干净才回话。 “说实话啊,我觉得不太像,他是景和十三年入宫的,山湾渠是景和十七年才出的事,若说是张显忠故意安插的眼线,那未免也太高瞻远瞩未雨绸缪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陆寂已经扒了一捧花生米出来,他小心搓去红衣,轻轻一吹,将白白胖胖的果仁推到谢微星跟前。 谢微星心安理得接过去,偏又不好好吃,一颗颗抛到高处,再仰着脖子去接。 “或许是我想错了,也或许是他藏得太深,毕竟这件事就只有那几个人知道,还是小心谨慎为好,你先找个人盯一盯他,我明天去找程屹安打听打听这人什么来头。” 说完,他拍拍双手,起身要走时被陆寂一把拽了回去,“去哪?” 谢微星理所当然道:“还能去哪?席快开了,我去吃席。” 陆寂:“……” 是摄政王府哪天没给他东西吃吗?怎么一听要开席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谢微星哪里是饿,他不过是被陆寂关在家里太久,着急想去凑个热闹。 陆寂突然问:“好吃么?” “什么好吃么?”谢微星起初不明白,当陆寂的眼神毫不掩饰落在他嘴角时才反应过来。 他指尖捏着一颗花生米,作势要抛,不忘提前预警:“我给你丢一个尝尝,你接住了。” 花生米高高抛起,陆寂根本没打算去接,他将谢微星拽得更近,叼着唇角咬上去。 可还没等陆寂尝出味儿,便被一把搡开。 谢微星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张口就骂:“你自己没长牙啊?我又不是你爹,还得嚼碎了喂你?” 陆寂:“……” 真真是不解风情。 谢微星把桌上剩下的花生仁全揣进兜里,一颗都没给陆寂留,慌慌张张跑出门。 直到坐在席上,他头皮那股麻意才慢慢褪下。 若是两人嘴里都干干净净的,亲个嘴也无可厚非,他刚把花生嚼碎了,陆寂就要来——谢微星停下想象,他深吸一口气,兜里那把花生也没胃口再吃,干脆全掏出来丢在桌上。 他有心想找几个熟人说说话解解闷,站起来看了一圈,还真叫他瞅见两个。 不远处,韩子晟同小陈大人正面对面坐着,不知在聊些什么。 谢微星屁颠屁颠跑过去,右手拍了拍韩子晟的肩膀,左手朝陈其其挥了挥,热络道:“韩将军,小陈大人,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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