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跳得很差劲, 他害怕这样的自己被别人看见。 透过屏幕, 江舒可以准确地说出他的哪个动作没有做到位, 哪个动作是因为牵扯到旧伤无法发力,哪个动作只是囫囵走个过场。 他跳的时候感到很畅快,可跳完之后, 他也一直没敢去看这段录影。 他不愿面对自己现在这种不甚精致, 甚至充满了缺陷和纰漏的舞姿。 江舒悲哀地意识到, 他在自卑。 他曾经对自己的舞蹈最引以为傲,他曾经在无数观众面前焕发光彩。 小雪雁原本有一身漂亮的羽毛,他总是骄傲地昂着头, 但是后来,他那身最喜爱的羽毛被人拔走, 他躲进角落里, 抬起不再漂亮的翅膀, 将自己整个盖起来,缩成一团。 他被拔走的羽毛, 再也捡不回来了。 江舒垂着眼帘,低头往前走着,一不留神撞到了人。 这一下撞得有点儿狠,江舒平衡不稳往后退了一步,那人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江舒抬眼一看,是程嘉言。 对方穿了一件白衬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清纯得像个男大学生。江舒和他连声抱歉,程嘉言不知怎么的居然红了脸,愣愣地抓着江舒的手不放。 程嘉言手上的力气大的吓人,江舒挣了两下没挣开,看对方一副面红耳赤快要晕厥的样子,试探着问:“那个,你没事吧?” 程嘉言这才如梦初醒,放开江舒的手,眼神却还如痴如狂地黏在江舒身上。 刚才直播里播放的艳.舞片段,程嘉言也是今天才看到。洛洄羽的原型本来就是江舒,可是当程嘉言真的看见江舒穿着舞服在镜头前跳那样魅惑的舞蹈时,他的精神一下子就高c了。 他写过那么多本子,从没有谁能将他脑中的画面像江舒这样,分毫不差地还原出来。 程嘉言是跟组编剧,最近的工作量很大,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穿着戏服的江舒。 江舒一腰细腿长,黑发垂落在肩头,勾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一脸困惑地望向程嘉言,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程嘉言回味了一下刚才手上的触感。 对方的腰好软啊。这辈子都不想洗手了。要是能再抱一下…… “程嘉言,你想死吗?” 程嘉言的臆想被突然打断,江舒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一双温热的手环住了。他抬眼一看,程樾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都搂进怀里,和程嘉言拉开了距离。 程樾的手自然而然地从江舒的肩膀滑到腰间,很熟稔地掐了一把,又握着腰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江舒轻微扭了扭,却也没挣扎,显然是对程樾的霸道行径习以为常了。 程嘉言望着两人的互动,眼睛都有点儿发红了。 一方面,他嫉妒程樾嫉妒得快要疯了,另一方面,看见时纾和洛洄羽近在眼前的鲜活互动,他又觉得兴.奋不已。 谁不喜欢嗑自己写的cp呢。只是阴差阳错下,时纾的演员居然是程樾。但程嘉言看了程樾的扮相和表现,也不得不说,怕是再难有第二个人比他更适合演时纾了。 而洛洄羽这个角色,只有江舒能演。 只要见过江舒十七岁的舞姿,没有人不会爱上他。 程嘉言十六岁那年第一回 看见江舒跳舞,从那之后,那个身姿就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在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午夜,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投注到舞姬的故事里,直到后来,他亲眼见证了那个漂亮舞姬的陨落。 江舒舞台事故的那一天,程嘉言是在场的。 从那天起,快乐舞姬的故事被全盘推翻,程嘉言不休不眠地删改,最后创作了这部《罗袜生尘》。 程嘉言在内心深处清楚,他对身边所有人的感情都是畸.形的。 他从小家庭环境特殊,不能在亲妈身边长大,后来又夹在两个母亲之间难做人,弟弟程樾还对他恨意滔天。 十六岁那年,他拿了两张赠票,和程樾逃课到吴市的兰海剧院看演出。他原本是想缓和两人岌岌可危的兄弟情谊,可当他看见程樾望着舞台,眼里燃起整片光亮的模样,他心里扭曲的那一部分就又开始作怪。 他和程樾之间,说不上谁抢了谁的东西。或者不如说,他们生来就是冤家,程樾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正常家庭,可他也抢走了本该疼爱程樾的父亲母亲。 所以,当程嘉言看见程樾对江舒如痴如狂的模样,他本能地想要争抢。 可是当程樾以时纾的模样站在江舒的身侧时,程嘉言又无法抑制地被两人之间的张力深深吸引。 程嘉言默默地想,他确实创造了洛洄羽,可是由江舒演绎的那一个洛洄羽,并不属于他。 那个洛洄羽属于程樾。 思绪纷乱之间,一道清亮活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嘉言哥哥!” 程嘉言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心想,又来了。 喻沅蹦蹦跳跳地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程嘉言:“哥哥,你在这里啊,一起去吃饭啊!” 程嘉言拽开他的手:“没空……”这小兔崽子最近一直缠着他,像块口香糖似的,原因无他,就是想要程嘉言改剧本。 果然,这会儿喻沅抱着程嘉言的手臂,在他耳边恬不知耻地bb:“哥哥,你给我和江哥安排两场床戏好不好?我看了剧本,我觉得有很多地方可以加啊,你听我说……” 江舒&程樾:? 程嘉言推开他的脸,直接溜之大吉:“不加,你自己和导演说去。” “唉别走,哥哥一起去吃饭嘛!” 这两人你来我往,看起来竟然意外的合拍。 程樾抽了抽嘴角,转头嘱咐江舒:“程嘉言这小子挺危险的,下次他再来烦你,你别理他,告诉我,我来揍他。” 江舒摆摆手:“没,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他了,他只是扶了我一把。” 程樾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扶你哪儿了?” 江舒不以为意地眨眨眼:“腰,还拉了我手一下。” 程樾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直接把江舒拽到了自己的保姆车上。 小周和小许正在快乐双排,程樾沉着脸打开车门:“自己找地方玩去,半小时之内不准回来。” 小周一脸懵逼,小许倒是一副很懂的样子:“半小时,够吗?车里也没有准备那些东西,要不我现在去买?” 程樾看了他一眼,眼神莫名有些欣慰:“等会儿给你发红包。这些以后会用上的。” 江舒一脸迷茫地被绑架上了车,然后程樾居然…… 居然欺负他的腰欺负了半小时。 江舒怕痒,偏巧这身戏服还是轻纱质感的,程樾变着花样地闹他,江舒左躲右闪,捂着嘴不让自己笑,整辆车被他们闹得晃来晃去。 后来,程樾还觉得不解气,江舒的腰侧多了好大一个牙印,水葱似的手指也被狼狗啃了一遍。 直男之间幼稚起来,偶尔也会打闹,但程樾对江舒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压制,江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算是好兄弟之间,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江舒压根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实在有点儿恼了,就抬脚踹了程樾一下:“别闹了,我没力气了!”因为闹得太厉害,他的脸上一片通红,眼里水波荡漾,气喘吁吁的,简直像被那个什么了一样,看上去好可怜。 程樾倒也挺听话,挨着江舒坐了下来,长臂一伸,让人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江舒听见程樾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不喜欢被别人看见?” 江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程樾指的是跳舞。 他抿了抿唇,低低地应了一声。 程樾抬手用指尖刮了江舒的脸颊一下,将他脸侧的碎发撩开:“不是都让我看了么。” 江舒垂下眼帘:“……你不一样。” 程樾凑上前来,两人在狭小的车厢里几乎鼻尖抵着鼻尖:“我哪里不一样?” 江舒抬眸直视程樾的眼睛,过了很久很久,他移开视线,轻轻地开口。 “因为你觉得我是美的。” 程樾的呼吸沉了下来:“我觉得你是美的,这很重要么?” 江舒咬了咬嘴唇:“我,我不知道。” 程樾伸手轻触江舒的指尖,两人的手指轻轻勾缠在一起:“如果所有人都不觉得你是美的,你还会跳么?” 江舒轻蹙着眉,看上去有些紧张:“那你呢,你是那个所有人里的一员么?” 程樾摇摇头:“不,”他煞有介事道:“这世界上只有三种类型的人,观看江舒跳舞的人,还没观看江舒跳舞的人,还有程樾。” 江舒愣了愣,随即轻轻笑起来:“那程樾是……?” 程樾用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程樾是“江舒是美的”这句话本身。” 江舒定定地盯着程樾,眼里一点一点聚起了水光。 他一把搂住程樾的脖子,在对方耳边轻轻地说:“不对。你刚才还漏了一种人。” “这世界上一共有四种人。观看江舒跳舞的人,还没观看江舒跳舞的人,程樾,还有江舒。” 程樾哑声道:“那江舒是……?” 江舒望着程樾的眼睛:“江舒是程樾的忠实拥护者。”
第29章 竹马战役 又过了几天, 剧组动身前往北方的大草原取外景。 接下来这场戏是一场围猎的群戏, 也是宁宵的杀青戏。 - 恰逢围猎时节,阖宫携家眷北上前往草原,明面上是皇亲贵戚之间增进感情的活动,实际上却暗流涌动, 处处藏着杀机。 洛洄羽耍了个小心机让纪尚芜带上了自己, 但对方嫌弃他是舞姬出身不会骑马,把人丢在一边, 和其他高官贵族社交去了。 洛洄羽出身西域,从未见过这样辽阔的草原, 对场上跑马的世家子弟更是艳羡不已。他抿着唇不动声色地看着, 这时候, 一阵马蹄声响起, 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停在了他的面前。 洛洄羽下意识仰头望去,看见时纾单手收着缰绳,眼里藏着微不可查的笑意:“想骑马?” 洛洄羽定定地盯着时纾, 神色有些恍惚。 这样的场景, 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时纾也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垂眸专注地望着他。对方身形挺拔,穿着一袭玄黑色的束腰劲装,一头墨发用银冠束了起来, 看上去是那样英俊,让人移不开眼。 洛洄羽刚想嘴硬, 时纾已经长臂一展, 将他一把揽上了马, 坐在了自己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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