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的哇地一声,同时抱住叶子的腰,一齐号啕大哭起来。 没等林暮反应过劲,小花又不知死活地站在旁边,指着陈淮嘀咕:“欺负小孩,羞羞脸。” 陈淮听见,目光移过去,小花两个辫子一抖,立马不敢吭声,也哒哒哒地跑到叶子身后躲着。 这场景实在好笑,林暮强忍住笑意,下意识走到陈淮跟前给他擦了擦脸,陈淮没躲,方才瞪着几个小屁孩的眼睛转回来,落在林暮脸上。 林暮被这眼神烫了一下,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界,讷讷地缩回手。 “吃饭了吗?”林暮问。 孩子们异口同声道:“吃啦!” “没。”陈淮的声音就在林暮耳边,距离很近。 “你们先玩一会吧。”林暮对孩子们说完,往屋子里走,走到门时转身看陈淮还停留在原地,不禁喊他:“傻站着什么呢,来啊。” 陈淮默不作声跟上。 林暮进了屋,看见一片狼藉,燃烧到一半的木柴露在灶坑外面。火已经熄了,他看了眼陈淮,后者若无其事地把手背到身后。 “伸出来,我看看。”林暮对陈淮说。 陈淮沉默了一会,还是把手摊在林暮面前,两只手上染得都是漆黑的柴火灰,跟脸上的印子如出一辙。 “你这是挖灶坑了?”林暮提高了声线。 陈淮抿抿嘴,:“没有。” 他身后几个小脑袋藏在门框后,林暮越过他往后看,几个小崽子挤眉弄眼,似乎有话想说,陈淮回头一个眼神扔过去,小地鼠们全都缩回了脑袋,不见踪影。 “小花!”林暮点了一个心思简单好问话的出来,随后转身去屋里陈淮的皮箱里面掏了湿巾,拿出来递给陈淮。 陈淮没接,只是伸出手,像在等人擦。 小花两只眼睛扑棱扑棱眨了几下,陈淮这种行为在她看来无异于很凶的老虎早等着被人摸头,稀奇。 林暮看也不看地把湿巾塞进陈淮手里,丢下一句“自己擦。”转头就去审小花。 “刚刚怎么了?”林暮倚在门框上,挑起一边眉毛,朝外面扬扬下巴,“你们跟他,咋回事?” 小花有点心虚,小手背到身后抠来抠去,把门框木头扣得嘎吱响,她一边看向叶子寻求帮助一边说:“也没什么呀。” 叶子往旁边挪了挪,躲到小花看不见的地方,气得小花瞪大眼睛,小声念了句叛徒。 “看谁都没用,说吧。”林暮指了指陈淮,“他欺负谁了。” 小花心虚,眼睛转来转去:“就是圆圆和方方呀,他都给她们吓哭啦。”说着说着想到自己可以添油加醋,又补充一句:“他可凶啦,看着像是要打人呢。” 陈淮没兴趣继续听小孩胡编,无视他们走到灶坑旁边蹲下,侧着头往里瞧了瞧,随后用地上那根烧到一半的柴火棍把周围溢出来的灰重新扒拉回去,小花看到急得直跺脚:“诶,你干啥呀!我的土豆子!” 她走了两步想过去,但碍于陈淮镇守在灶坑边,心里觉着害怕,又停在原地不敢动。 “林老师,你瞅瞅呢,里面给你烤的土豆子还没掏出来呢!他都快给烧糊啦!”小花指着陈淮急出眼泪,“一大早他就这样,可劲往里面塞柴火,把土豆子都怼到最里面摸不出来了,他多烦人呢。” 陈淮伸出胳膊,倾下身子,半条手臂塞进乌漆嘛黑的灶坑口,没一会,几个烧得黢黑的圆形物体慢悠悠从洞口滚出来。 完事他擦了擦手,在小花怔愣的眼神中走回屋里。 林暮看见陈淮擦干净的手背上有一块皮肤特别红,像是被烫了,他收回眼神,严肃地的看向小姑娘:“还不说实话?小花,老师跟你说过什么?撒谎……” “撒谎是坏孩子。”小花接得很快,低头嗫道:“对不起林老师。” 她小声解释:“其实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我跟叶子姐姐找了几个土豆,放进灶坑里了,想烤土豆吃的,又香又面,可好吃了。”说到一半,她跑到地上的几个土豆旁边,蹲下捡起来,献宝似的,挑了个最圆润的土豆递给林暮,想着老师品尝之后就会明白它们真的很好吃,自己没有说谎。 但土豆刚从灶火里出来,温度尚未冷却,滚烫的土豆将小孩烫到嗷地惨叫一声,弹跳起来。 林暮拉着她去水缸旁边盛凉水冲洗,小花眼泪一串串往外淌,委屈坏了:“对不起老师,呜呜呜,我就是,就是早上看到他不知道为啥,可劲往灶,灶坑里塞木头呢,以为他把土豆子整里面拿不出来了,我就,我就有点不得劲。” 只是轻微碰了一下,烫的不严重,红了一点点,林暮蹲下给她擦干净,头也不抬地问:“然后呢?” 小花抽抽嗒嗒:“然,然后,我就让圆圆方方去往他脸上抹了点灰。” 林暮愣了一下,最近陈淮的洁癖是没那么严重了,但他也不是能接受这种戏弄的人,更何况那两个清晰的小巴掌印……哪能是抹了点灰就能整出来的,高低得是使劲拍上去了。 小花继续说:“我就是,就是想出出气,谁知道他突然瞪圆圆跟方方,站起来那么高,可吓人了,脸都黑了,圆圆方方吓哭以后就跑出去找叶子姐姐。然后,然后圆圆方方不知道从哪捡了小石头,像每次见到大黑害怕的时候那样,用小石子砸了,砸了他。” 大黑是村长家里养的那条半人高的大黑狗,平时拴在栅栏上,见到人就狂吠,圆圆方方害怕,每次路过附近都不敢动,只敢站在原地哭。丢石子还是林暮教她们的,说狗害怕石头,从地上捡石头扔过去,砸疼了它就不敢那么凶了。 两个小孩记得清楚,还学以致用。在俩小孩眼里陈淮跟大黑画了等号,这让林暮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对不起林老师。”小花又道歉,语气格外诚恳。 都是小孩子心性,要说有很大的恶意吗?也没有。林暮为这个跟她们生气不合适,但孩子们总这么讨厌陈淮,确实不好,他还是希望孩子们学会辨别是非,成为有礼貌,明事理的人。 “小花,老师知道你不是坏孩子,但你不应该跟老师道歉。”林暮摸摸她的头,说:“是你们先主动招惹了他对吗?他有欺负你们吗?” 小花摇摇头。 “那我们应该跟里面那个高高的……老板道歉,对吗?” 林暮拉起小花的手,想要带她进去,小花不愿意,有些不忿地埋怨起来:“可说到底其实是他先伤害了我们的土豆子。” “他还没有经过允许就把我们捡剩下的蘑菇煮了,所以才害的我们早上只能吃土豆。” “他应该向我们道歉才对。”小花梗着脖子:“或者持平也行,我们不要他的道歉了。” 林暮朝屋门偷看一眼,小花这些童言童语,陈淮肯定听得到,林暮感觉有些头大。 “老师代替里面的人跟你们道歉好吗?他是远方来的客人,我们应该对他宽容一点。” 小花还是感觉自己很讨厌里面那个人,主要是她也能感觉到里面的人不喜欢他们,但林老师都为他说话了,小花只能勉为其难地回一句:“那好吧。” 林暮把孩子哄好后,她们蹲在一起吃烤土豆,林暮走回屋。 陈淮正帮他叠被子,叠好后放在靠墙的一边,林暮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由来有点心虚,感觉像是放纵了自家小孩欺负陈淮似的。 “你手是不是烫伤了?”林暮问。 陈淮不理他。 “我给你看看吧,家里有烫伤药油。” 陈淮看他一眼,又把眼神收回去,像是不开心了,在闹脾气,摆定了要无视林暮。 林暮从厨房拿了烤土豆进来,替陈淮剥好了皮,熟香的气息散开,他哄小孩似的哄人:“你尝尝呗,没吃过烤土豆吧,很香的。” 陈淮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掏出一沓资料看,将林暮晾在一边。 林暮悻悻等待片刻,在孩子们叫他吃饭的时候应了一声,走出去。 小花朝里张望,问林暮:“林老师,他不吃呀。” 林暮点头,小花不高兴的噘嘴:“又凶又挑食,脾气又大,真是一个坏大人。”叶子拽了她一下,小花闭上嘴。 林暮面上不显,心中实则暗自点头。但他还是忍不住为陈淮辩白几句:“他只是突然来到这里,不是很能习惯这里的生活方式,因为他原来生活的环境很好,跟这里不太一样。” “噢。”小花喋喋不休,“有多好呀,有大大的房子,吃不完的肉肉,好多好多衣服跟许多许多煤油灯吗?晚上亮亮的不怕撞到脑袋那种?” 这是一个山里小孩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林暮不愿说太多外面的事徒徒增加孩子们的期待,外面同山里一样,好与坏杂糅。既有陈淮这种条件优渥的,也有生活得比他们更苦的。期待过多便会产生欲望,而欲望这种东西,控制不好,只会让人产生多余的烦恼。 “差不多吧。”林暮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出去,你们就能见到了。” 半大的孩子似懂非懂,林暮听见锅里扑腾的水声,掀起锅盖,扑鼻的香气四溢,鲜甜的带着自然的味道,是陈淮煮的蘑菇汤,因为时间久了,水变得有些少。 想了想,他转头跟后面几个孩子说:“你们也不要随便对人产生偏见,看,他这不是给你们做了蘑菇汤喝吗?” 小花还想说什么,叶子没让说。 林暮给几个小姑娘一人盛了一碗,最后用仅剩的那个小盆,装了满满一盆,端着进屋。 他怕堂洒,走得专心,没听见身后有人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嘀咕:“他才不想给我们喝呢……” 汤和土豆放在炕上,林暮主动夸奖陈淮的厨艺:“我刚刚尝了一口,味道很好,比昨天叶子煮的好喝,你也喝一点吧,再吃点东西。叶子说那里距离不近,等会还要走很远的山路。” 陈淮这才分给他一些眼神,见到只有一个小盆,淡淡开口问道:“你不喝?” 林暮坐在他对面,拿着刚刚给陈淮剥的那个稍微有点凉掉的土豆,一口一口吃着:“你先喝吧,没有多余的碗了,等她们喝完我再盛。” 其实他想着两个人用一个小盆的,因为毕竟这盆汤量很大,不是一个人能喝完的,但他总是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把陈淮当成原来不嫌弃他的那个人。 陈淮没反驳,伸手要拿土豆,林暮连忙放下自己的,抢先帮他整个剥开,插在筷子上:“皮太埋汰了,你这么吃省着弄脏手。”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全都心不在焉的。 陈淮吃着插在筷子上的土豆看起来也很……怎么说呢,优雅?林暮小声叹了口气。 “你喝吧。”陈淮吃得很快,那碗汤只喝了一口便没再动过。 林暮顶着陈淮过分关注的眼神,把那碗汤全都灌进肚子,撑得肚皮滚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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