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彩虹,晴天霹雳,夏以风先是久久地沉默,而后摔了手机。祝福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直接休学了,那段时间他到处走,疯狂地画,算是一种哀悼,也是给自己的新生,因为他从没真正思考过,他为何而画。 画画于他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没劲,是陆之河让这件事变得有趣起来。 他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热爱,但他在其中发现了单纯的快乐。而这种快乐,也因陆之河的消失,渐渐褪了色。 为什么他不打招呼就离开! 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了? 为什么又要遇见他? 12岁的夏以风因暑期只想玩,不想学画练字,被姥爷打了一巴掌,于是跟老人家冷战了。可书画之技一日不可废,何况夏以风已经三天不搭理人了。 姥爷是书法大家、国画大师,现在很多作品都已经捐给了国家,夏以风一直跟着姥爷学画练字。 家里人决定,先让夏以风去市里少年宫待一段时间,多接触些同龄孩子,对他也有好处。 17岁的陆之河,学画将近十年。这一日放学,他照常去画室上晚课。 刚到少年宫门口,就见一中年男人拖着一个男孩往里走,一点不过分,的确是拖着走。 男孩嘴里振振有词,“我打死也不画了,有本事你们打死我。” 何其惨烈的情景,陆之河被逗笑了,小鬼还挺厉害。 陆之河一进画室,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小矮子,也就是刚刚门口发出惨烈豪言的男孩。 男孩收起了之前的泼相,眉头紧皱,一言不发,拳头握得紧紧的,手里的画笔都快攥折了,他们挨着坐。 “小鬼,新来的?”陆之河忍不住要逗人。 小鬼噘着嘴道:“要你管。” “嘴皮子还挺厉害。”陆之河就当找乐子,逗了几句,感觉小鬼要哭了,才收了手。 没过两天,陆之河就发现,小鬼画得不是一般的好。这就是丽姐嘴里总说的,别人家的孩子吧。 一个周末的午后,小鬼坐在少年宫后院的台阶上,手里摆弄着树枝,时不时地望着天儿,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怎么,你爸又打你了?”陆之河坐了下来,正好被大树的枝干挡住阳光,“你过来坐,这边凉快。” 小鬼看了陆之河一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挪了屁股,坐到了陆之河边上说:“我爸从来不打我。” “那你为什么每天都是一副挨打的样儿?。” “要你管。” 低年级生语言词汇量果真贫乏,陆之河佯做起身要走,“好好,我不管,我就是好奇,你不愿说就算了。” 见人要走,小鬼开口了,语气里尽是失落,“我画得不好,让姥爷伤心了。” “你爸妈就不伤心?” 小鬼憋得脸通红,完全不理解陆之河的关注点,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他们做生意常年不在家,不管我,再说我家姥爷说得算。” “所以你特别在意你姥爷?” “嗯,我画得不好,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姥爷。”小鬼真的很失落。 “你画得不好?不是吧,你是真不知道?”陆之河没想到,看着半大的小人儿,心思这么重,但好像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你小小年纪,跟我们高考班的学生一起,这里哪个学画不是五七八年的,你画得不好,又怎么会跟我们一个班?” “高考班?”小鬼脑子不灵光,“啥意思?” “你看看你周围,这男男女女,哪一个不比你高,就你一个小矮子,我们明年要考大学的。” “你、你才矮,我以后会长高的。” “是是是,你最高。”陆之河忍不住上手在小鬼脑袋上蹂躏了一圈。 之后好多年,夏以风每晚都喝一杯牛奶,就是为了长个儿,高中毕业窜到了快一米九,才彻底断了奶。 小鬼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脸不信的样子,“你说我画得好?真的吗?” 北城盛夏,午后的声声蝉鸣并扰人,阳光被大树遮住,斑驳的树影,在这一大一小的脸上,随清风摆动。 “骗你是小狗。”陆之河说得很认真,他从来不说谎。 他之所能坚持学画这么久,且风雨无阻,就是因为长辈们从来不吝啬夸他,正面的鼓励,对孩子的成长很重要。 陆之河怕小鬼不信,随后又补了句说:“你是天赋异禀,文曲星下凡,你姥爷是在考验你呢。” 自从那天之后,小鬼就缠上了他。 之后陆之河就有了一个忘年交,小鬼没大没小,叫他陆大河。 陆大河恼火,喊他小鬼。
第15章 误认 市郊新开了滑雪场,广告铺天盖地,陆之河还挺心动,于是和徐长卿组了一个两天一夜滑雪温泉之旅。 徐长卿泡温泉,他滑雪,确切地说是上课。 陆之河双板滑得不错,一直想学单板,东西买到家了却一直放在储物间落灰。于是他在网上找了个私教,趁这两天补补课,以后就能上板儿自己玩了。 他们订了一间山景套房,徐长卿院里的领导给了几张代金券,最后算下来也就是个普通标间的价钱。 不得不说这波太值了,窗帘拉开的一刹那,伴随着开阔视野而来的是久违的畅快。 陆之河跟教练约好了,下午四点在坡顶汇合。都说低端局跟下饺子似的,可陆之河环顾周遭,就没几个人。 低温下手机掉电很快,他抓紧联系教练,告诉教练他穿了一身灰,滑雪板是经典Rossignol,又确认了教练的行头,以免找不到人。 所以当身着白色套装,拿着黑色单板的高大身影,朝自己方向过来的时候,陆之河直接摘了护目镜,招手喊人,“这里!” 高大身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找得挺费劲的吧?” “……” “教练?” “……” “您怎么称呼?”陆之河自顾说着,带上护目镜,准备抓紧时间上课。 “姓夏。” “陆之河,”陆之河见教练似乎话少,也就不客套了,“那啥、我会滑雪,但是没试过单板,估计学起来挺费劲的,教练您费心了。” 教练说:“这边雪道不适合你,我们去边上,我跟你说一些基本技巧。” 不合适?为什么?陆之河揣着疑问,来到一处宽敞的平地。 “屈膝,放松。”教练让他原地练习,“你算初学者,这个板儿不适合你,安全起见,以后换一个。” “我不太懂,但就听教练的。” 虽然陆之河是第一次花钱请私教,可这人不算他第一个滑雪教练,带他入门的人,前一段时间才刚刚回国。 “不要这么僵硬,手摆一定是跟着律动走的。” “靠重心去控制,忘了你的手杖。” 别说,原地练看上去挺傻,但是一轮下来确实收获不小。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一堂严肃又生动的理论课,结束了。 陆之河说:“教练辛苦了,咱明天见。” 教练始终没有摘护具的意思,只是点了下头。陆之河悻悻地离开,再回头时,一道白色身影如风一般,跃坡而下。 “我操!” 一直到白色身影彻底消失,陆之河才回了神,自己在网上随便找的人,居然是大神级的,这价钱值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教练飞身而下的地方,坡度至少得有40%……难怪说不适合他。 “不对啊,初级道怎么会有这么陡的坡?” 就当陆之河走到下山缆车那的时候,上来时被自己忽略的巨大标识,赫然入目。 高级雪道,菜鸟慎入,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指示牌。 徐长卿要泡温泉,住南区方便,而出了酒店上接驳车,工作人员都会默认客人要去南区的高级道。 于是陆之河从下山回来,就拉着脸。可不人少么,隔俩山头呢……可教练也走错了?陆之河越想越不对劲,他不会认错人了吧? 果然,电话开机后有好几通未接、包括微信轰炸。 “亲,耍我玩儿?钱退你一半,剩下的算报销车费和住宿费,还有一节课,你爱找谁找谁,咱们再也不见!” 陆之河想给人解释,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真教练气炸了。就纳了闷了,他怎么从回来就接连犯二呢? 很明显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并不是一场独角戏,冒牌教练也在身体力行,积极参与其中配合他。 冒牌教练说Rossignol不适合他,其实说得很对,陆之河知道的。 哪些滑雪用具便宜实用,哪些雪场的雪最细腻,哪里的雪道最疯最野,陆之河都很清楚,这些S都跟他说过。 看在冒牌货还算靠谱的份上,就不在心里骂他了。 陆之河回到房间时,徐长卿不在,时间还早,他换了衣服,也打算去泡汤。逛了一圈却发现所有汤池都人满为患,最后也没见着徐长卿人。 陆之河扫兴而归,没注意自己走了岔路,来到了桑拿区。既然撞上了,就进去坐会儿,发发汗晚上准能睡个好觉。 桑拿房倒是清静,只有尽头角落坐了一人,男人裸着上身,一个发髻缠在头顶。灯光暗淡,那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蒙着湿气,好像睡着了。 陆之河身材其实算好的,只是工作原因,去健身房也就是跑个几公里,没有刻意去练,腹肌隐约可见,但比起里头那人,明显差了些。 陆之河脱了浴袍,坐在了斜对角,蒸腾的热气,很快将人淹没。
第16章 晕倒 汗液滚滚而下,陆之河却没有觉得爽,倒是胸口越来越压抑。 操,不太对! 他试图深呼吸,吐气却越发艰难,想起身,手上直接失了力,又跌回木椅,动静足以让角落的人察觉异常。 陆之河失去意识前,就听有人很急切地喊他的名字,那张脸很近,他却看不清,意识模糊间只感觉一缕长发不停的扫着他的脸。 陆之河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回了大床,房间格局相同,可一些细节还是可以让他做出判断,这不是他的房间。 “醒了。” 陆之河顺着声源看过去,头发湿哒哒的长发半裸男子,正从浴室出来。 陆之河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开了口,“夏以风?” 夏以风边擦头发边说:“两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哪、哪能啊。”虽然是显而易见的事,陆之河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你把我扛回来的?我、昏倒了?” “嗯,不知道你住哪间房,开始又联系不上你朋友,”夏以风套上一件T恤,随意地把头一拢又说:“我叫了客房服务,一会儿送粥过来。” “谢谢啊,我就蒸个桑拿,咋还晕了。”陆之河不好意思地笑了,但他发誓,他真的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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