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中午,直到午休前余亦时一直都在尝试拨打电话,得到的答复却始终只有这一句。在手机电量即将告急时,他把手机收进了书包。 班上的人都趴在桌上睡了,余亦时脑子里一团浆糊,胸口好像被堵住了,呼吸都有些困难。 从打电话时开始,一个想法就冒出来了。 是不是,是不是被他简洺禹逼的。 余亦时很想说服自己不是他想的那样,可除了这种情况,没别的了。 可他想不通,想不通简洺禹到底有了什么筹码能让简易在这种时候还走投无路地转学。 那人明明,最讨厌转学了。 - 放学时间,余亦时一人走在校园里,落日余晖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看上去有些孤独。 路过荣誉长廊时,余亦时下意识往照片墙上看了一眼。 英语竞赛那一栏下面,贴着他的照片,描金的字在太阳下闪着光。 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的。 他只是第三,第一名是一个粉头发的,很讨人喜欢的人。 那个人说:“余亦时,我给你补习英语吧。” 他的英语是他教的。 - “儿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徐雪兴致冲冲,“你爸终于把那个合作拿下了!前段时间那么忙,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余亦时换了拖鞋,把书包放回卧室,嗯了一声。 “诶?小易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你去把他叫下来。” 余亦时垂着眼没说话。 “余老板,这次合作顺利吧?”徐雪又转头去问余管。 “顺利,特别顺利。”余管哈哈一笑,“另一个公司的老总还专门过来了,祝我们合作愉快,真是个好人啊。” “他还说我儿子特别优秀来着,不过他是怎么认识的……” 余管絮絮叨叨地说着签合同的事,而余亦时的脸色早就变了。 他浑身血液仿佛都凝滞了,尾音不稳地问余管:“那个公司的老总……叫什么名字?” “姓简,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什么禹……?” “简洺禹。” “诶对,就是这个。”说完他又觉得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余亦时没回答,身子木僵地反锁上卧室门。 一瞬间,所有为什么都有了答案。 明明简易已经17岁了,再过一年就要18了,就成年了,就可以脱离简洺禹的掌控了。约定好高考完后就出去租房,一起上一所大学。 约定好,过一辈子。 明明已经没什么事情可以威胁到他了。 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简易在那么痛恨简洺禹的情况下还会答应他转学? 因为他拿余管的公司威胁他,拿余亦时威胁他。 余亦时扶着墙壁,气息不稳。 为什么不和他说,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扛,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余亦时用手撑住额头,开始回想简易离开前的样子。 现在看来,那时候的简易简直是一点都没藏住事。笑容僵硬,指尖发凉,蹩脚到不能再蹩脚的借口,把糖全部留给了他,还有最后那一句“我走了”。 和记忆里的不同,好像少了一句。 -“我走了,明天见。” -“走了,明天见。” -“行了我走了,下周见。” “简易,你少说一句。”余亦时蹲下身,把脸埋在掌心里,沙哑的尾音带着轻微的颤抖,“这次怎么没有明天见了。” “我们说好上一所大学的……” “你说过的,你答应的,不能反悔。” “我说过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余亦时掌心滚烫,眼眶烧红一片,“我们拉钩了……” “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 你说过的,一万年不变。 简易,你骗我。 ----
第75章 校园生活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变得不一样。 简易转学后,在孟翡看来余亦时的状态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只是偶尔他回头想找人说话叫了简易的名字时,余亦时往往会笔尖一顿,视线往旁边那张空座位上停留一会儿,半晌才会恢复正常,继续埋头写题。 令孟翡奇怪的是,他每次从后门进教室,总能看到余亦时的桌肚里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糖。两周下来,糖的数量好像一点都没减少。 为了确定余亦时是真的一颗没吃,他早上来补作业之前还特地数了数。又过去一周,还是那么多。 孟翡终于忍不住提醒余亦时:“时哥,你抽屉里的糖怎么不吃啊,都放多久了,别过期了。” 余亦时垂眼往桌肚里看了一眼,沉默片刻才想到会过期这件事。 “保质期是多长时间?” “这我哪知道,一般这种糖保质期都不会太久。再说你现在不吃就算没过期放到夏天就化了。” 不想吃。 不吃,糖会过期,会化掉,会坏。 余亦时不知道出产日期,也不知道保质期。 糖的保质期到底还有多久,什么时候就不能吃了,什么时候会变质。 什么也不知道。一片空白。 余亦时尝试给有关联的人打电话,可不是联系不上就是说不知道。就算是内部人员也不知道确切消息。 一点点线索也没有,如同大海捞针。 他只是想知道最后一颗糖什么时候会过期而已。 余亦时拆了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有人说这个会好吃、会甜的。 …… 酸涩的味道刺激口腔,逼的人想流泪。 最后一点糖块化开在舌尖上,余味只有极致的苦。 余亦时喝了一口水,苦味被温水冲淡了些。 又骗我,明明不是甜的。 - 高三的时间好像开了倍速,a班更甚。 高考倒计时就挂在前黑板上,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令人窒息的数字。 刚开始时孟翡还会吐槽吐槽这也太有压力了,到最后他也没了声。复习时间紧到一句说闲话的时间都少的可怜,每天的倒计时如同大山一般压在背上,连从桌面上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如此高压环境下,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课间高三年级更是安静如鸡,就连14班的教室也没有玩闹声,所有人都在自己座位上抓紧时间复习。 邱皮来巡视的时间也少了。偶尔午休时路过高三年级,看到的都是一个个挺直的腰杆。 他有时会提醒大家午休是用来休息的,同学们总是嗯嗯敷衍他几声说马上就睡,在他走了之后当耳旁风一样继续写。 开玩笑,别人都在学习没休息,自己怎么能睡。 一分一千人这句话从早听到大,已经根深蒂固在心里。高三生们收了所有的心思,一心备战高考。 严寒盛夏,苦读十二年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连续三天,学校门口的家长一直守在门口,内心默默为自己孩子加油鼓劲。 徐雪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内心焦急:“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了,儿子一定能行。” 余管显的淡定许多:“冷静冷静,儿子肯定没问题的,你还不相信他吗?” 想到余亦时,徐雪稍稍平复下来。看着门口人满为患,她忽然想起简易了。 “余老板,”她低声说,“你说,要是小易也在,是不是更圆满一点?” 余管一愣。 那天余亦时的状态不对,徐雪去敲了19楼的门,始终没人开。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准,结合儿子问余管的问题以及别的什么,一个答案很快就浮现出来了。 徐雪追问余亦时,可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反驳。 后来有一天,余亦时忽然去找了她,问她怎么仅凭一颗糖知道保质期。 …… 这是余亦时懂事后徐雪第一次看见他哭。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涕泪横流,徐雪就只看到她儿子眼眶周围红了一圈,似乎是在忍耐情绪。 徐雪听见他说: “妈,我好想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别人欺负,生病了有没有人照顾……” 徐雪忍不住上前把余亦时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余亦时哽咽了一下,一直绷紧的身体短暂地放松下来,埋在徐雪肩上,浑身都在颤抖。“妈,你知道么。他一点都不喜欢一个人,不喜欢转学,他一点也不像别人看上去那样过的开心……” 徐雪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一切都会好的,儿子。” …… 余管心里不是滋味,两人之间有几分钟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去看秩行对面的那座不高的山。 “是啊,在就好了……” 铃声从校园广播里响起,通过音箱传到等在校门口每一位家长耳朵里。 “出来了出来了!” 不知道那位先喊了一句,后面的家长急不可耐地在人群里找着自己的孩子,把手里的花送过去。 徐雪和余管也看到了余亦时,徐雪笑着把花递给余叶塘,“去,给你哥哥送过去。” 余叶塘抱着花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把一支向日葵举过头顶:“哥哥!给你的!” 余亦时接过花,随手揉了两下余叶塘的头。 “哥哥,你好好看看,这朵向日葵可是独一无二的!”余叶塘说。 独一无二?余亦时闻言把手里的向日葵转过来。 橙黄的花瓣里,有一瓣与众不同。 粉色的。 烈阳照在头顶,连风吹在脸上都让人觉得燥热。余亦时平静无波的心湖像被投入一颗石子,激起一阵涟漪。 再抬头时,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注视他的余管和徐雪。 “辛苦了儿子,”徐雪打着一把伞走过来,“我们回家。” - 美国加州。 同样的盛夏,简易从学校里出来,准备去附近的Miss甜品店里买个冰激凌吃。 美国街头人来人往,简易扣了顶黑色鸭舌帽进了一家装修精致的店铺。 店里人不少,店员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边为别的顾客结账边用英语说着欢迎光临。 简易轻车熟路地走到冰柜前,拿了一盒香草味的哈根达斯,往座位区一坐,揭开盖子边吃边等柜台上那个人给别人结完账。 “啊,累死我了。”陆白终于把客人全都送走,用手扇着风走过来一屁股坐到简易身边,“还是从你卡里扣?” 简易嗯了一声,“最近没上新品么?” “新品哪有那么好做啊,再说扬青姐还和我抱怨呢,说你走了没人给她提修改意见,正发愁呢。” 简易无奈地笑了笑。 陆白,简易的大学室友,不上课的时间就在Miss做兼职,人阳光开朗又能干,简易专门给许扬青发过信息推荐过这个人。
93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