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销在哪里! 不知道哪根手指碰到了键盘,键盘弹出来缩短了界面。 “操!” 手忙脚乱之下,手机掉到床上,接着弹到地板上。那颂像个张牙舞爪的鬼一样,伸着两只手,瞪着猩红的眼睛追逐弹跳的手机。 “嘭——”肩膀戳到地面的同时,他抓到了手机,混沌的大脑骤然一痛。 按住照片,点击撤回。 照片消失在对话框的瞬间,呼吸和心跳同时出现。 那颂摊在地上抹了一把脸,猛地把手机砸向地板。 手机两弹两落,手机壳与机身分离,屏幕网裂迸溅,金属机身撞击变形。 门推开,柯桦撑着门,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 那颂回头,眼泪倏然落下。他忙转回头,低下脑袋。“出去。” 门口半天没有动静,就在那颂想喊想叫想炸了这里时,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那颂踹了一脚离他脚掌很近的手机壳。坏了的手机壳和地板摩擦发出让人牙酸耳鸣的声音。 “吱——吱——” 脚根压住手机壳,神经抽搐似的来回摩擦。 门打开,柯桦的声音传进来,“楼下是一对老人。” 脚掌停住,慢慢向前推,细微响声替代了刺耳的摩擦声。 一件T恤扔到头上,那颂顶着T恤一动不动。 “穿上。”柯桦走到床尾,把一床被子拎起来打散横着摆在床尾,接着拎起另一床被子打开成一条状,摆在床一侧,他长腿一迈跃过侧面的被子,躺到床上。 “先睡了。” “是人吗!”那颂一把抓下头顶的T恤,转头朝床上喊。 柯桦左边靠着一床被子,脚下踩着一条被子,一只手枕在头下面,曲起的胳膊里夹着一个枕头。 他给自己搭了一个不算坚固的堡垒,然后躺在里面睡觉?那颂爬上床,一边套T恤一边盘腿坐稳,打量柯桦的床上造型。他扯出柯桦臂弯里的枕头,摆在柯桦脑袋一旁,然后躺好,也枕着一条手臂。 “不哭了。”柯桦含糊地说。他似乎很困,舌根都发软了,话浑不似白天那样带着股冷酷的音色。 “手机砸了。”那颂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说。 柯桦睁开一只眼,稍微偏头看旁边的脸。他伸手关了卧室的灯,只有客厅的灯光从虚掩的门缝里落进来,笔直地落在床上,落在横在床尾的被子城墙上。 那颂踩了踩脚底的被子,不太舒服。柯桦不搭理他,让他又烦又燥,他都说了“手机砸了”,不会安慰一下他吗!为什么砸的!?他不知道吗 ! ……他,不知道才对。 那颂气闷地把脚下的被子往下踹。 柯桦感觉到脚底紧贴的被子离开了脚掌,立刻抬脚按住被子。“别踹。” “干嘛摆被子?有病啊。” “防止鬼掰脚趾。”柯桦含糊地说。他的声音比刚才还模糊。 那颂几乎听不清他说什么,也不是听不清,是太震惊,耳朵不敢相信。 一个酷哥,竟然……怕鬼怕到要在脚底挡一床被子! 什么鬼!??? 那颂转身,背对柯桦。几秒种后,床垫开始颤,有规律地颤抖个不停。 柯桦抽出枕着的手,伸过去,精准起捂住漏气的嘴。 “唔——唔唔~~~~” 那颂翻身平躺,用四肢抽搐式摔打床的行为反抗。 直到那颂安静下来,柯桦才松手,又枕到脑后。 “胆小鬼。” “爱哭鬼。” 那颂横脚踹在他小腿上。 柯桦踹回去,那颂再踹,柯桦回踹…… 踢踢踏踏的声音从头顶一次次穿过,那颂翻身按住耳朵,呓语几句又睡了过去。 柯桦想翻身,但是身体像被水泥浇筑到了墙里一样,动一下都困难。他睁开眼,凭捆绑的感觉拉开勒住他的胳膊和腿,再把缠住两个人被子从身下扯出来。 成功把自己从那颂和被子里解救出来已经是两分钟以后。 手机在客厅不停地震动。声音比楼上的脚步声还要吵。 来电显示是柯肖晴。柯桦按着桌子边缘,盯着布灵布灵的手机。对面没有挂断的意思,柯桦回头看了眼卧室,抓起手机往阳台走过去。 “我后天到。” 柯肖晴似乎一直在电话对面重复这句话,柯桦一接通,她无缝衔接地吐了出来。 “嗯。”柯桦回手拉上阳台拉门,蹲到地上,戳了戳半死不活的太阳花。 “前几天给你……邮了礼物,收到了吗?”柯肖晴问。 “还没。”柯桦把一盘咖啡渣滓倒进花盆里,对面没开口,他想了半天,问:“什么东西?” “手表。你不是挺喜欢你小舅那块圆桌骑士吗。正好去那边,从一个收藏家那里买的。” 小升初那年暑假,小舅三十四岁生日,舅妈送了一块圆桌骑士给小舅。他喜欢的不得了,忍不住跟柯肖晴说了一次。今年暑假,小舅过四十岁生日……他已经不喜欢那块表了。 “谢谢”柯桦说,“别忘了……” “你小舅生日。”柯肖晴截断话,“我知道。” “嗯。” 似乎已经无话可说,其实就是无话可说。他可以跟学校里的流浪猫,不知所谓地喵来喵去一下午,却没办法跟柯肖晴无话可说地待哪怕五分钟。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柯肖晴突然开口:“我自己回去。” 柯桦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卡住了。“知道了。” “不想知道为什么。”柯肖晴说。是一个陈述句,并不是疑问句。 “柯女士,你已经成年二十多年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柯桦说。 柯肖晴笑起来,笑声低落,充满无奈。“再见,后天见。” “后天见。”柯桦站起身,一股麻意从膝盖窝向上向下传导开,他原地蹦了一下。阳台的瓷砖是白色的,晨光下泛着光,承托着一席灰影。 柯桦回头,那颂靠在拉门另一面,睡眼惺忪地枕着玻璃,眼睫缓慢地眨了眨,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闭上了眼睛。他穿着自己最宽松的一件T恤,勉强盖住他的藏品。 柯桦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学校里那只胖松,以及被结婚的胖花。 柯桦拉开门,那颂睁开一条缝隙看他,朦胧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困意。“柯女士?” “我妈。”柯桦走到冰箱前,拉开门,盘算存货能不能做顿早饭。一盒水侵金枪鱼,一条蛋黄酱,没有蔬菜和水果,只有一袋一人份的拉面。门关上,柯桦拎出仅有的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那颂停在他面前,夺过水瓶,仰头,吨吨吨……一口气喝光了一瓶水。 “需要我马上走吗?”瓶子赛回柯桦手里,那颂抹了一把流到脖子上的水。 柯桦的眼睛始终盯着从那颂嘴角流出的水,水流到喉结被两根手指抹杀。他收回视线,看向那颂的眼睛。 “你怕?” “……怕什么?”那颂手撑到冰箱门上,拨弄羽毛球拍的冰箱贴,“问起来,你怎么介绍?” 柯桦把歪了的羽毛球拍摆正,拨开挡路的胳膊,丢下一句“同学”,进了卫生间。 那颂偏头,唇角挂着讽刺的笑,看着阳台的方向撸了一把头发。“同学。”他念念有词道,“鬼他妈同学!” 早餐依旧是柯桦最爱的“柳料”。他吃螺蛳粉,给那颂点了一碗牛肉粉。那颂勉强吸着螺蛳粉的霸道气味吃了一碗温柔似水的牛肉粉。 从餐馆出来,那颂扯着身上的衣服嗅闻。T恤还是柯桦的T恤,他总感觉上面有股臭味。走到路口,他扯着领口,按着柯桦的脖子让他闻。 柯桦反手抓住捏着他脖子的手向外一掰。 那颂呲牙松手,骂骂咧咧地说:“全世界那么多能吃的,有病吗非得挑臭的吃!” 柯桦按了人行道红绿灯按钮,站在灯杆旁。 “口香爆珠呢?”他单手揣兜,忽然凑近那颂的脸,笑着说:“嚼来闻闻。” 那颂下意识后仰脑袋,下一秒,一股羞窘感爬上脸颊。 口香爆珠……原来他都知道。 他刻意嚼那东西靠近他,刻意让他闻到…… 就在如此羞窘的时刻,那颂忽然想起摔得七零八碎的手机,心里一阵愤怒。 长得帅的果真都他妈是骗子! 就该发出去!发给那雍!发给柯肖晴! 那颂又气又窘,小红人变绿,他率先冲出去。 夏日的晨光,洒在斑马线上,一个红着脸挂着满脸羞窘埋头大步向前走,一个噙着笑慢条斯理地踩上每一条白线,目光肆意地追逐那道身影。 ----
第27章 门在身后关上,那颂才感觉一直粘在他与柯桦之间无形的、拉丝一般的窘迫感被门夹断了。 真他妈想一头撞死! 手机!对了手机! 现在就发! 宣和上课去了。那颂找不到宣和放旧手机的地方,只能求救于苏禹。 “喂?”苏禹问。“小舅?” “我。送一部手机过来,还是之前的地址。”那颂拿着家里的移动电话坐到沙发上,“快点。” “手机怎么了?”苏禹小声问,“对了,要期末考了,赶紧回来!” “衣服也要。”那颂又揪起衣领嗅了嗅,味道淡了,能闻到柯桦的味道了。 “行行行,等着。” 电话扔到茶几上,那颂习惯性地拿过茶几上的课表。柯桦下午竟然只有两节课。他又抓过移动电话,流畅地按下柯桦的手机号,按下拨通键,下一秒,手指啪地按在取消键上。 为什么要打给那个傻逼!刚才还嘲笑他吃口香爆珠。 钱锦的电话是多少? 卷毛的…… 那颂盯着屏幕上没拨出去的号码。他不敢相信,来了这么久,他只记住了这一个号码? 敲门声打断了那颂的思绪。门外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您好,我是万佳超市业务部的经理……”男人传达了苏禹的指示,带来了新手机和一架衣服。 “谢谢。”那颂接过手机盒,指指玄关的位置,“衣服放这里。” 经理让开门口的位置,后面的两快递员推着一个罩的严严实实的衣架进了玄关。 门关上,那颂先脱了身上的T恤,然后揭开防尘罩,扯下一件白色T恤,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他要的急,送的也急,T恤没洗,大概只熨烫过,上面浮着一层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很好,还喷了他最讨厌的香水。 白T被扔回衣架上。防尘罩掉在地上。那颂套上散发着柯桦味和淡淡臭味的黑T,又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宣和进门就对上一架衣服,从背心到短T到长袖衬衫,从内裤到短裤到长牛仔裤。架子下面摆了四双鞋,板鞋、球鞋、拖鞋和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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