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潼也因此发现了,他竟是一个如此的软弱的人,他不得不承认,他是那么那么的需要徐鹤洲,他不是不喜欢了,不爱了,他只是在硬撑罢了。 不过是因为徐鹤洲拒绝,所以他告诉自己可以假装放弃,只要是徐鹤洲想要的,他想,他就可以做到。 可伪装出来的坚强和无事姿态能维持多久呢,一场雷雨就足以将之击垮,沈潼直面内心,发现假装与强撑是如此的艰难,他撑不下去了。 他想要徐鹤洲。 徐鹤洲呢,他的徐鹤洲呢。 他想要徐鹤洲的安慰,想男人温暖又坚硬的怀抱,那是他最牢靠的避风港。 他想要徐鹤洲低声的哄,想男人在他耳边说不怕不怕,会一直陪着直到睡去…… 可没有了。 一切都不会再有了。 “徐鹤洲。” 沈潼呢喃着,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他哭得双目猩红,眼中的光在一道道雷声中逐渐隐去,直到彻底麻木,雷声再次响起时,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沈潼只是缓缓站起了身,走向了之前放贵重物品的抽屉,那里之前总是会放着徐鹤洲送给他的相机,以及那张还未使用过的银行卡。 只是这次,抽屉打开时里面已经变得空落落,沈潼目标明确,从中拿出了一小盒药,他颤抖着手,抠破铝箔包装袋,抖出好几片攥在手心。 白白的,小圆片。 沈潼哭泣着,环视了房间最后一眼,将手心的药一把塞进了嘴里,吃完后,他闭上眼睛,平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
第30章 爱意 沈潼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没去地狱也没到天堂,他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应该正是晚上,房间天花板上的灯还亮着,许是被人调节过了,此时撒下的光线并不晃眼,很是柔和。 沈潼吃力地眨了眨眼睛,手指无意识蜷缩着,睡僵的身体微微动了动,这才将所有感官调整归位,紧接着触觉也回归了,沈潼发现,他的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他缓缓侧头望去。 原来是床边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床边,他可能是累极了,趴在床沿睡了过去,由于方位问题,男人黑黑的后脑勺冲着沈潼,导致看不到五官。 沈潼目光慢慢移动,落在男人和他交握的双手上,与其说是交握,不如说是十指紧扣后,他的手被男人的大手捧在了手心里,男人握得很紧,两人皮肤相贴的地方甚至渗出汗意。 沈潼不需要看见,就已经猜到是谁了。 徐鹤洲。 只有徐鹤洲。 虽然沈潼嘴上总说着徐鹤洲不要他了,即使现实也的确是这样,告白被拒,徐鹤洲离开,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同时沈潼心里也很清楚,徐鹤洲那种性格的男人,但凡两人还存在着资助与被资助的关系,即使厌烦他了,一旦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还是会出面管他的。 这不,男人这就来了。 所以他这是被救下来了。 沈潼苦笑一声,其实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醒来,他在服药前就去网上查过了,过量使用安眠药,超过六小时以上是很难抢救回来的。 可他还是被救回来了。 看不到头的日子,没有任何意义的生活,他又重新走回了苍白无一物的世界里。 想到虚无的未来,一滴泪落下,顺着皮肤掉进枕头里。 沈潼麻木地望着天花板,将自己的手从男人温暖的掌心抽了出来,他想,如果他的存在,只是让徐鹤洲被迫承担起一份责任,那他宁愿不要。 …… 徐鹤洲是在沈潼抽手的瞬间醒来的,他守了两个晚上,每时每刻都不敢离开病房,何姨见他熬得双眼通红,甚至劝过他去休息,被他拒绝了。 他就是想自己守着,守着小孩儿醒过来。 徐鹤洲只知道,沈潼一天没醒过来,他便一天没办法安心,即使最权威的医生向他保证过,说沈潼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绝对不会有问题,但他依旧不敢松一口气。 徐鹤洲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暴雨滚滚而来,他在雷声响起后没多久,立即抓起钥匙赶回了别墅。 即使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沈潼,可在那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脑子里只剩下了唯一的念头——他要回去,他必须要赶回别墅,他的小孩儿最怕打雷了,他的乖潼潼,乖宝贝,最害怕雷雨天了。 爱或不爱,喜欢或不喜欢,所有对情感的定义在雷声炸响的那一刻都成了苍白,徐鹤洲只知道,他绝对不能让小孩儿一个人待在家,他必须要去陪着沈潼。 徐鹤洲在到达之前,甚至想过许多种可能,比如这么大的雷声,沈潼肯定吓哭了,毕竟小孩儿娇气死了,他可能躲在房间里,颤抖地抱住自己,或者聪明点儿,也有可能去找了何姨,让何姨陪着。 可都没有,他想象中沈潼可能有的反应,他一个也没有看到,反而,推开门后,他看见了一个安安静静平躺在床上的沈潼。 安静得仿佛睡死过去一样。 徐鹤洲第一眼没看出反常,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还好,还好,小孩儿睡了,没有被吓到。 然而当雷声再次响起,震耳欲聋得恨不能将天空撕裂时,徐鹤洲才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如此大的雷声,以沈潼的敏感程度,按理说早醒了才对,或者说,就算是正常人、普通人,听到这么大的雷声,也该被吵醒了。 可沈潼依旧一动不动,他就那么躺在床上,两手平放在腹部,姿势板正得好似刻意摆出来的一样。 直到徐鹤洲余光瞥到床头柜上放着的一盒药,已经拆过了,吃得几乎一片不剩,咪达唑仑片。 意识到这是什么的瞬间,徐鹤洲面色煞白,他几乎吓得三魂七魄都离了体,失了往日的所有风度,猛地朝沈潼扑去。 男人将小孩儿从床上搂了起来,开始大声呼喊名字,使劲摇晃肩膀,怕晚一秒,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潼潼,潼潼,醒醒潼潼!” 徐鹤洲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恐惧、痛苦过,他感觉怀中的沈潼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怎么叫也不应,他不会哭了,也不会闹了,看,今天雷声这么大,都没吵着要他抱了呢。 徐鹤洲后悔死了,怪他,都怪他,不然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看着沈潼惨白的脸,那双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紧紧闭合着,徐鹤洲恨不能让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流尽,让他去替沈潼受这些不该受的苦。 徐鹤洲不禁自问,满意了吗徐鹤洲,将沈潼害成这样你就满意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是吗? 他的乖宝贝,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乖宝贝,他从一个不爱说话、性格古怪的小孩儿养成一个活蹦乱跳,笑起来盈盈可爱的小孩儿,多么不容易,付出了多少心血。 承认吧徐鹤洲,你就是爱他,你爱沈潼,不仅是占有欲,也不仅是喜欢那么浅显,你就是爱。 你爱他看向你时炙热的目光,仿佛虔诚得可以将整个灵魂献祭给你;你爱他年轻的灵魂,仿佛整个人生都是一张白纸任你作画;你甚至还恶劣地爱过他的孤立无援,这样你的从天而降会被神化,所有被人诟病的控制欲最后成了施与重视的目光。 承认吧,你就是爱了。 在这关键的时刻,终于想通了,恍然大悟了。昏暗的房间里,徐鹤洲猩红的眼眸中几滴泪落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怀中沈潼的面颊上。 “潼潼,不要睡。” “不要睡宝贝,睁开眼看看我,不要睡。” 徐鹤洲口中一直喃喃重复着,内心的恐惧逐渐膨胀,却在触摸到沈潼还温热的手臂时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对,医院,赶紧送医院。 徐鹤洲一把将沈潼抱了起来,他浑身不受控地颤抖,焦急地将沈潼抱出了别墅,直到放在车上,一路好几个红灯闯过去,才到达了医院。 …… 徐鹤洲趴在床边睡得很不安稳,加上想到沈潼随时会醒过来,眯一会儿的时间里都在保持警惕,更别说他握着沈潼的手,感受到沈潼抽手的动作了。 掌心一空,徐鹤洲倏然醒了过来,他抬起头,起初一秒眼神还没聚焦,直到目光逐渐清明,徐鹤洲看见了沈潼翻身的动作。 小孩儿醒了。 小孩儿终于醒了。 徐鹤洲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急忙起身替沈潼掖了掖被子,由于担心沈潼的身体,他这几天熬得太厉害,一开口声音都是嘶哑的,但还是一股脑把所有话问了个遍:“潼潼?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渴不渴,我给你接点水?不对,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不用。” 然而沈潼只是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情绪道:“我没事,什么都不用。” “潼潼……”徐鹤洲脚步陡然顿住,他凝视着沈潼背对他的后脑勺,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不仅是沈潼刚才说话的语气,还有…… 徐鹤洲想到,比如还有刚才沈潼苏醒过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叫醒他,而是在病床上转了个身,背对了过去。 沈潼没有哭,没有闹,也不再缠着对他说喜欢,他选择背对着他,只是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已经给出了答案。 徐鹤洲好似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现在躺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有过两次自杀史的小孩儿了,沈潼这已经是第二次尝试自杀了。 到底是怎样的失望,才会连自己的生命都舍得放弃呢?只要想想,徐鹤洲就觉得心痛至极,同时他内心又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就是,沈潼好像已经不需要他了,或者换句话说,沈潼在远离他。 冷漠的话语,醒来后的转身背对,无不在体现这一点。 “潼潼……” 徐鹤洲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样的沈潼,但还是接了一杯温水过来,他将杯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想将沈潼慢慢扶起来喂,结果刚伸手,被沈潼躲开了。 沈潼闭上了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做出很明显的闪躲动作:“你回去吧,让何姨过来。” 闻言,徐鹤洲双手僵在空气中,感觉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痛得要呼吸不过来,他该怎么说呢,他不会回去的,他要留在医院照顾沈潼,照顾他的小孩儿。 徐鹤洲悻悻然道:“何姨请假了,还是我来照顾你吧。” 话音落地,一时间,房间陷入短暂的寂静。 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中,痛苦在穿梭,在徐鹤洲痛苦的时候,沈潼又何尝不是。 沈潼看着余光中男人有些颓然的面庞,心像是被针刺似的,他想到这还是自两人上次争吵之后,时隔几个月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医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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