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恶心。 他弓着腰撑在水池上,被白色短袖校服遮挡下的身躯显得瘦弱,平日里笔直的脊背颤抖,呼吸沉重而急促,看起来不堪一击。 裴煦用发软的手拧开保温杯,看到了里面还在扭动的虫子和不只是粉笔末还是灰尘的东西。 他别开眼,又是一阵干呕。 罪魁祸首像是就在此处等着这一出好戏,一群人走出来吊儿郎当地看着裴煦,问他,你知道错了吗,赶快给肖哥道歉。 裴煦抹去眼角的生理性眼泪,然后目光淡漠地看向人群最后的肖臻。 肖臻眼里有闪躲的不忍,但更多的是报复的快感。 裴煦偏头嗤笑出声,在众人的注视里,拿着水杯慢慢走到最先和他说话的那个人面前,伸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将杯子里的水连同还活着的虫子一起灌到了那个人的嘴里。 场面一度混乱,被姗姗来迟的贺闻冬制止。 贺闻冬第二次看到发疯的裴煦已经适应良好了,他半抱半拦着要打人的裴煦,把闹事的人全部告到了校长室。 贺家是学校的校董,贺闻冬记着裴煦救过自己,也看这群找事的人不爽很久了,从来没在学校里暴露过身份的贺大少爷第一次犯了少爷脾气,直接摆出身份,态度强硬地要求学校把他们全部开除。 一群欺负裴煦的人被开了个干净,只有肖臻留了下来。 原因是因为肖臻的妈妈打电话苦苦哀求裴煦不要和肖臻计较。 裴煦说了一句“您还真是爱他”,然后就挂了电话,然后再也没有追究过这件事。 贺闻冬和他不在一个班,后来才知道这回事,有次碰到裴煦他问了为什么,裴煦却什么都没说。 但自那之后,裴煦喝水就再也不用有遮挡的杯子了,如果没有透明的杯子,裴煦宁可渴死。 这件事情在他二十二岁前只有自己知道,后来遇到了陆执,裴煦才尝试着把自己的这个习惯说出来。 裴煦的梦里反反复复都是杯子里扭动的虫子和他发了疯要打人的场面,他浑身酸软,心脏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却又费力而快速地跳动。 他想从噩梦里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他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这么想醒来呢,他不是已经在这样的日子里很多很多年了吗,不是早就习惯了吗,为什么这一次这么想醒来呢? 是有谁在等他吗? 是,谁呢。 裴煦骤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浑身僵硬酸痛,一身冷汗在被子里捂得格外难受。 他无神的目光在中央空调的声音中缓缓聚焦,落在了床头的夜灯上。 裴煦不知道为什么骤然松了一口气,想,是霍应汀在等他。 目光下移,裴煦准备起身的动作骤然顿住。 床头不知什么时候被放着一只玻璃杯,杯子里还是温热的水。 边上的电子钟显示他一觉睡了六个小时。 裴煦不认为是自己醒得巧,一觉睡到现在醒来正好遇上了霍应汀给他放热水的时候。 肯定是霍应汀在他睡觉的时候反反复复,把冷了的水换成热水,放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保证他一醒来就能喝到温热的水。 六个小时的噩梦让裴煦的心理变得有些脆弱,眼眶忽然有些酸,心脏也像是被戳了几下,酥麻酸痛。 他看着那杯水,心想,现在霍应汀是第二个知道他只用透明杯子的人了。
第39章 24/7 裴煦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慢慢将做梦后的惊悸淡化下去。 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原本轻手轻脚的霍应汀在看到裴煦醒了之后立即将门打开走了进来。 “醒了?”他摸了摸裴煦手里的杯子, 确定水还温着, 放下心来,“睡得还好吗?” 按照以往他对裴煦的了解,在这种话题上, 不论好不好裴煦都只会给肯定的回答。 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不太好。”裴煦抿着唇。 霍应汀愣了一下,试探地坐到他的床边,问:“做噩梦了?” “嗯。” 意识到裴煦或许正在尝试对他打开心扉, 霍应汀的心颤了颤,温声::“要和我说说吗?” 裴煦握着水杯,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胸前,往下朝被子里窝了窝。 霍应汀看出他脸上的不安,没有出声惊扰, 耐心地等着。 “你记得我说过只用透明的杯子喝水。”裴煦抬头,似乎是在确认,“对吗?” “是。”霍应汀回答得不假思索。 “嗯, 谢谢。” 裴煦不明显地弯了弯嘴角,低下头看了手里的杯子一会儿, 然后才慢慢地讲述着刚刚梦里的那段经历。 直到话音落下很久,他才发现房间里有些太安静了。 裴煦抬起头, 发现霍应汀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自己的脸上,里面带着他不太敢深究的情绪。 可裴煦控制不住去想,那是不是心疼? 好奇怪, 裴煦在心里想,他明明非常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流露脆弱, 也厌恶别人怜悯自己。 为什么霍应汀在这里他却只能感觉到心安,还有一丝迟来的,来自十五岁的委屈。 裴煦抬起水杯,遮掩似的又喝了一口水,发现水已经凉了,只好又放下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我还想喝水。” 霍应汀没说话,依旧看着他。 事实上霍应汀的确心疼坏了,他看着刚刚睡醒穿着居家服把杯子团在身前的裴煦,觉得这个人明明柔软乖到让人心软,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人这么不识好歹去欺负他呢? 裴煦的目光有些懵懂,疑惑地看着霍应汀,脸上还有着因为睡觉压出来的浅印,霍应汀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去触碰。 结果手里被塞进一只冷掉的杯子。 “我想喝水。” 裴煦重复。 霍应汀这才大梦初醒,噌地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朝外走去,出门时差点同手同脚。 “我、我去给你倒水,你醒了就出来吃饭,该饿了。” “嗯。”裴煦偏开头轻咳一声,又叫住了他,“霍应汀。” “在。”他下意识回头。 “谢谢你。” “。”霍应汀仓皇关上门。 听腻了! 噩梦带来的情绪一扫而空,裴煦扑在团成团的被子上,笑得停不下来。 * 吃饭的时候,四菜一汤被热腾腾地放在餐桌上。 霍应汀盛了一碗汤给他,坐下说:“睡前忘了问你今天不吃什么,就挑着保险点的做了些。” 他说完,发现裴煦盯着他看。 “怎、怎么了?”霍应汀有点忐忑,“不爱吃?那我再去做——” 裴煦打断他:“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 裴煦低下头喝了口汤,轻轻地说:“你是第一个给我做饭的人。” 霍应汀愣了下,觉得气氛有点微妙,但他又有点高兴,脸上不自觉有些得意:“家里没有佣人做饭给你吃过?” “不算。”裴煦小声,抬头,“还是说你现在又想拥有新的身份了?霍——” “裴少爷,你怎么一睡醒就拿我寻开心?” 裴煦抿下没说完的话:“是挺开心的。” 霍应汀动作一顿。 又听见他说:“不过我今天不挑食。” 霍应汀点点头,裴煦见他不问为什么,想要讲出口的话上不去下不来,有些不高兴了,在桌子底下踹踹他的腿,问:“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霍应汀被他光洁的脚碰得险些跳起来。 “你能不能穿上拖鞋!小心又着凉感冒!” “......”裴煦套上拖鞋,莫名其妙,“吼什么。” “我没——算了,你今天为什么不挑食。” 裴煦不挑食就是代表着心情处在一个正常范围内,没有找茬的心思,这一点霍应汀很清楚。 但看裴煦这么想让他问,霍应汀也就遂了他的心。 结果裴煦勾了勾嘴角,道:“不告诉你。” 霍应汀被他耍了也没有生气,哼哼两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怎么可能?” 裴煦想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今天明明很高兴却不想挑食,霍应汀怎会知道? “怎么不可能?” 霍应汀想不就是心情正常吗,这能难得倒他常青藤联盟高材生? 两个没踩在同一频道的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吵完了一顿饭。 好像是宿敌之间的拌嘴吵架,可更多的,却又像是灯火人家里掩映出来的温暖,带着烟火与温馨的味道,弥漫了裴煦冷清了好几年的二十七楼。 * 吃过饭,裴煦打算回公司加会儿班。 他问霍应汀:“我送你回去?” “我家太远,你直接去公司吧。” 霍应汀把碗放进洗碗机,又慢条斯理地擦干厨房水渍,最后用洗手液洗了手。 裴煦看着他这熟练的样子扬了扬眉,“那你去哪儿?” “我跟你去公司啊。”霍应汀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九点了,你们裴氏危机再大这个点人应该也不多了,我跟你坐专属电梯上楼,应该不会被人碰到吧?” “你跟我去公司做什么?” 霍应汀插兜:“探班。” “?”裴煦回忆了一下刚刚吃的饭里有没有霍应汀的猪脑,“那你现在是?” “洗手作羹汤。”霍应汀笑笑,“或许还有暖床服务?” “滚。”裴煦的耳根发热,“我不用你探班。” “谁说我探你的班了。”霍应汀率先开门走出了出去,“我探陆执的。” 裴煦:“......” 裴煦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跟出去没说话。 电梯里。 霍应汀一把裴煦斗蔫儿就笑得欠欠的,但还是想着要做个人,于是俯身要把裴煦手里的车钥匙勾过来:“我开,你再休息会儿。” 裴煦挡开他的手:“你歇,我开。” 霍应汀步不同意:“逞什么能,六个小时能歇多好?” 电梯门打开,裴煦率先走出去,找到车库里的车,直接坐进了驾驶座。 他降下窗,对漫步而来脸上挂着笑的霍应汀道:“虽然你比我小两岁,但不用以这种方式炫耀自己的身体比我好。” 霍应汀被他怼得没脾气,坐进副驾驶:“友情提示,你前两个月刚过完生日,现在是差三岁。” “哦。”裴煦把车开出车库,随意开口,“那叫我声哥不算占你便宜吧。” 谁知道霍应汀憋了半天只说了句“休想。” 裴煦也不在意,转而问:“你生日什么时候?” “要给我送礼啊?”霍应汀眼睛亮了亮,“圣诞节那天。” 听到是在圣诞节,裴煦下意识道:“那送了生日礼物是不是就不用送圣诞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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