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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怎样都交不起学费的话，可能要考虑辍学了。” 他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背上感觉到轻微的触感，那是裘晋在小心翼翼地想用手抚摸他的后背。 他突然觉得这是个理由，一个可能会让人信服的理由。 “我很嫉妒你……你什么都比我强，又偏偏要在我面前显摆。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的女朋友。我在想，像我这种人永远都找不到这么漂亮聪明的女朋友。你是个人生赢家，我在你面前只是个可悲的失败者。 我心理太阴暗、太扭曲了，所以我删了你的好友，还删了你的照片。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嫉妒我？” “是的，因为嫉妒你。你知道我其实很自卑，所以我才……” “云明沐，”裘晋的声音听起来毫无起伏，“我说了，我想听真正的理由。” 云明沐猛地跳坐起来。他靠着床头，看向眼前的男人。这时他才注意到裘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得自己如此之近。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从裘晋身上传来。 窗帘没有拉紧，月光从露台投进来，洒在床上。 在一片昏暗中，唯有裘晋那双深邃的眼睛特别明亮。 云明沐眼圈发红，胸口强烈起伏：“裘晋，你这么聪明，每次都能看出我是不是在撒谎。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猜出真正的原因呢？因为你根本不会想到有那种可能！所以我才不想说出来！” 他的声音颤抖，还带着些许哭腔。 裘晋的脸色也沉下去了：“我是猜不出来。我又不是什么超能力者，为什么我非要猜得出来？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我丢下工作去看你，我带你出来散心，我买东西都会想着哪些是你爱吃的。 我这样费尽心思讨好你，连对女朋友都没有这么上心。但换来的是什么？你可以编造出一个理由，说为了暧昧对象随随便便将我删了。还指责我用不归还笔记本来惩罚你。 但你却偏偏不肯告诉我真正的原因？这就是对最好的朋友态度吗？” 最好的朋友…… 裘晋说了一堆，说得让他都觉得愧疚了。落脚点却是最好的朋友。 出于友情，也止于友情。 云明沐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他想为自己留的那一点点体面其实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此刻看到裘晋和自己在同一张床上，用很自然地语气说出“我对女朋友都没有这么上心”，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很脏。 裘晋对他太好了，但这一切的好，在他这个同性恋眼中却是越了界。裘晋一直在紧紧地抓住他，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又何尝不是依恋着这段感情？ 他假装自己是异性恋，会和裘晋讨论喜欢的女生类型，互相发美女的照片。在宿舍里强忍着羞耻，当着裘晋的面换衣服，假装自己并不在乎。 这是他自己种下的恶因。 他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手不自觉地捂在肚子上。那里在一阵阵地刺痛，恶心的感觉涌上来。 他觉得自己很恶心。 “你真的想听真正的原因吗？好，我告诉你。” 一直紧盯着云明沐的裘晋却突然脸色微变：“算了，我不该这样逼你的。你才刚刚病好，还是先……” “不，那天我没有发烧。”云明沐用力擦了擦眼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你跟我介绍你女朋友的晚上，我是一边哭，一边删掉你的照片的。至于好友，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删的了，因为我哭到头晕脑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他的嘴唇颤抖，呼吸急促。 “我不是因为嫉妒，不对，我很嫉妒……但我，嫉妒的对象不是你……我嫉妒是你的女朋友……我不明白为什么站在你身边的不能是我……” 他直直地盯着裘晋，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因为，我喜欢你……”
第12章
说完这句话，云明沐有种全身力气都被抽走的感觉。 他捂着肚子，将头靠在沙发背上，双目紧闭，任由眼泪不断流下来。 他不想看到裘晋的表情。 不管那是嫌恶还是同情，都会刺痛他的心。他突然后悔将多年来的爱意说出来了，突然又觉得不后悔，甚至感到释然。 永远守着秘密会腐蚀一个人的身心。就连童话里，不也有人守不住秘密，对着地洞大喊“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吗？ 他的秘密也同样荒谬。 为什么他会喜欢上同性？还要喜欢上不会对自己产生半点爱意的同性？ 片刻后，云明沐像是总算恢复了点力气了。他依然闭着眼睛，轻声说道：“你可以去小A那里睡吗？” “为什么？” 云明沐睁开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裘晋。 “因为我喜欢你啊。就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像你喜欢安安那样，我会对你……有那种冲动。你不会觉得很危险、很恶心？” 裘晋却没有回他的话：“你今天好像一直胃痛，要不还是吃点药？” “是你让我胃痛的，你让我好紧张、好痛苦……”既然说开口了，云明沐也不再隐瞒了。 裘晋沉默片刻后，走下床去：“我去帮你倒杯水吧。” “不用了，求你了，你……出去吧。” 那高大的身影顿了顿，但裘晋没有走出去，而是真的倒了一杯水给云明沐。 看着递到眼前的水，云明沐死死皱着眉头，然后把水杯推开：“真的不用了，你出去能帮到更多。” “那你总是要喝点水的，先喝了吧。” 云明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恼怒地瞪了眼裘晋，将水杯接过来，仰头一口喝完，然后将杯子递给裘晋：“可以了，真的，求你出去。” 他第三次下逐客令。 裘晋却依然不为所动，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这个举动让云明沐睁大了眼睛，直到裘晋将纸巾覆上他的眼角，他才终于确定这男的想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来帮他擦眼泪！ 他简直惊慌了，想要躲开去。他本来是倚坐在床边的，这一躲，手肘就猛地扑空，整个人要掉下去了。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了回来。 他可以说是跌入了裘晋的怀里。他马上用尽全力将裘晋推开，然后随着咚的一声，他这次是真的摔下床了。 “小沐！” “不要过来！” 裘晋正要下床，听到这吼声呆住了。 云明沐忍着痛，挪到一旁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裘晋，我、我已经说了我喜欢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你应该知道你这些举动都会让我误会吗？如果我是一个女生，在我对你告白后，你还会来帮我擦眼泪，还会将我抱进怀里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把我的告白当一回事？你觉得我们可以变回以前那样？在我面前……在我面前……和你的女朋友秀恩爱，我不会有任何感觉……” 他说着说着又哭出来了。 他曾以为，告白之后被裘晋用嫌恶的眼神看待是最痛苦的，没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 裘晋根本就不将他的爱当一回事。也许在裘晋眼中，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爱只是儿戏，就像纸糊的一样的，又或者说是无法理解。怎么都不能和男女之间的爱情对标起来。 他爱得那么深、那么痛苦，当事人却毫不在乎。 “不是的，”裘晋的声音很温和，简直就像在哄小孩子，“你别太激动。刚刚有没有摔到哪里？我先去开个灯吧？” “不要！”云明沐大喊。他现在哭得一塌糊涂，他不想让这狼狈的模样暴露在裘晋面前，这样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可悲。 “求你了，你出去就好。我会慢慢缓和过来的。明天一大早，我就自己搭车回去。你留在这里陪女朋友好好玩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刚刚温和的语气渐渐消失了，“你是要和我断绝关系吗？你突然跟我告白，我都没反应过来，你就要转身离开了？为什么要这么极端？” “那你能喜欢我吗？”云明沐猛地抬头，看向裘晋。 昏暗中，裘晋眼神闪烁，嘴唇翕动。 “小沐，”片刻后，裘晋叹息般开口了，“我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你，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 “对吧，你根本不会将我纳入考虑范围之内。”云明沐打断了裘晋的话。 他早知道了，也以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结果发现并没有。 他刚刚鼓起勇气，破罐子破摔地问出了那个问题。可笑的是，在那一刻，他甚至还带着半点期许。 他想利用裘晋对他的重视，让裘晋做出“牺牲”，但是结果如预料的一样。 裘晋不会考虑他，但竟然也不想放开他。 “不可能的，我以前还能骗自己，假装当你的朋友，但你非要逼我说出真相。我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是你逼我的，现在又要说什么‘还没反应过来’。你跟我介绍女朋友的时候，也没有给我时间反应啊。 你不知道那一顿饭，我吃得多么难受。我每一秒都想哭出来。你还和你的女朋友笑话我，说我像只仓鼠一样。 那天晚上，我边哭边删照片，然后你第二天还要上门来，像盯着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要我把好友加回去。你觉得委屈，我还觉得我委屈了。我都不想见到你……我见到你，就觉得心很酸痛。连呼吸都觉得痛。” “小沐……”裘晋伸出手去。 “不要碰我！”云明沐往角落里靠去，“求你了，你不要再碰我了，不要再对我好了。你知道的，我胃不好。就算可怜可怜我好吗？你出去吧，求你……出去。” “你明天一早就走？” “是的，明天一早就走。不会再和你碰面。” 片刻沉默后，裘晋叹了口气。 “可以先不走吗？你现在头脑不太清晰。明天等我们都平静下来了，再来好好聊聊可以吗？” “为什么你觉得我头脑不清晰？”云明沐眨了眨眼睛，看着裘晋，然后哈的一声笑了，“这个决定，我很久之前就做出了，很多年之前。如果你知道我喜欢你，我就会和你断绝联系。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这都不可以吗？你非要我继续当你的好朋友吗？难道……” 云明沐咬咬下唇，豆大的眼珠又落下来了，“难道你还要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吗？” “小沐……”裘晋的眼神里露出了云明沐从未见过的慌张，“小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珍惜……” “别说了，”云明沐再次打断裘晋的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自己出去吧……” “不用，”裘晋连忙制止，“我出去吧，你好好休息。”顿了顿后，又补充道，“你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可以找……不，你不想找我的话，可以找小A。我会跟小A说一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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