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什么酒。”童煦怼了刘青一句,看向一旁。 陆渝察觉到他的注视,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小渝,说起来, 上次的事怎么样了?” 语气很犹豫, 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在童煦的心里存在很久了。 这些天在童煦和刘青等其他人的视角里, 他们并不知道盛曜曾经去宿舍找过陆渝,更是不知道两人还说了一番话。 他们所知道的,就是那天伍玲在校门口恰好碰到吃完火锅喝完酒的他们一行人之后,把陆渝给带回了家。 而陆渝也因此而消失了一段时间,但大概一周多过后,他就又回到了学校。 正常地吃饭、学习和生活,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童煦知道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他不知道怎么问。 陆渝抿了抿唇。 这些天里,他并没有和父母联系,后者也未曾给他发过什么消息。 手术的时间本身就安排在寒假,在需要陆渝做什么配合之前,两夫妇一般不会有其他多余的话。 “多余”的详细定义,一般是宽慰陆渝不要紧张、询问他会不会害怕手术等不能影响二者所做决定的事情。 当陆渝抬起头想要回答时,恰好碰上了旁边看过来的一道眼神。 内心莫名地安定了几分,陆渝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也没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听他的语气稀疏平常,童煦一时也拿不准陆渝是真的没什么情况还是不想谈及这个事情了。 作为从小到大和陆渝一起长大,两家父母又都交往甚密的伙伴,童煦是最清楚不过伍玲两夫妇的性格的。 前者的可能性极小,童煦能想到的最可能出现的情况是:陆渝已经无法再左右父母任何的决定,因此打算像往常那样,逆来顺受,接受一切来自“掌权者”的安排。 但当童煦抬起头,看到一旁盛曜一直注视着陆渝的视线时,他居然也莫名其妙地内心安定了下来。 一种奇怪的直觉出现在了童煦的脑海中,他觉得盛曜似乎参与到了后面的事情里。 于是,当人流密集起来,陆渝明显带着心事和他们走散的时候,童煦叫住了即将加快脚步的盛曜。 盛曜回过头,看向童煦。 “后面的事情,辛苦你帮我照顾好小渝,或许你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了。”童煦认真地说道,“当然,也提前谢谢你。” 盛曜微微一挑眉,似乎并未预料到这个往日里神经大条的小同学,居然能看透这么多事情。 “不用道谢。”盛曜神情淡淡,末了又补了一句,“因为我照顾他,并不是替你。” 童煦眨眨眼,正当他想要发问的时候,盛曜已经回过头,加快脚步离开了。 望着那人流之中穿行,不出片刻就又走到一块儿的两个身影,童煦的脑海里,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盛曜对小渝,是不是有些超乎寻常的好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盛曜的到来下,似乎不自觉地分开。 无数来自路人的目光,追随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穿越拥堵走到了那清瘦的少年身旁。 陆渝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背包带。 嗅觉敏锐地捕捉到了靠近的熟悉气息,陆渝视线略微偏过一些。 “寒假回家吗?” 陆渝顿了顿,嗯了一声。 并肩而行到了校道旁,恰好有一排教工的小车驶过,等待着过马路时,陆渝很轻地说了一句。 “需要回去解决一些事情。” 盛曜点了点头。 放学的学生还是比较多的,不乏站在二人身边,不小心把这几句话听进耳朵里的人。 同时,这些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相似的疑问。 校花和校草在说什么? 加密通话? 汽车驶过,人流队伍继续前进。 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之中,盛曜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句。 “其实我还是有些担心。” 盛曜:“担心什么?” 陆渝说:“其实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忤逆过父母。” 盛曜嗯了一声,“看得出来。” “所以这算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挑战。” “但总得经历。” 陆渝点了点头。 “所以,我一直觉得能独立生活的人很厉害。” 他这话是发自真心,因为陆渝自己也清楚,他就是别人口中说的那种“娇弱的金丝雀”,虽然看上去光鲜亮丽,但实则脆弱不堪,因为被保护得太好,从未经历过外界的磋磨。 看着玻璃窗外的雷电和风雨,金丝雀总会本能地聚拢自己脆弱的翅羽,然后偶尔也庆幸一下,笼子里的空间虽小,但总给了他偏安一隅的地方。 但并不妨碍它偷偷看着电闪雷鸣间依旧翱翔于空的雄鹰,然后生出几分艳羡。 “你有没有想过。”盛曜突然道,“或许在某些人眼里,你也是鹰?” 陆渝微微一愣。 他本以为盛曜会说精心饲养的金丝雀也是被人羡慕的对象之类的安慰话语,却未曾想过,答复自己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你从小到大应该很乖?”盛曜说。 陆渝点头。 成绩名列前茅,老师偏爱有加,因为长相和性格的缘故人缘也极好。 “在很多人眼里,哪怕只是其中一项都已经难如登天。”盛曜语气很平淡地道出了其中的道理。 他顿了顿,说:“你上次和我说的,在京大附中遇到的那个……小混混。” 陆渝下意识地看过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盛曜正看着远处的蓝天,目光似是穿透了尘封雾霭,看向了什么。 过往的场景悉数在眼前浮现,盛曜重新敛下眸子的时候,陆渝见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或许在当年他见你的时候,也觉得成绩好、家世好、所有人都喜欢的你,是那么的遥不可攀呢?” 陆渝张了张嘴。 “也不一定吧。” 毕竟在陆渝的眼里,他自己,还有初中偶遇的那个男生,两人应该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人应该是会出去闯荡的性格…… 闯荡。 陆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盛曜话里的用意了。 那男生说不定现在已经闯荡出一番天地出来了,就像现在的盛曜一样——虽然两个人学历上的造诣应该有差距,但生意场上也不看这些。 相比起自己,盛曜和那个男生应该更像是[同类]。 盛曜的意思,是“以他对[同类]的视角来看”,当年的那个男生见到自己,可能心里也有几分艳羡在里面。 好奇特的安慰方式。 陆渝在心里想。 虽然拐了好几个弯弯绕绕,但陆渝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感动。 只不过当陆渝双眼带着光望过去的时候,就见盛曜似乎很是无奈一般,轻轻叹了口气。 陆渝不解,怎么了吗? “没事。”盛曜摆了摆手。 看着突然加快脚步和自己拉开了一点距离的盛曜,陆渝小跑着追了上去。 “真的吗?”他看盛曜的反应和平时好像不太一样。 盛曜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失态,他重新放慢了脚步。 “没事。” “你理解得没错。” 陆渝噢了一声,“那就好。” 看着真没有一丝多想的陆渝,盛曜略感无奈。 他也是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有的事情想要做到,恐怕还得经历很漫长的道路。 ◇ 考试周结束,很快就正式进入了寒假,今年京大放假晚,几乎到了年二十五才开始寒假。 随着年关到来,整个京城的年味也浓了起来,从市中心的大型商场到街头巷尾的小巷弄堂,吊灯笼、贴福字、挂辣椒串、晒腊肉……家家户户都各有各的忙活。 陆渝在小区里走着,一路望过去,在路过一栋别墅时,院子里的小孩儿正拿着把小刷子洗刷院子大门上的污渍,身后是他的父母,母亲拿着水管,父亲戴着手套在洗车。 小朋友抬起头,刚好和陆渝对视了一眼,他一歪脑袋,笑出一口白牙。 陆渝朝他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到了前面的那个弯儿,陆渝拐了进去。 相比起四周屋内屋外皆是一片红火色调,不时传出一阵笑闹声的气氛,拐过弯儿来的这一家,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一个小区里的别墅,外面看上去都是相同的,能看出屋主性格气质的,也就只有阳台和小院。 相比起其他充满生活气息的房屋,这一家的“人味儿”相当之少,草坪和花园明显请人精心修剪过,一板一眼的确精致,但也少了几分生活里的烟火气。 就连窗外的露台上也是空空荡荡,既不像隔壁种了花,也不像对面晒了衣被。 要不是停了辆黑色的车,甚至看不出有人居住。 陆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逢年过节,还会在大门口贴个福字,换上新的对联。 目光穿过庭院,在空空荡荡的房门两侧扫过。 而现在,甚至一点心思也不肯花了。 陆渝推开院子的大门,经过那辆停在院子里的小车时,他看了一眼倒影里的自己。 脑海当中浮现出这些天来他所经历的事情。 这段时间,陆渝想了非常多。 从盛曜曾经说过的话,到两人一起经历的事。 陆渝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改变了不少。 放在以前,像现在脑海里的念头,他是有也不敢有的。 而这其中对他改变最大的,是陆渝怎么也没想到的:体测。 从初中开始,困扰了自己近十年的长跑,在短短一个月的训练下,就能有如此的进步。 也是在这几天里,陆渝渐渐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很多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可怕。 表情逐渐变得坚定,陆渝深呼吸一口气,踏上了面前的台阶。 输入密码,大门发出滴的开锁声。 拉开门的时候,屋里的暖气溢了出来,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寒凉的金属风。 抬起头看了一眼客厅角落里放着的照片,陆渝收回视线,敛着眼眸换上了拖鞋。 路过空无一物的茶几,陆渝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客厅里,渐渐地,与从楼梯上传来的另一道脚步声响混合在了一起。 陆渝抬起头,对上了伍玲的视线。 伍玲甚至脚步都未曾顿一下,她看了陆渝一眼,丢下一句。 “妈妈已经定好了机票,下周我们飞北美,记得收拾好你的行李。” 母子二人并没有多余的打招呼,更不可能出现什么母子情深拥抱、拉着假期归家的儿子去吃饭的场面。 也是,不该有什么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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