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盛曜和陆渝要到了检查结果,以及伍玲转发给陆渝的那封和国外那位“专家医生”联系的邮件内容后,打了个电话出去。 而陆渝在旁边留心听了一下谈话内容,然后偷偷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下“耳鼻喉科林主任、教授”等等关键词。 然后找到了全国耳鼻喉科最好的专科医院里最有名的一位老教授的信息。 “好,我让他加您。” 盛曜的说话声让陆渝总发呆状态回转过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过去。 “你加一下这位医生。” 盛曜说着,给陆渝推了个名片。 “他会给你一些建议和参考。” 陆渝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多出来的小红点。 在看到名片上的医生头像和全名的时候,陆渝终于确定了。 盛曜联系的那个医生,的确就是他刚刚搜到的,全国最有名的那位教授。 当年他长期迎风咳嗽的时候,伍玲曾经想过给他挂这位教授的号,甚至让陆渝的父亲千方百计托关系,结果都没办法联系上。 却没想,今日以这种方式认识了对方。 陆渝发送了好友申请,很快就被通过了。 林教授很快就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带着一种或许是还没从意外中缓过来,或许是想要抓住最后的希望,又或许是渴望得到一个正确的方向指点的复杂心情,陆渝点开了语音,贴近耳朵。 “陆渝同学你好,我听盛曜说了你的情况……” 林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老沪市腔调特有的斯文和老学究气质,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将他说的内容给听了进去。 而作为业界里将这一专科领域挖掘到最深刻的顶级大牛,即使是面对着陆渝这样的半外界人士,林教授也能用一种非常通俗易懂的方式,将陆渝的情况说得明明白白。 “总的来说,你的情况并没有到声带息肉、声带小结那样对专业人士来说非手术不可的地步。” “就像是一块丝绸,声带息肉可以说是丝绸上有一团线结,或者线有错位,对于专业领域而言,只能将这匹布拆线重织,那就是手术。” “但你的情况,充其量只是在布料的花纹上,出现了一处线色的误用而已……” 简单总结一下,从林教授的角度来说,如果是他的病人,他是不会建议这么偏激地采用手术方式去处理陆渝的情况的。 “或者,从我这个老头子的角度来说。”林教授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乐呵,可见虽然德高望重,但他也并非那种沉迷学究的怪老头,“我觉得小陆同学你的声音,反而比那些千篇一律的主持人声线要更有特色呢,哈哈,当然这只是我这个门外汉的一家之言……” 不论林教授的话有几分是源自真心,而又有几分是处于宽慰,他这番兼具医者与忍心的剖析,都像是一双温暖而灵巧的手,替陆渝松开了缠绕多日的心结。 陆渝发自内心地感谢了林教授,同时他也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谢谢您林教授,我也想请问下,能否辛苦您开一份病历或者诊断书之类的文件?” 林教授的回复很快就发了过来。 “没问题。” 陆渝放下手机,视线转向一旁。 目光落入桌面上的镜子时,恰好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他在笑。 这些天以来,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但更多的注意力,则在镜子前的人身上。 从陆渝和林教授沟通开始,盛曜似乎就忙活了起来。 一开始陆渝还以为盛曜是在处理公司上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盛曜电脑屏幕里显示的文件是英文,而自从上次知道盛曜的公司就是Aphro后,陆渝专门去了解了一下,他记得,Aphro目前还没有出海业务的战略计划。 而且看着屏幕上文件的格式……陆渝莫名觉得那东西像论文。 “你在看什么呀?”陆渝凑过去。 定睛一看,果不其然……盛曜真的在看论文。 而且还是医学论文。 陆渝的英语水平并不差,甚至可以说很不错,但论文里各种各样,又长又怪的专业名词还是看得他一阵头晕。 但盛曜的阅读速度,快得让陆渝以为他在看第一语言。 而在滚动的长名词之中,陆渝的视线被一个开头大写的人名给吸引了过去。 看清楚后,陆渝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邮箱对比确认了一下。 是的,盛曜在看的,是伍玲替他联系的那位国外的“专家”。 陆渝在一旁安静地没有做任何打扰,很快,盛曜就快速浏览了十几篇相关的论文,而每一篇里面,都出现了那个专家的名字。 盛曜关闭最后一篇论文。 转过头时,就见陆渝正襟危坐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开口。 “不用这么紧张。” 陆渝低头看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无意识地摆出来了一个很严肃认真的姿态。 不过也没办法,盛曜刚刚一系列的行为有点过分专业人士了。 陆渝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你说。” 盛曜略加思索片刻,道:“我先说总体情况。” “那位专家近半年在他的私人医院里,给超过10个人动过类似你这样的手术。” “其中3人表示手术后效果很好,5人表示基本没什么效果、或者说手术前后对声带的改变不大明显,还有1人反馈说术后的情况比术前还要差。” “同时,这个教授在咽喉专业领域里的风评有一定的两极分化。”盛曜说着,犹豫了一下,“我没有找到非常多的实际指控,但是关于你准备做的这项手术,它不同于常规的低风险声带息肉切除微创手术,属于独立的手术项目……” 总结一下盛曜所说的情况,伍玲联系的这位“专家”,并不是她告诉陆渝的那般享誉全球。 名声的确是大,但名声大多来源于争议,用通俗易懂一些的话来说,就是“黑红也是红”。 正如林教授方才和陆渝科普的,现在医学界有一种情况叫做“过度医疗”。 这种说法目前来说还存在争议,人体结构机密复杂,很多疾病的病因和后续影响都还没有彻底搞清楚,而关于病灶是否需要彻底清除,也存在着各派纷争。 而伍玲所联系的这位“专家”,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鼓励患者动手术。 像刚刚盛曜说的那十个案例,所有的患者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曾经主动提出过要动声带手术,但被很多大型的公立医院给拒绝。 因为病情并不严重,至少远不到动手术的地步。 可那位“专家”,却承接了所有的手术请求。 有人说患者有权决定自己的身体处理,话当然没错,但从医学界的角度来说,某些手术的必要性,目前还是一个未有准确结论的命题。 “你记得武山吗?”盛曜问。 陆渝回忆了一下印象里似乎有这么个人,“是环境工程学院篮球队的前锋兼队长吗?” 盛曜道:“上次院篮球赛,他韧带断了没上场。” 陆渝点头,他记得这件事,那场比赛的最后,盛曜也扭伤了脚,不过只是轻微的水肿。 “我问了一下他的情况,关于韧带修复手术的必要性,骨科和康复医学科的诊断意见完全不同,并且两方持续有互斥互驳的情况存在,最终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总体来说和你目前面临的情况有些类似。” “整体就是这样。” 良久,宿舍里都是一片寂静。 直到寂静的时间有些过久了。 “陆渝?” 陆渝从刚刚开始,就陷入了出神。 听见盛曜喊自己,他恍惚间抬起了头。 “唔,我听见了,然后呢?” 陆渝说完这句话,突然看见了盛曜的眼睛。 那双黑曜石一般深邃而有力量的眼睛,此刻正看着自己。 在这一刻,陆渝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搞错了一件事。 盛曜看向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纯粹中性的。 林教授提供的是专业视角下,动手术的收益和风险。 而盛曜提供的,是来自全球的一手信息整理。 之前林教授,包括盛曜自己所提供的所有信息,并不是带着目的来劝告他,想让他做出什么决定。 盛曜想做的,只是替他从多个渠道和各个方面,尽可能地将信息搜集齐全。 从小到大,陆渝被包办了太多的事情。 从吃什么和什么,到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再到去哪个学校,走什么路,和什么人交朋友……陆渝的父母都替他做了“最好的决定”,所以陆渝接受到的,永远是“通知”。 所以他刚刚不出声,并不是在发呆,也不是在思考。 而是习惯性地吸收所有的信息,然后乖乖地等待那落在最后的,听起来轻如鸿毛,却有一槌定音作用的“结论”。 关于“手术做还是不做”的结论。 但直到刚刚,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盛曜从始至终都没有“替他决定”的想法。 而就在陆渝清醒地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 盛曜合上了电脑。 他开口,说了一句陆渝从小到大,似乎都没有听到过的话。 一句听着好似轻飘飘的,但于陆渝而言,意义重大的话。 “最终的选择,还是由你自己决定。”
第49章 一转眼, 京大就到了期末考试周。 而且这段时间里,还有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在《中国播音主持概论》的倒数第二节课上,刘教授宣布了一个消息:因为他原本拟定作为期末总评成绩一部分的主持比赛的主办方发生了一些意外的情况, 所以期末考试的分数占比需要调整。 “最终考勤占20%, 论文占30%, 闭卷考试占50%的分数。” 虽然又有论文又有闭卷考, 但对于这门课的学生们来说, 已经是个天大的好事情了。 陆渝他们专业课的考试并不多, 很快他就完成了所有的闭卷科目, 剩下的大多数都是考察。 公选课期末考结束后, 从西公教楼走出来的人步伐都是轻快的,而其中最轻快的那些, 就是刘教授的公选课的学生们。 陆渝今天只拿了一支笔、校园卡和手机来考试。 小组里的四人一起从教学楼里出来,往生活区那边走。 刘青不停地在回忆刚刚试卷上的各种选择题,和陆渝对答案,发现自己错的比想象中的少, 立刻high得不行,伸手去勾童煦的肩头。 “诶大家,我们今晚喝酒去不?” 平日里行事作风大大咧咧的童煦, 今天突然反常地拍开了刘青的手。 刘青微愣,但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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