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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夏

时间:2024-06-16 20:00:02  状态:完结  作者:芥末奶糖

  “我需要一辆车和一笔钱。”时峰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面前的人,枪口又往时瑜的太阳穴上怼了怼,“否则他就得死。”

  “我去准备钱。”阮知秋颤抖着声音道。

  他的眼底充斥着血丝,在警察的护送下去了一楼,一只脚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刻,阮知秋的身体几乎立刻软了下去。

  陆清河一把扶住了他,他看见阮知秋身上布着斑驳的血迹,深深浅浅叠在一起,陆清河的喉头不受控制地滑动了几下。

  “准备钱。”阮知秋的喉咙管里滑出来这三个字,陆清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阮知秋的眼角忽而滑出了几颗泪水,把他吓了一跳。

  “准备钱,不然小鱼真的会死。”他攀住陆清河的手臂,几乎是哭着嘶吼道:“时峰他身上有枪,真的有枪,被你说中了。”

  “小鱼的肚子上还插着玻璃。”

  “他真的快死了。”

  “我要救他,小鱼不能被时峰毁了!”

  阮知秋的泪水汹涌,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的,陆清河的大脑飞速运转却也只是勉强在脑海里拼凑出大概的事情经过来。

  “我去准备钱,要多少?”陆清河扶住阮知秋的肩,“一千万够不够?”

  “越多越好,只要小鱼没事,多少钱都不是问题。”阮知秋斩钉截铁道。

  几百上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他们拿得出来,整合资金也要花上一段时间。阮知秋、陆清河、阮天山、时瑾联系银行联系的焦头烂额,然而还是因为现金流不够,他们最后勉强凑出来了三百万。

  阮知秋刚刚把银行卡递给警察时,一声尖锐的枪响划破了沉重的空气,余音在他们的耳边阵阵回荡。阮知秋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呆滞,即使他被陆清河搀扶着,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瘫软了下去。

  “知秋!”陆清河带着哭腔喊着他的名字,但是阮知秋就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再无一点生气。

  “快让一让!让一让!”

  伴随着几声此起彼伏的呼声,狭窄昏暗的楼梯内乱成一团,阮知秋仰着头,努力地张望着,目光却渐渐失焦。紧接着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但阮知秋听到的,只有阵阵轰鸣。

  医护人员抬着一前一后抬着两个担架下楼,时峰在前,时瑜在后,二人都陷入了昏迷。

  随行的警员见到阮知秋时,目光一顿,接着道:“放心,那一枪不是时峰开的。”

  “人质没有受枪伤。”

  阮知秋似乎已经无法理解警察在说什么了,只能麻木地点点头,然后在陆清河的陪同下,跟随救护车一同去了医院。

  救护车的警铃声响了一路,车内的气氛格外凝重,血腥味弥漫,甚至几乎嗅不到其他的闻到,加上机器运作的声音滴答作响无时无刻都在挑拨阮知秋的心弦,就像是有一把利刃悬在他的头顶,就算不是酷刑,也是一种足以令人崩溃的折磨。

  时瑜被送进手术室后,阮知秋也被强行带走治疗。

  他躺在病床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阮知秋孤零零地躺着,任由一旁的医生给他做各种检查,他都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是一尊空洞且毫无生气的躯壳,连呼吸都是被迫的。

  “小鱼......”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但声音太小,被设备运作的声音盖过去,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也没人能听清他的心里的焦躁与挣扎。

  尽管阮知秋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时瑜不会有事。他用“苦尽甘来”反复安慰着自己,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安慰自己的那些话术到底是真是假,是对是错,阮知秋有些恍惚。

  几天的记忆不断的打破重组,然后一股脑灌进了阮知秋的脑海里,就像走马灯一样,在阮知秋的脑海里不断徘徊着。

  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渐渐地,阮知秋也分不清了。

  过了片刻后,医生给阮知秋注射的镇定剂生效了。阮知秋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算意识一点点消散,阮知秋的脑海里依旧是时瑜。

  受伤的时瑜、昏迷的时瑜、沾血的时瑜......一幕幕皆深深地镌刻在阮知秋的脑海里。他无意识地揪着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就连医生都没有办法。

  梦境冗长繁杂,阮知秋却心甘情愿地陷在梦境里,事到如今,梦境再怎么糟糕,都比不上现实半点惨烈。


第96章 尘埃落定

  后来阮知秋才知道,一位警察在时峰指节弯曲的那一瞬间抢先一步扣动了扳机,子弹贴着时瑜的头皮蹭过,射入了时峰的左肩。

  既是不幸也是万幸。

  阮知秋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受,后知后觉才发现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劫后余生”。

  “时峰这次逃不掉了。”陆清河来看望时瑜时,状似无意地和阮知秋提起这件事,“阮叔叔出面,不会出问题的。”

  阮知秋的目光顿住了片刻,随即缓缓地点了下头,表情无喜无忧。

  “你怎么了?”阮知秋的反应让陆清河感到有些奇怪。

  “没怎么。”阮知秋淡淡道。

  过了一会,他又轻声道:“这算是结束了吧?”

  他在问阮知秋,又像是在问自己。无论如何,阮知秋都迫切地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自从时瑜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起,阮知秋心里的不安和空虚感就从未消散过,就像是双脚踩在棉花上一样,那种不踏实的慌乱让阮知秋无所适从。

  “你是说时峰吗?”陆清河摆了摆手,“不是死刑就是无期。”

  “我说的不是这个。”阮知秋打断了他,“我的意思是......”

  他停顿了许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清河叹了口气,有些心疼道:“你以前根本不会这样。”

  阮知秋没有反驳。

  “医生说了,小鱼的身体状态在不断好转,能不能醒来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不要太焦虑。”

  阮知秋没有接陆清河的话,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这些天安慰的话阮知秋已经听到麻木了,他再怎么认同这些话也无法减轻他心里的一点难受。

  他望着时瑜的病房出神,末的,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阮知秋轻声开口道,“如果一开始我们知道把时峰拉下水要付出这么惨烈的代价,我一定不会冒这个险。”

  “比起时峰破产清算入狱这件事,我更希望小鱼不受到任何伤害。”阮知秋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就像是有话堵在他的嗓子眼里一样,沙哑到陆清河有些听不清楚。

  “我保证过以后不会让时瑜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我好像根本没有做到这一点,时瑜跟着我以后,他的生活好像也没有好转多少。”阮知秋的目光晦暗不明,他的目光有些失焦,“甚至变得更乱了。”

  陆清河沉默了,他侧头看着阮知秋,双唇上下翕动着,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做人做事一向雷厉风行魄力十足,陆清河曾经一度将他当成榜样去追逐,但是后来发现阮知秋早就已经站在了他达不到的高度,陆清河也就此作罢。而现在陆清河有些恍惚,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太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陆清河故作轻松道,“咱们退一万步说,如果时峰不受到惩罚,时瑜的日子就永远不会好过,所以代价是必要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时瑜是破局的关键。”陆清河拍拍阮知秋的肩,“现在你们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是吧。”

  三天后,时瑜才恢复了意识,只是疼痛让他反反复复陷入昏睡,他醒着的时间不多,阮知秋也难以从时瑜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什么,只能在时瑜身边寸步不离地陪着,过了将近一个月,时瑜的身体状态才稍稍好转。

  时瑜彻底清醒过来时,有一种被强制开机的错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时瑜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分不清自己身处之处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时峰举着枪抵在他太阳穴上的时候,偶尔他会在梦里惊出一身冷汗,甚至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以至于现在阮知秋站在他面前,时瑜竟然觉得不真实,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阮知秋是谁。

  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时瑜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满脸疲惫的阮知秋,眼眶里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

  “知秋......”他低声呼唤着阮知秋,喉头一阵哽塞。时瑜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挡住了眼睛,也遮住了已经从眸底漫出来的委屈和难受。

  一开始时瑜只是无声地流眼泪,眼泪也是断断续续的,渐渐地泪水就有些收不住了,到最后,时瑜几乎嚎啕大哭。

  阮知秋有些无措地坐在时瑜病床边,捏着纸巾,一遍遍地给时瑜擦泪水。他动作又轻又缓,一点力气都不敢用,生怕碰到了时瑜的伤口,瞻前顾后,没过多久,他的额头上便布满了汗水,一滴两滴,顺着他脸颊的轮廓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小鱼,别哭了。”阮知秋的眼睛通红,声音也哑的吓人。

  阮知秋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时瑜满腹的委屈便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在他的心头横冲直撞,眼睛也被泪水浸泡到发疼。

  “好了,都好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阮知秋握住时瑜的手,急急地说道。

  他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哭腔,时瑜闻声愣了一下,抬起下巴尽力迎上了阮知秋的眼神。阮知秋那双水润的眸底下夹杂着一丝喜悦、一丝悲伤,更多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愧疚。

  时瑜最见不得这样的阮知秋。

  鬼使神差的,他艰难地抬起指尖,努力地去触碰阮知秋的脸颊。指尖碰到阮知秋的那一瞬间,时瑜的心狠狠地战栗了一下。

  他用柔软的指腹摩挲着阮知秋的眼睛,那双眼睛有些湿润,没过多久,时瑜的指腹便沾了一层薄薄的水。阮知秋没有心思刮胡子,有些生硬的胡渣蹭过时瑜的掌心时,他的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时瑜刚想要缩回时,却被阮知秋一把握住了。

  阮知秋捏了捏时瑜干瘦的手背,上面青青紫紫的针孔看的他头皮发麻,他的鼻头一紧,待他捱过一阵阵酸涩后,忽而缓缓起身,捧着时瑜的脸便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

  他的唇是干涩的,干涩中带着一丝凉意,又裹挟着他自己独特的味道,阮知秋似乎将时瑜当成了世间最珍贵了宝贝,吻得小心又缠绵,却又舍不得移开双唇。

  时瑜在阮知秋的身影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睫羽轻轻颤抖,像是一双振翅的蝴蝶,在眼下留下一抹浅灰色的阴影。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良久后,时瑜极力扯出一抹笑容来,一股解脱之意一点点地爬上心头,他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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