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时瑾摇摇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来,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但是她现在神经绷的很厉害,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穿上高跟鞋,用鞋跟用力碾压着时国川的手。时国川痛得哭天抢地,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但是时瑾置若罔闻,力气却越发大了。 阮知秋没有阻拦时瑾。 他现在一阵阵心悸,倘若刚才他没有送时瑜回来,没有执意跟着时瑜上楼,现在躺在地上的会不会就是时瑜? 他根本不敢细想,只能避开时瑜身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搂着他。 时瑜的状态很糟糕,双目失焦,宛如不知疼痛一般,任阮知秋怎样喊他的名字,时瑜都没有回应,就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玩偶,破碎不堪。 时瑾发泄完后,掰过时国川的下巴,朝着时国川的脸用力甩了一巴掌。鲜血从他的嘴角涌了出来,时瑾就像是没看到似的,蹬掉高跟鞋,帮着阮知秋把时瑜挪到沙发上。 沙发很是老旧,甚至在某些破旧的角落还能看见粗糙的黄色海绵,同时挤下他们三人实在有些勉强。 时瑾有些不自在,把沙发前的茶几挪开了一点,给阮知秋腾出来一小块空地。 “120马上就来了,不要担心。”阮知秋轻声道,不知是在安慰时瑾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明明可以直接把人带到名下的私人医院,可是阮知秋亲眼看见玻璃划开了时瑜的皮肤,看见鲜血顺着他白瓷般的皮肤淌下时,阮知秋害怕了,他不敢赌,生怕自己处理不当让玻璃扎的更深,也会让他更痛。 时瑾去找药箱,准备先帮时瑜把表面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趁这个间隙,他打量着姐弟俩的容身之所。 两室一厅,空间虽小,但是被姐弟俩打扫的整齐干净。家具都很久了,电视机上积着一层浮灰,头上的灯光昏暗幽黄,似乎在无言地诉说着这里的落寞与破败。 阮知秋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有千斤重量压在他的心头。 时瑜在阮知秋怀里轻轻打着颤。他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鼻翼翕动,血腥味直冲鼻腔,身上有很多伤口,但是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痛,好像到处都很痛,但是痛得似乎又不是自己。 时国川被警察带走了。这幢老楼隔音并不是很好,邻里邻居有个动静不出半天整栋楼都知道了,更何况闹出来这么大一件事。 阮知秋抱着时瑜往楼下走时,周围聚着很多看热闹的邻居。 “这不是时家那姐弟吗?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真造孽啊!” “他们那爹真不是东西。” “刚刚被警车带走的那男的是谁啊?感觉大不了那姑娘多少啊?” “......” 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时瑜麻木、空洞、绝望早已经无力关心。 时瑾也见怪不怪,装作没听见似的,跟着阮知秋一起上了救护车。 医院。 时瑜做完检查、包扎好伤口后,已经是后半夜,阮知秋和时瑾在病房外守着,二人皆毫无困意。 “那人是谁?”阮知秋状似无意地问道。 时瑾摇摇头,半晌后才低声道句:“我累了。” 阮知秋不再追问。 “阮知秋。” “嗯?” “你是真的喜欢小鱼吗?”时瑾的声音闷闷的,这句话她说出来,其实自己也没有底气。 “嗯。” 时瑾的胸膛轻微的起伏着,安静的走廊里针落可闻,衬托的她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那你会对他好吗?” “会。”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坚定地站在小鱼这一边吗?” “会。” 时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两道清澈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流经她唇角的淤青,又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阮知秋,我希望你能永远记得今天说的话。” 时瑾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水雾,她努力瞪着眼睛,想要用仅存的力气把水雾拨开。 “我们家是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时瑾认真地、一字一顿道:“小鱼吃了很多苦,如果你不能坚持一直爱他,那麻烦你不要开始这段感情。” “他不能再出一点点差错了。” “他是,我是,我们这个家也是。” 时瑾侧过脸,看着病床上的时瑜,眼底泛起一阵湿意。 “他身体很差,精神也不好,这些年绷的太紧了。”时瑾叹了口气,“怪我,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照顾好他。” “以后换我来照顾他。”阮知秋认真道,“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们走到了分手的地步,那这件事一定是小鱼先提出来的。” 时瑾点了下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后天我就要回学校了。”时瑾声音很哑,“研究生还差一年就毕业了,我想坚持一下,时瑜也想让我坚持下去。” “我不在北安的时候,时家那群人会更加肆无忌惮,”她咽了下口水,“我差不多能想到小鱼会经历什么,所以我想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 “就算我求你了。” 时瑾从来不会轻易求人,就算是当年几乎要生活不下去时候,她都没有开口求过任何人,然而现在见识到那群人的不要脸和蛮横之后,时瑾害怕了。 他们的父亲已经抛下了这个家,母亲卧病在床,某种意义上,她只剩下时瑜这一个亲人了。 “最好,如果可以,你可以让时瑜跟着你一起住吗?”时瑾抹了一把眼泪,“我付你房租都行,只要小鱼能好好的。” 阮知秋点头。 他低头看着她,双唇翕动了几下,轻声道了声“姐”,声音微乎其微。 时瑜醒来时,时瑾已经去学校报道了。 秋天的萧瑟和凉意压过了夏末最后一丝余热,只不过几天功夫,便不得不换上长袖。 “我不想喝了。”时瑜有气无力地推开阮知秋。 阮知秋打着给他补身子的旗号每天定时喂一碗中药,一碗补汤。时瑜每次看见阮知秋端着保温桶从病房门口走进来时,便一阵阵心悸。 “我答应了你姐要照顾好你。”阮知秋舀起一勺鸡汤抵在时瑜的唇边,“喝吧。” 时瑜偷偷翻了个白眼,还是把那勺汤喝了下去。 平心而论,汤还是很好喝的。 时瑜忍不住咂咂嘴,眼神瞟向阮知秋,示意他再喂一口。 阮知秋憋着笑,“喝吧。” 时瑜的胃口一直不是很好,现在有了点食欲,阮知秋巴不得他多吃一点。 “今天不喝药。”小半碗汤喝完,时瑜下了定论,似乎不容阮知秋反驳。 “我是你甲方,还是你的老板。”阮知秋用舌尖抵了一下脸,“建议回去翻翻合同。” “你得听我的。” “真的喝不下去了。”时瑜往被子里躲了躲,只露出一双眼睛,“太苦了。” “喝完吃糖。”阮知秋把时瑜从被子里薅出来,他盯着时瑜怨念的眼神把药喂完,然后迅速地从兜里摸出来一颗糖塞进时瑜的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在时瑜的舌尖滑开,他勾着那颗橘子味的糖,小声地嘟囔着:“你搁这养孩子呢。” “乖。”阮知秋没有反驳,顺势摸了摸时瑜的头。 “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吧。”时瑜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天了,阮知秋根本不让他走一步路,甚至洗手间都是阮知秋抱他去了,时瑜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四肢退化了。 “你在想什么?” “再这么躺下去,我的工作就要没了。”时瑜有点着急,他实习第一天就出了这么多幺蛾子,又连着三天旷工,他很怕被他的同事们嚼舌根。 “知逾的老板是谁?”阮知秋差点被他气笑了。 “阮知秋,你不能总是这样。”时瑜皱着眉头,“我不能什么都得依靠你,不能一直把你当挡箭牌。” “为什么不行呢?”阮知秋的表情沉了沉。 “阮知秋,”时瑜叹了口气,“你不明白。” 阮知秋根本不会明白,他到底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bug和错别字修完了嘿嘿
第5章 作茧自缚 “工作先不急。”那天阮知秋放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时瑜一个人,随着阮知秋的离开,他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时瑜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阮知秋才能明白他的难处。 阮知秋太耀眼了,耀眼到他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时瑜也不知道,当时如果阮知秋不在现场,他和时瑾究竟会遭遇什么。 后来听时瑾说,时国川和他们那挨千刀的亲爹时峰想要用他们二人换一笔高昂的彩礼,谁去不重要,重要的是钱。 时瑾和时瑜的模样都相当出挑,而时峰看上的相亲对象又是一个中年油腻男,除了有钱,其他的要什么没什么。时峰当然不会让他的两个私生子受这个苦,于是把主意打到时瑜和时瑾身上。 于是便有了那晚惊心动魄的一幕。 时瑜当然知道他们的德行,所以更加不愿意阮知秋掺和进来。 他没有听阮知秋的话,等他离开了之后,便擅自办理了出院,独自一人回到了破败不堪的小家。 时瑾走之前已经把家里简单地收拾了一遍,她特意买了新的桌布,甚至买了一束假花,试图让家里看起来有生气一点,但是无论怎样做,都遮不住家里颓败的气息。 两个橱柜,四面玻璃门,碎了三面。时瑜把橱柜缝隙里碎掉的玻璃一点点抠出来,然后一遍遍擦着地砖,可是砖缝里的血迹怎么都擦不掉,就像是贫穷和难堪永远地刻在他的生命里。 方冉这些天一直是护工在照顾,时瑾和时瑜本想亲力亲为,奈何是实在抽不开身。 家里已经好些天没开火了,时瑜去菜市场买了两条小鲫鱼,回家顿了一小锅奶白的鲫鱼汤。 他提着鱼汤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时,方冉正盖着一条薄毯,坐在轮椅上迎着光晒太阳,精气神还挺好。 她看见时瑜走进来,眉眼弯弯,温和道:“来了啊。” 时瑜穿着宽大的外套,遮住身上的伤痕和绷带,他把保温桶轻轻地放在桌上,“妈。” 他鼻头一酸,状似无意道:“妈,姐回学校了,我给你炖了汤。” 方冉看着时瑜,但是越看越不对劲。 “小鱼,你不舒服吗?” 时瑜一愣,立刻否认了。 他岔开了话题,“妈,我现在在知逾实习,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底就能转正了。” 方冉知道知逾集团,她微微一愣,然后低头笑了笑,“你和你姐,真好。” “妈。”时瑜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下周就要做手术了,您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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