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派出所,先见到的是一个在寒冷的冬季依然西装革履,面色和善,但一看就是个狠角色的男人。 这人路驰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但见过那么两次,有印象,是沈泰知的律师。 文又西刚刚在路上联系的人,应该就是他。 他们把刘钰诚交给律师,这件事到这里算是阶段性结束了,剩下的就是需要提交材料,上交给检察院后才能审判。 但是由于事发突然,起诉刘钰诚的资料连一张小纸片都没有;根据律师的意思,先让派出所拘留24小时,让他们在24小时之内准备好材料,然后再由派出所直接移交到检察院。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些事还是由专业的人出面会更好。 路驰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秘书的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才被接通,电话那头,陈秘书似乎有些诧异:“路驰?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陈秘书,不知道沈老板今天有没有时间,我想去拜访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再次传来陈秘书冷淡的声音:“知道了,等我询问过沈总的意思,安排好时间再另行通知你。” 挂了电话,文又西那边也刚好交涉结束,看着大步朝他走过来的人,路驰摩挲着手指,心脏怦怦直跳。 他的小猪崽,阳光帅气,聪明缜密,真的太优秀了,是个可靠的家伙。 风雪渐渐平息,路驰踩着厚厚得积雪,迎着文又西过来的方向,大步走过去:“又西啊,我送你回家。” ****** 下午五点整,路驰出现在光耀地下拳馆。 半小时前,陈秘书给他发来了消息,说沈泰知让他到光耀来见面。 从停车场入口下来一直到地下室入口,这条路他走了三年;这一路走过来,有几根承重柱、有多少广告牌、甚至车位上经常停着的车牌号,他都看了一遍。 今天周二,不是开盘的日子,地下停车场的车辆也不多,非常空旷,就连走路的声音都格外响亮。 停车场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这里闷热、压抑,处处都弥漫着让人无法适应的气息。 越是靠近,心里越是发慌,总觉得走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一样。 望着入口坚硬的铁门,路驰停下了脚步,伸手触摸了一下粗粝的大门;凹凸不平的触感通过指尖传遍全身,大门上斑驳的痕迹似乎比之前更多了。 这道铁门之后,曾经是他浴血奋战的战场。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之前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推开这扇门的。 思绪间,门从里面被打开,陈秘书正站在那里。 还是一如既往地摆着一张木头脸,却用一种惋惜的眼神看着自己。路驰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打招呼,只得干巴巴喊了一声:“...陈秘书。” “嗯,进来吧,沈总正在里面等着。” “好。” 陈秘书带着路驰,走过阴暗狭窄的走廊。在走廊的分叉口,陈秘书停下了脚步,朝路驰伸出手,手心里安静地躺着一把钥匙:“先去更衣室换衣服吧,你的东西还在原来的地方。” “换衣服?”路驰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陈秘书,我已经不打拳了。” 陈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不换的话,那就原路返回吧。” “……”换衣服就意味着要打一场,看来应该是沈泰知的意思,他要是不换衣服,估计是见不到沈泰知的。 虽然极不情愿,也不知道对手是谁,但为了能顺利见到沈泰知,他没有选择。 跟随陈秘书进入拳馆里,这里不像他每次过来之前那样热闹和沸腾,数以百计的观众席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拳馆中心的八角笼里,有两个正在贴身肉搏的男人。 定睛一看,平日里只会出现在二楼卡座的沈泰知,竟然正在八角笼里跟一个魁梧的男人贴身肉搏! 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以及痛苦的闷哼声回荡在空旷的拳馆上空,听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路驰脚下有些迟疑,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一向儒雅绅士的男人,赤着脚,穿着红色短裤肆意挥舞着拳头。 任由平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随着他猛烈的动作飞舞,汗津津的上半身布满了结实的肌肉线条,几条疤痕纵横交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每一条疤痕都仿佛让路他看到了那个男人当时命悬一线、步步为艰的场景!! 对方被打得连连后退,在脸颊狠狠重了一拳之后,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 沈泰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以往淡漠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气喘:“起来。” 对方已经说不出话来,用尽了力气也只能摆摆手。 “哼,废物。”沈泰知调整着手上的拳击绷带,转身对上路驰的视线。 路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泰知,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仿佛是一头蛰伏了好多年的野兽,踏着傍晚之际落下的最后一束光,朝着闯入他领地的入侵者,露出獠牙! “哦,来了。” “......沈老板。” “嗯,上来吧,过两招。” “......”路驰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了片刻,在对方不容置疑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再次踏进这个让他挣扎了三年的八角笼,路驰有一丝恍惚。 刚刚跟沈泰知对打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擦汗的毛巾把地面上的血迹和汗水全部清理干净后才退了出去,顶着一张被打成猪头的脸离开了拳馆。 至此,这里只剩下他跟沈泰知,还有陈秘书三个人。 路驰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在八角笼里面对的人会是沈泰知。 他要怎么向一个将他带离地狱的恩人,也是他最尊敬的人,同时还是他男朋友的父亲的人挥拳...… “沈老板,我来找您——!”路驰话音未落,一阵拳风铺面而来,眼前陡然一黑,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一阵钻心得痛迅速从脸颊蔓延开来,脑子里嗡嗡直响!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颧骨像是被千斤巨锤击中,砸了个稀巴烂! 这一拳来的猝不及防,就连站在八角笼外的陈秘书都被吓了一跳! 路驰踉跄几步,身体碰到了八角笼的围栏才勉强站稳;他捂着嘴,钻心的疼让他眼泪盈眶,眼泪混合着鼻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滴滴答答从胸膛一直滴落到脚背上。 还没等气息喘匀,沈泰知再次追了上来! 路驰闪身躲过一拳重击,迅速退开到一米之外,始终跟沈泰知保持着距离。 脸颊的疼痛逐渐被麻木代替,像打了麻药一样,嘴都张不开。 跟他不同,他从小打比赛是为了获得胜利,站上领奖台;而沈泰知年轻的时候从街头打到巷尾,是为了活命! 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骇人的气息,让路驰一度有些恐慌:“沈老板,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 “我认识的路驰,即便是被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连眼神都不会变一下;怎么,现在要像丧家犬一样,只顾着逃跑,不还手吗?” “我…不会逃跑的!也不会还手!只是不明白沈老板现在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听这话,原本就愤怒的沈泰知几乎接近暴走!他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跟路驰在八角笼里追赶:“兔崽子,我要是知道你会有拐走我儿子的一天,当初就该让你死在那条胡同里!” 路驰越躲,沈泰知越生气:“比起拐跑了我儿子,你竟然还敢把他欺负哭了??!又西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你个兔崽子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让他哭的那么伤心,先前给你的忠告,你是一个字都没有记住,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陈秘书扶额,他跟了沈泰知十五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的老板翻起旧账来,竟然像个被惹毛了的愣头青! 路驰愣住的一瞬间,被沈泰知当胸一脚,踹在心窝上,疼的他半天喘不过一口气来。 感情他老丈人是因为这件事在他身上撒气。 原本就没有还手的打算,现在更不可能了。 路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在对方愤怒的拳头抵达胸前的同时,‘噗通’一声跪在沈泰知面前!
第一零七章 沈叔叔(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沈泰知一拳打空,眼见路驰跪在他面前也没有收敛,飞起一脚踹在对方的肩窝,将人撂翻在地上,他呼吸粗重急促,拳头捏的嘎嘎作响,咬着后槽牙嘲讽道:“怎么不跑了?” 先前心窝挨了一脚,又一脚踢到了肩头,路驰觉得自己骨头都快散架了,挣扎着爬起来,一手扶着肩膀,一手摁着心窝,不断咳嗽。 “沈...呃...沈叔叔。”路驰强忍痛苦,迎上沈泰知阴沉的视线,不卑不亢,“请...呃稍微休息...一下,听我说...说两句话...咳咳咳咳。” 因为岔气,说话断断续续的,咳嗽的时候从嘴里飞出不少血沫子,溅了沈泰知一小腿。 陈秘书听了直摇头,他识人无数,怎么就没看出来路驰那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也善于攻心,沈泰知这是被拿捏了。 一声‘沈叔叔’喊得沈泰知心头一紧,仿佛在提醒他一个长辈,自持身份为难他。 兔崽子,这声‘沈叔叔’他要是答应了,这拳头还能有劲吗? 这脚踹过去,还有理吗? 一向沉稳庄重的男人顿时头脑发热,百般滋味如山洪暴发,更来气了! 但他却停下了动作,控制住自己想要一刀了结了对方的愤怒,站在路驰的面前,余怒未消:“现在给你十分钟,捡要紧的说。你今天还能不能走出光耀,全看你有没有自知之明。” 路驰并没有急着说话,慢慢平复着岔气的状况;沈泰知也没有催促,依然站在原地,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时间过去了四分钟,路驰总算是不怎么咳嗽了,只是呼吸还断断续续的。 等心窝不那么疼了,他才缓缓跪直了身体,望着沈泰知刚毅的脸颊说道:“沈叔叔,我确实有话要说。但是在那之前,我想问您两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 “您有遗憾吗?” “什么?” “沈叔叔,您奋斗半生,拥有绝大多数人奋斗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名誉、声望;立在某一个领域的顶端,接受别人的仰视,可是您,就没有什么遗憾吗?” “……”沈泰知一挑眉,隐约感觉到了路驰话里的意思,并未反驳,而且坦然说道,“当然了,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尽善尽美,也不可能拥有一切,人生本就充满了遗憾。这就是你想说的?” 路驰点点头:“的确如您所说,人这一生不可能拥有一切。但您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人如果想要拥有什么,就该不顾一切地去追寻,不该瞻前顾后,最宝贵的东西就应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获得。哪怕结果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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