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阴差阳错错过的时光,要怎么在以后的日子里弥补回来。 江潮靠在窗边,点了一根烟夹在指尖燃着。 这根烟还没燃尽,蒙亮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江潮想起来了,今晚乐队有个演出,蒙亮说过演出结束后给他打电话,估计是想说赵楠星的事。 “那视频里的人,是他吗?”蒙亮问。 提起这事江潮有些烦躁:“像是。我跟欧阳奕时做了个交易,让他去处理这事,我把视频销毁,不会从我这儿传出去。” 蒙亮感慨道:“真是想不到,咱这人脉打这儿用上了。” 这事……说起来很难以启齿。 因为一些不太好说的原因,等等这种地下乐队几乎处于演出行业的鄙视链最底端。 太多不靠谱的人,太多不靠谱的事,有段时间行业整顿,差点把行业整顿没了。后来好了一点,但在安排演出前,多半都要做一些相关检查,来证明自己没有犯罪前科。 蒙亮对此苦不堪言——他自己老脸一张,不要就不要了,看别人异样的目光他也看习惯了。 但别人不行啊!乐队里有个刚成年的廖朝朝,有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子,一参与演出,先要出示尿检结果,他真觉得糟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想尽了办法挤破了头都要往地上走。 昨天晚上,江潮和蒙亮冷静下来之后一合计,都觉得赵楠星眼熟。 他俩打了快两个小时的电话,一天天对日子,终于把赵楠星这事想起来了——有一回检测的时候,好像见过他。 蒙亮絮絮叨叨地说:“嗨呀是他就行,是他就行,搞不了他也得恶心他一把!” 江潮重重出了一口气,诚恳地说:“谢了,蒙哥。” “别说这个,给裴林出气的事,说得着谢吗?你跟我说这个,太看不起我跟小裴林的关系了。别说了啊!” 平时看着不靠谱,真到了关键时候才能看出来谁才是等等的主心骨。 江潮手里的烟快要灭了,他换了个方向拿着,想回客厅去拿烟灰缸。 这时,蒙亮又说:“哎我一直不敢问,裴林……没事了吧?我怕他情绪不好,也不敢找他。” 蒙亮那个圈子里,见过更多肮脏事,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蒙亮看一眼就能明白。 江潮不想多说,只含糊应了一声。 但话说到这里,总归还是有些微妙。江潮想了一会儿,干脆把这件事拽到自己身上了:“对了蒙亮,跟你说个事。我跟裴林……” 开了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江潮不像裴林那么伶牙俐齿,他短暂地卡了壳,没想好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段关系。 蒙亮笑了一声,调侃道:“你跟裴林?怎么了?地下恋情终于肯曝光啦?” “……”江潮啧了一声,他无语望天,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琢磨了半天,吐出来一句,“……可能,算是吧。” 这下子,轮到蒙亮沉默了。 “……不是,潮哥,你——”蒙亮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跟你开玩笑呢,你——” 江潮眯了眯眼睛:“嗯?” 蒙亮:“……咱这玩笑不是开了这么多年了吗,你怎么这次这么认真了……不是,你俩是真的啊?不是,不是——” 蒙亮语无伦次,短短几分钟“不是”了好几次。 之后,电话两旁的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蒙亮先开了口:“潮哥,这个,你知道我们这行见过很多,这个,就是……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我、我,我那个,我想问……” 江潮被他这这那那说得心烦至极,声音都开始不耐烦了:“嗯。” “……”蒙亮的语气很正经也认真,他低声问,“你俩谈恋爱,我真觉得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们该不会是……最近才开始的吧?” 话说得暧昧。 “最近”是哪个“最近”?哪个范围之内才算“最近”? 更直白一点,到底是“最近”,还是……“那天晚上”? 江潮当然明白这“最近”到底指的是什么,但他无法回答——这话简直像在江潮心里开了个口子。他无言以对,只能继续低低地“嗯”一声。 “潮哥,我这人口无遮拦惯了,我以前……也不能说完全是开玩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吧。”蒙亮的语气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有点想撮合你们的意思。是我理解错了吗?我一直以为你俩老早以前就在谈恋爱了,只是不好意思跟我们说。” 江潮手一抖,指间夹着的香烟掉了一点灰烬,直直落到了手指。 他嘶了一声,扭头回客厅找烟灰缸。 电话里,蒙亮继续说着:“……你那手,当时骨折,不就是因为……吗?” 蒙亮没有说出最关键的词,只略略带过。 可这么一句话,足以让江潮顿住脚步,呆在原地。
第28章 江潮左手的中指, 当时是怎么骨折的? 解释过很多遍,理由也很简单:他性格大大咧咧,这也不注意那也不注意, 关门的时候总喜欢用手扶着门框带上。还读大学的时候, 有一次没留心, 狂风吹着宿舍门狠狠关上,半点没有缓冲,就这么磕在了江潮手指上。 这个理由,这个事发的过程, 江潮向别人解释过很多次了。事情过去了太久, 那一瞬间的冲击带来的疼痛, 过后漫长的治疗和复健过程,江潮都已经不记得了。 刚才蒙亮提起这件事,被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才忽然之间解了锁。 昏暗的、泛黄了的记忆像一张黑白的老照片, 随着记忆的苏醒,重新被涂上了鲜活的色彩。 * 有些人大概生来就是会吸引人注意的, 还在读书时, 裴林就跟现在一样耀眼了。 但人总会遇到困难。 事情的起因江潮已经记不清了,大约是裴林精心准备了什么东西, 临门一脚时被人截了胡——用的自然不是什么公平公正的竞争手段。 那时候的裴林还是个单纯的傻白甜, 以为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是有理可循有据可依的, 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 就什么都能做成。 除了家里有个不太靠谱的爹之外, 这件事大概是裴林人生中经历的第一个挫折。 摔倒了,也靠自己爬起来了, 但留下的伤口疼了很久。 那段日子里裴林老是发呆,天天泡图书馆, 待到闭馆才肯回宿舍;饭也吃得少,一问就说没胃口。 低沉了一段日子,终于把自己作病了。 那段时间还有一件事:裴林想从乐队里退出去。 蒙亮挺爽块地同意了,结果第二天嘴上急得长了好几个泡。 裴林看见了,心里也不得劲,可真让他继续,他又为难——不管是为了乐队还是为了自己,他都不是合适的主唱人选。 本来就因为这事在跟自己较劲,又摔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裴林就这么急病了。 后来病好了,身体拖了很长时间才彻底养好。 江潮骨折这事发生在一天中午。 裴林下午没课,中午回宿舍睡觉。那天是个阴天,外面在下雨,确实是个睡觉的好天气。 裴林病好了之后老是失眠,睡不好觉,偏偏外面风大雨大,宿舍的窗户和门一直被风吹得嘎吱作响。 江潮来宿舍看他,顺便捎来一点水果。他跟裴林聊了几句,看他一副想要睡午觉的样子,便没多待,起身离开了。 临走前他问裴林:“外面刮风,要不把门给你锁上?你室友都带钥匙了吗?” 就这么说话的工夫,外面闪过一道凌厉的闪电,几秒钟后,风声和雷声一起袭来。 宿舍的房门被重重拍上! 裴林吓了一跳,从床上探下头来:“风好大哦。” 江潮搓了搓手指,轻轻地“嘶”了一声,应道:“是,雨越下越大了。” “晾的衣服都收了吗?”裴林好心提醒道,“昨天看到你在晾衣服呢。” “……”江潮慢半拍回答道,“哦,好,我去……收。” 左手的疼痛忽然明显起来,剧痛过后又变成了麻木。 江潮低头看了看左手,除了觉得手指微微泛红之外,看不出太多异样。他没有多想,带上了裴林宿舍的房门,离开了。 * 江潮并不经常回忆过去,再重要的事情也很难让他反复回想。 早就被收进心底最深处的往事被猛地揭开,带给江潮的,竟然只有难言的遗憾和可惜。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大二,还是大三? 他记不清那是哪一年,记不清裴林宿舍的样子,连那个场景前后的事情也都完全没有印象。 那时的疼痛也已经不再记得,跑了多少次医院更是陌生得像完全没有发生过。 他只记得,伸手拦住那扇门时心里跳出来的想法。 ……他想得很简单,裴林准备睡了,大风吹着门轰隆一声关上,别把他吓到。 又或者,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身体比脑袋更快地、下意识地就去扶了一把门。 江潮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他的手搭在沙发把手上,脑袋向后靠着。 忽然间,左手中指的指尖又传来了陌生的刺痛。 江潮从沙发上坐起,低头一看—— 手里的那根烟烧到了底,烫伤了他的手指,留下一点浅浅的红印。 * 第二天早上裴林睡醒的时候,正好看到江潮背对着他坐在床上,正在穿衣服。 “!!!”裴林立刻清醒,昨晚发生的事情一股脑涌入脑海中。 昨天他们在浴室里又差点擦枪走火,后来江潮艰难地放开他的嘴唇,自觉地离开了卧室,先让裴林好好洗澡。 但昨晚……反正是睡在一起了。 裴林僵硬得不敢动,可怜兮兮地缩在床边,只盖了被子一角。 后来江潮也洗了澡出来。 裴林立刻紧紧闭上眼睛,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卧室的最后一盏灯被江潮暗灭了。 可他并没有立刻躺下。裴林感觉到那人靠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是身旁那人的气息太过熟悉,裴林原本乱七八糟的思绪渐渐变轻,他不再僵硬地蜷起手脚,整个人放松下来,很快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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